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崆峒一戰,秦軍傷亡大半,楊安玄留下三千人打掃戰場,帶著其餘人馬先行返還鶉觚城,夏軍還覬覦在側,不容疏忽。
來到陰密城時,城中秦軍早已逃走,整個城池變得空空蕩蕩,馬蹄聲在城中迴盪,述說著戰爭的殘酷無情。
陰密城(今甘肅靈臺縣西五十里百里鄉)在鶉觚城(今陝西長武縣和甘肅靈臺縣邵寨鎮一帶)的西南,與爰得城(今今甘肅涇川縣東南)差不多呈等邊三角形分佈,楊安玄決定駐軍在此。
城中空無一物,城牆仍在,四處城門也完好無損,大軍攜帶的軍糧尚夠五日所需,楊安玄決定暫在此駐紮,派出沈慶之前往鶉觚城拉糧。
爰得城,赫連勃勃得知乞伏熾磐棄陰密迴歸烏氏的訊息,此時他感覺到失敗的陰影在頭頂盤旋。
帶著數萬部眾西來,損折了兩萬人幾無所獲,如果這樣迴歸無定河邊王庭,恐怕各部落對自己會離心離德,再要徵召作戰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回想自己當年,靠著殺死老丈人沒奕幹吞併他的部眾起家,討滅收伏鮮卑薛乾等部落,帶著臣服的部落東征西討,從姚秦、禿髮涼以及拓跋魏掠奪牛羊、人口,十年時間逐漸壯大,改姓建立大夏國。
靠著殺伐果斷、作戰無畏和御下殘暴,自己威懾眾部落遵命行事,但赫連勃勃知道,一旦遭遇大敗,那些部落多半會離心離德,像薛幹、秦嶺以北的部落就算不反過來攻擊自己也會遠離逃走,到時候不用雍軍追擊,大夏國也將四分五裂。
手中銀盃被捏得變形,「咣」的一聲赫連勃勃將杯子擲於地,已無退路,必要與雍軍一戰,唯有取勝方有後路可言。
赫連勃勃下令屯駐在西川、栒邑的諸子率軍前來匯合,向王庭徵召更多的部眾前來,有五萬兵馬足以與雍軍一戰。
三天後,諸子尚未率軍到來,斥候稟報赫連勃勃,有雍軍從鶉觚城運送糧草輜重前往陰密城。
赫連勃勃細細詢問之後,覺得應奪取糧草,傳令道:「盡起兵馬,殺死雍軍,搶奪物資。」
天連續放晴了七八日,地上的積雪消融得差不多了,馬蹄踏在凍得梆硬的土地上,有如擂鼓一般,隔著五六里遠沈慶之便看到了遠處飛揚的塵土。
看煙塵揚起的勢頭,沈慶之知道夏騎的數量在萬騎左右,押運糧草的兵馬僅有兩千,寡不敵眾。
沈慶之早有準備,下令砍爛車軸,劃破草袋,將粟米灑落;然後放開拉車的牛,將牛群趕向馳來的夏騎。看著夏騎出現在裡許外,沈慶帶著麾下朝南逃走。
夏軍呼嘯如潮水般湧來,看到四處逃竄的牛群和散落一地的粟米,舉刀相碰慶賀。赫連勃勃騎著馬沿著車隊掃看一遍,牛車的車軸被劈斷,粟米散落,即便得到了這些糧食也難以帶走。
莫非雍軍有詐,赫連勃勃下令搜查雍軍丟棄的物資,看看有無異常。除了糧食外並無他物,赫連勃勃越發生疑。麾下兒郎已經在爭奪牛群和粟米了,赫連勃勃看著散亂的隊伍,下令鳴號。
號角響起,夏騎列隊,赫連勃勃高聲道:「雍軍放棄物資,很可能想趁我等拖運這些糧食返回時設伏,眾兒郎不可大意。」
叫過隨軍嚮導,赫連勃勃問道:「此處距陰密城有多遠?」
嚮導辨別了一下,手指西南方向道:「應該不超過二十里。」
赫連勃勃略一沉吟,下令道:「赫連阿利羅,你率兩千人留下看護糧食,其他人隨朕前往陰密城看看。」
馬蹄滾滾,朝著陰密城而去,行出十里,只見遠處五六千雍騎正朝此迎來。
赫連勃勃注視著雍騎帶起的煙塵,擎出龍雀寶刀,冷笑道:「這些雍軍是想搶回糧食,兒郎們散開,斬殺漢奴。」
夏騎如無數箭頭般朝四散射開,箭只朝著馳來的雍軍漫天撒落。
夏騎如同游魚在水中般靈活自如,騎射功夫比起雍軍要強上一截,不過雍軍亦有長處,盔甲堅固、兵器犀利,雙方膠戰在一起。
「各自殲敵」,楊安玄下令後雍騎也四散開來,朝著夏騎迎去。追星馬在奔來的馬匹縫隙中穿行,長槊有如閃電劃過,帶起聲聲慘呼。
揮刀將一名雍騎斬落,赫連勃勃目光落在十餘丈外的楊安玄身上,馬如蛟龍人如虎,這員雍將兇悍異常。
漢人說擒賊擒王,赫連勃勃策馬朝楊安玄馳去。龍雀寶刀在風中發出微微顫鳴,刀頭龍雀仿如要騰空噬血。
寒風凜冽劈來,楊安玄橫長槊相摚,目光被這把造型奇特的刀吸引,瞬間腦海中閃過「龍雀」兩個字,目光往持刀人臉上一掠,劍眉虎目,面容英俊,此人極可能是夏王赫連勃勃。
手中長槊往下用力一壓,槊鋒點向赫連勃勃的小腹,赫連勃勃豎刀往外一推,將長槊掛出。兩馬相錯時長槊與砍來的刀再次撞擊在一起,發出脆響,兩騎錯身而過。
輕騎作戰,只能勇往直前,等到兩軍互相鑿透,赫連勃勃持刀望向楊安玄,揚聲高喝道:「朕乃夏天子,汝是何人?」
果然是赫連勃勃,楊安玄高舉長槊,縱聲應道:「弘農楊安玄,來取爾的人頭。」
赫連勃勃仰天狂笑道:「想取朕人頭的數不勝數,可是都被朕砍下了人頭。」
說罷,赫連勃勃催馬朝楊安玄殺去,楊安玄不甘示弱,策馬相迎。刀槊相擊,發出密集的碰撞聲,兩騎再次錯身而過。
夏軍兵力佔著優勢,騎射水平也在雍軍之上,數次對鑿後,有數百名雍騎倒在血泊中。赫連勃勃得意地揮舞著手中龍雀,狂吼著要斬下楊安玄的狗頭。
此時夕陽西墜,再有一刻鐘天就要天黑了,楊安玄下令吹號,雍騎在他的率領下往陰密城撤走。
赫連勃勃哪裡肯放雍軍離開,在後面緊緊追趕,很快陰密城就出現在眼前。雍騎從敞開的東門馳入,還來不及關閉城門夏騎便銜尾追至,夏軍衝入陰密城內,興奮地大呼小叫。
楊安玄並未在城中停留,直接帶著輕騎穿城而過,從西城出了陰密城。赫連勃勃隨著部眾衝進陰密城中,發現城中空空蕩蕩,連忙下令四處檢視。很快有偵騎稟報,陰密城北門和南門被石塊封堵,只有東、西兩門可以出入。
「不好」,赫連勃勃急忙下令道:「趕緊出城。」
此時,城牆之上伏兵四起,火箭紛紛朝城中射來,城中堆滿了木材、稻草,上面灑著火藥,遇火就燃。
眼見火苗竄起,赫連勃勃想起在義陽鄉的情形,陰密城成了另一處義陽鄉。拼命地鞭馬朝東門馳去,此時城門處擁堵了一大群想出城的夏軍,而城外沈慶之帶著兩千部眾早已嚴陣以待。
弓箭朝著城門處攢射,屍體在城門處堆積,別說馬行就連人想要爬出城去都困難。西城,楊安玄同樣堵住了城門,不讓夏騎從城中逃脫。
赫連勃勃看著越來越大的火,趕緊吩咐道:「上城牆,想辦法出城。」
城牆上潛伏的雍軍燃著火後,順著早就準備好的繩索攀下城去,等夏軍衝上城頭,早已空無一人。
看著城中如沒頭蒼蠅一般亂竄避火的兒郎,站在城牆上仍能感覺到撲面的炙熱,赫連勃勃心中一片冰涼,莫非自己要葬身於此。
身上的親衛提醒道:「陛下,可以用大氅和皮裘結成繩,槌下城去。」
靠著皮裘結成的繩索,幾名親衛先下了城,赫連勃勃跟著攀下城來,功夫不大,從城頭槌下三四百人。
赫連勃勃不敢多等,若是讓楊安玄發現了他們逃出城
,此時沒有戰馬,那便只有束手被擒了。
陰密城中火光沖天,遠在二十里外的赫連阿利羅也發現了被火光映紅的夜空,連忙帶了一千名輕騎前來檢視緣由。
走到半途,正與狼狽逃竄的赫連勃勃等人相遇。赫連阿利羅忙讓麾下讓出戰馬,其餘將士則一騎雙人,會合了看守糧食的夏騎,急忙往爰得城方向逃去。此時逃命要緊,雍軍留下的粟米和牛,根本無法顧及。
天亮之後,火光逐漸熄滅,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焦香味,楊安玄派出一隊人馬進城檢視,城中到處都是焦黑一團的馬屍、人屍,初略統計燒死的夏軍在五千以上。
有人在城牆上發現了十數根綁在一起的裘衣繩,搜尋屍體沒有發現龍雀寶刀,楊安玄估計赫連勃勃逃走了。
當初楊安玄進陰密城時發現陰密成了一座空城,便設計出引君入甕之計,讓沈慶之押運糧草,有意引赫連勃勃入伏。
此刻陰密城已被戰火化成廢墟,楊安玄率軍離開,來到沈慶之丟失糧草之處,粟米完好地堆放在那裡。將牛群歸攏,修理好車軸,雍軍返回了鶉觚城。
赫連勃勃逃回了爰得城,身邊的兵馬不足四千人。赫連勃勃不敢耽擱,當日便離開爰得城往西川方向逃竄,半途與赫連倫、赫連安等人統領的一萬八千兵馬會合,這才鬆了一口氣,率軍先行迴轉西川。
楊安玄到達鶉觚城後,偵騎稟報夏軍棄爰得城而逃,楊安玄率軍前往安定城。
安定城,守軍看到高高飄揚的雍字旗,歡聲雷動。郭恭下令敲開封堵城門的冰牆,與廖輝等人一起出迎。
第二日,楊安玄拜祭傅弘之,決定將他的棺槨埋葬在安定城西的西巖山中,依照偃師忠義冢的格局,楊安玄準備為傅弘之修一座紀念碑,將此次出征死亡的將士姓名都刻於碑上,受後世煙火。
隨後,楊安玄下令追擊赫連勃勃,三軍激昂,群情激憤,司馬廖輝請為先鋒,誓要斬下其人頭祭奠傅弘之的在天之命。
二月十二日,兩萬雍軍從安定、鶉觚匯聚於漆縣,向著東北方向的西川城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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