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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作為戰略物資,不準郡縣自行種植。農耕會後,辛何以雍公府的名義行文各郡,將種植棉田的額度確定下來。義陽郡四萬畝,汝南郡三萬畝,南鄉、新野、襄城、新城各一萬畝,共計十一萬畝。
公文一出,除了汝南太守陰敦外,各郡都表示不滿,楊安深府衙大堂坐滿了來拜訪計程車紳。年前這些人送了大量的禮物給楊安深,想著棉田分配的時候能多佔些額度。當初楊安深大包大攬地許諾,如今只得了四萬畝的額度,遠不夠分配。
茶水喝至無味,楊安深被吵得頭痛,一拍案几,喝道:「諸公不要吵了,只要能保證糧賦上繳,愚不管你們種多少棉田,若是安玄怪罪,自有愚替你們頂著。」
有了楊太守這句話,眾人喜笑顏開,種糧哪有種棉划算,家中田地多數種上棉,屆時花些錢買糧交賦便是。
汝南郡,陰敦將棉田額度分配下去,叮囑屬僚道:「去年種棉人得利,今年跟風者肯定多,雍公給愚的私信中言明,所謂穀賤傷農,同樣的道理棉花多了收益必然會猛跌,爾等前往各地勸課農桑時一定要講清楚,要農人不要盲目跟風種棉。」..net
在場的官吏多不以為然,不少人盤算著自家的田地今年也要種上棉花,去年種棉人的收入給個五品官都不換,就算棉價下跌,總比種糧強吧。
官府沒有嚴令不準種棉,也沒有出臺處罰措施。正如楊安玄所預料的,打算悄悄種棉的人很多,連帶著棉種價格飛漲起來,一斤棉籽漲到了二千錢,依舊是有價無市,吳陳氏家去年種棉,這些天不斷有人上門求購棉籽。
年底小姑子出嫁,豐厚的陪嫁讓四村八鄉的鄰人眼熱不已,都知道吳陳氏種棉至少賺了數十萬錢。吳陳氏與丈夫吳雄商量著明年在老宅旁邊另起處新宅,一家人搬過去住,也不算分家。
吳雄有些意動,跟父親提了提,老吳頭不表態,弟弟吳壯兩口子眼見哥哥富起來,有些不情願。過年的時候吳陳氏拿出錢,給一家人添置了新衣,又採買了許多東西,風風光光地過了個好年,
今年開春,官府通知吳家種棉田的額度仍是四十畝,吳王氏鬧著今年自家也要種棉,那四十畝的額度要分她一半。
去年種棉的時候,老吳頭不同意,發了話分開算,吳王氏還冷言冷語地譏諷了幾句,結果打了臉,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大嫂往家裝錢,不好說什麼,今年她可不想錯過發財的機會。
老吳頭髮了話,這日子越過越好,世道自己卻看不明白了。雖然官府給的四十畝額度是給老大的,但一家人還未分家,今年兩兄弟就一人種一半,老吳頭自己決定還是種糧。
吳陳氏知道今年有很多人準備私下種棉,要攔是攔不住,索性同意,借了這個機會提出分家,吳王氏得了二十畝的許諾,與丈夫吳壯滿口答應下來。
小姑子吳梅(陳吳氏,因為習慣的原因,很多地方沒有采用這種描述,比如何氏應該說楊何氏,書友明白就行)回孃家,央嫂子給夫家一些棉籽做種,他家今年也準備種上四十畝棉田。
得知陳家的地離水源遠,吳陳氏埋怨了她幾句,沒有水這棉還能種嗎。吳梅委屈地說陳家人得知以前自家種過棉,說什麼也不聽,一心想跟著種棉,自己不答應丈夫一家人便冷言冷語,說她向著孃家。
把棉籽拿給吳梅,吳陳氏隱約感到不安,這段時日耳濡目染都是糧田改種棉田之事,官府派人前來宣講,叮囑農人不要跟風種棉,要保證糧田的種植。
吳陳氏與丈夫吳雄暗中商議,還是聽官府的話自家的地只種二十畝棉,其他的地還是老老實實種糧。吳王氏則不然,家裡一百一十畝地種了八十畝棉,吳陳氏勸了幾句見她不聽,也就罷了,硬勸還感覺不想讓她發財呢。
等
棉田種下後,不少人發現自己的棉田發苗少、苗瘦弱,看上去無精打采。官府分配的棉田會有農業司的農師上門指點,自傢俬種的官府可就不管了。
那些人這下子慌了神,紛紛找尋懂行的人幫忙。吳陳氏家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家中擠滿了提著禮物請她前去看看棉田的鄉人。
吳陳氏卻不過情面,到那些人的棉田看了看,指點了不得法的地方,她發現很多田地不臨水,到時候靠人力擔水可比種糧要辛苦許多。
看過那些棉田後,吳陳氏感覺這些棉田能有去年一半的產量就不錯了,加上種得面積廣,恐怕到時候收棉都是個難事,對於今年的棉事吳陳氏並不看好。……
正月十六日,劉裕回了京口練兵,朝政託付給尚書左僕射劉穆之。
劉穆之每天辰初出現在宮城東南的尚書省辦差,說起來尚書省還有錄尚書事(劉裕)、尚書令(劉柳)和尚書右僕射袁湛(兼侍中),真正理事的還是劉穆之一人。
從卯時開始,劉穆之官廨前便擠滿了前來稟事的人,官廨內的幾張案几上堆滿了公文、奏報,等待他的批覆。
辰初,見到劉穆之從牛車下來,四周的人亂糟糟地上前施禮,劉穆之一邊笑著點頭一邊往官廨走。
在席上坐定,劉穆之開始了他的一心多用辦公模式,眼中看著公文、手中回覆奏報、耳中聽著屬僚的彙報,口中應答自如,同時處理多事,稱得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關鍵是這些事務處理得穩妥快捷,絲毫不亂。
這麼忙,劉穆之還能抽出時間與親朋好友暢遊飲宴,談玄論經,著實令人驚歎。
巳正剛過,數十人見過,堆成山的公文處置完畢,劉穆之起身活動了活動,步出官廨朝東側右僕射官廨行去。
尚書右僕射袁湛正與左民尚書趙倫之商量春耕農事,得知劉穆之前來,袁湛和趙恢之迎出堂外。
袁湛看著劉穆之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苦笑道:「道和兄,愚真羨慕你的本事,若有你一半才具,愚也不至於忙得焦頭爛額。」
劉穆之笑道:「士深兄過獎了,正好趙兄也在,愚過來問一問倉中儲糧情況。」
袁湛兩人知道劉穆之前來商議出征糧餉之事,揮退侍從後,趙倫之道:「春耕在即,存糧要發放一批做糧種,所剩糧粟僅有百萬石出頭。」
劉裕計劃出動十六萬以上大軍北伐,百萬石糧食不夠支撐半個月,劉穆之道:「愚此來是想向門閥借糧。」
京中門閥眾多,在封邑有田千頃以上的不在少數,儲糧超百萬的家族至少在十數以上,袁湛知道自家(陳郡袁家)的儲糧就近百萬石。只是善財難捨,誰肯將自己族中的積糧獻為軍糧。
趙倫之是劉裕的舅舅,徑直言道:「難,去年宋公募糧徵兵,僅得一百八十萬石。今年又要募捐,又是春耕之季,恐怕募不到多少糧食。」
劉穆之搖著羽扇道:「宋公打算在四月動兵北伐,肯定要徵召門閥子弟入伍,若是不肯從軍可以糧抵兵役,愚估計三四百石不難。」
袁湛笑道:「不錯,京中六軍兒郎多是門閥子弟,這些人從未上過沙場,若讓他們前去北伐恐怕送了性命,若能以糧抵役很多人會樂意。」
「宋公在揚州推行土斷,成效顯著,不妨趁此時再發詔令土斷,應該能收繳個三四百萬石糧食。」劉穆之從容語道。
趙倫之嘆服道:「難怪宋公說道和是他的蕭何,愚和士深發愁不知糧從何來,你輕描淡寫幾句就籌來六七百萬石糧,有了這些糧就不用擔心北伐的糧餉不足了。」……
平城,魏宮。
魏主拓跋嗣與群臣商議今年農耕之事,去歲風調雨順糧食豐收,總算解了魏國的無糧之患,庫中有了
儲存,災民也得到了賑濟,國內逐漸安穩下來。
白馬侯崔宏稟道:「去年雖然豐收,但仍有不少災民四下流竄,陛下要下旨召聚這些災民,發給種子、田地,讓他們就地屯田,免了誤了農時。」
拓跋嗣笑道:「農為國本,促耕之事便交給北新侯(安同)和肥如侯(賀護)負責,多積糧粟,以備不時之需。」
八公之中元城侯拓跋屈已死,其位由肥如侯賀護接任。當初拓跋珪身死,便是肥如侯賀護率先點燃烽火,召聚部落擁戴拓跋嗣繼位。賀護的行動得到了回報,拓跋屈死後拓跋嗣命其為右丞相,在八公之中位列第四。
任城侯嵇拔稟道:「陛下,晉國宋公遣船前來交易,想換取馬匹、牛羊、糧食等物,隨船有暗使到來,催促我國對楊安玄用兵。」
拓跋嗣啞然失笑道:「漢人最喜同室操戈,這位宋公大概知道雍公與夏人交戰,想趁虛而入了。晉人互鬥兩敗俱傷最好,朕屆時便能輕鬆各個擊破。當初結盟朕讓他用兵器換取我國出兵,因為缺糧而未成行,如今缺糧的境況已然改變,人無信而不立,南平公,你準備得如何了?」
南平公長孫嵩年前從野王城回到平城,恭聲稟道:「臣在安邑城駐紮了二萬步、騎,野王城中尚有兩萬五千兵馬,聞喜有六千兵馬,東垣、大陽各有四千兵馬,兵力足夠了。」
「據細作回報,雍軍在埔坂、猗氏等城的兵馬僅有一萬五千左右,加上募招的郡軍也不過兩萬左右,由晉雍公楊安玄的次兄楊安遠統率。臣早就有意奪取蒲坂城,只因糧草不足,兵丁不得飽食,戰馬掉膘得厲害。經過一冬休養,如今戰力逐漸回覆,只等春暖花開便能出兵。」
拓跋嗣提醒道:「晉人水師厲害,要派兵防守黃河北岸,謹防晉人突襲。」
長孫嵩笑道:「陛下提醒的是,臣命大陽(今山西平陸)城守將元魁明沿岸築烽火臺,並派兵巡守。」
拓跋嗣點點頭,對壽光侯叔孫建道:「你率兩萬兵馬前往汲郡駐守,預防晉人從兗州越過黃河。」
肥如侯賀護笑道:「陛下,赫連勃勃是我國宿敵,何不借虎吞狼,先讓雍軍先與他爭個兩敗俱傷,趁機奪取河套之地。」
長孫嵩亦贊同道:「赫連勃勃驍勇異常,麾下輕騎往來如風,又在冬季,雍軍不可能取勝。雍軍若敗,定然丟失安定、新平諸郡,赫連勃勃會縱兵南下攻打長安。楊安玄或許會抽調蒲坂兵馬協守長安,我軍可以伺機而動。屆時奪取蒲坂還是奪取河套之地皆可,甚至可以兩者兼得。」
拓跋嗣興奮地道:「南平公,你積極備戰,等夏、雍之戰分成結果後,咱們再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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