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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五日,天子下詔討伐荊州;八月一日,劉裕率軍出征;八月二日,諜報送到洛陽的楊安玄手中。
劉裕伐荊是預料中事,楊安玄早有準備,派沈慶之駐守竟陵、三千水師駐於破冢,援助荊州糧食,出動役夫幫著修建兩岸工事等等。
楊安玄預想劉裕應該在明年才會攻勢,沒想到丁旿刺殺事件讓輿論對劉裕不利,逼得劉裕不得不借助征戰轉移輿論壓力。
若是劉裕取勝,自然聲勢再漲,司馬氏最後一點勢力也將泯滅,只剩下任人宰割,反對之聲自會消失。
楊安玄冷冷一笑,豈能讓劉裕順心遂意,自己正要藉此次征戰,給這位劉太尉一個教訓,讓建康門閥看一看,戰無不勝的劉太尉同樣也會吃敗仗。
楊安玄沒有急著返回襄陽,而是在洛陽遠朋居中連續下達了多道命令。
首先,楊安玄寫信給司馬休之,讓他上疏朝庭,控訴劉裕罪狀,積極備戰,自己將與他一同對抗劉裕大軍,共同發檄討劉。
其次,楊安玄寫給北雍州刺史王鎮惡,讓他穩定北疆;讓孟龍符屯軍池陽,全力防禦夏軍;給蒯恩去信,讓他率軍南下,與梁州司馬朱超石一起平滅仇池國,將疆域擴充套件到武都、天水、略陽等郡,與安定郡聯成一片。
給北益州刺史陰績去信,讓他盯緊檀道濟,若是檀道濟從南益州夾攻荊州,則順勢攻佔南益州。
為防北魏趁火打劫,楊安玄命魯宗之在司州大舉募兵,從屯軍中選拔精壯一萬二千人,渡河前往蒲坂城,這樣二哥楊安遠麾下便有兵馬四萬,加上陳漁水師,足以可以抵禦魏軍的侵襲;同時讓齊恪、王慧龍、裴強守穩黃河南岸一線,不給魏軍可趁之機。
其三,楊安玄致信兗州刺史毛修之和別駕朱齡石,讓朱齡石領軍南下高平郡,提防彭城劉道憐和下邳太守檀韶率軍攻兗。
一旦自己與司馬休之聯合發檄聲討劉裕,大戰在所難免,不能把目光侷限在荊州,要防止劉裕從彭城進犯兗州。
北冀州劉敬宣,位於北青州和兗州之間,既可以聯合彭城進攻兗州,又可以出兵北青州,所以第四封信楊安玄寫了北青州刺史楊孜敬和別駕胡藩,讓他們做好隨時出兵北冀州的準備,先發制人。
胡藩這把利刃,自己深藏匣中已久,是時候讓他展露鋒芒了。33
劉敬宣是劉牢之之子,若不是劉裕脫穎而出,或許會成為北府軍的繼任之人,楊安玄思索有沒有可能拉攏他。劉敬宣對劉裕稱得上忠心,自劉裕主政以來,隨之南征北戰,討譙蜀、滅劉裕,出賣諸葛長民,幫著劉裕牢牢掌握了北府軍,這樣的人自己給不出足夠的價碼,總不能說滅了劉裕將來把北府軍交給他吧。
劉敬宣足智多謀,擅長領軍作戰,當初率軍伐蜀,要不是自己暗中掣肘,說不定益州早被他所平定。身為劉牢之之子,劉敬宣在北府軍中頗有威望,他全力支援劉裕會讓北府軍對劉裕更加忠心。
既然劉敬宣不可能投向自己,此人留著便是個禍害,必先除之,然後命胡藩奪取北冀州。
楊安玄苦思一陣,提筆給司馬休之寫了第二封信,信中楊安玄分析劉裕可能命彭城劉道憐和北青州刺史劉敬宣進攻兗州來牽制他援助荊州,因此要先下手為強,除去劉敬宣。
楊安玄向司馬休之建議,讓他寫信給北冀州司馬司馬道賜,讓他暗中聯絡有志之士刺殺劉敬宣,事成之後他會上疏奏請加封司馬道賜為齊王,鎮守北冀州。
…………
八月九日,琅琊王府,寥寥數人愁坐,酒不成歡。
當初宴請吳興太守司馬珣之時尚有六七人,如今只剩下司馬珍之,司馬國璠了。譙王司馬文思已貶為庶民,現在荊州;司馬叔璠和司馬楚之也在荊州,馬上就要與劉裕大軍交戰,生死難料,司馬道賜遠在北冀州為官。
司馬德文長嘆道:“劉裕強要伐荊,孤恐怕他得勝之後便要學桓玄篡位了。”
司馬珍之勉強笑道:“曾從事不是暗中向大王稟過,屆時雍公會與休之一道抗劉嗎,雍公兵強馬壯,不在劉裕之下,大王勿憂。”
司馬國璠悶聲道:“就算雍公能得勝,於皇室何益,無非是前逐狼、後迎虎。唯有休之能借此戰重振皇家聲威,收攏荊地民心,皇室方有一線生機。”
司馬德文再次長嘆,搖頭道:“談何容易,朝堂諸公緘口不語,天下藩鎮多為宋、雍分掌,皇室除了休之所掌的荊州外再無他處,如今荊州亦不能保,江山離亡不遠矣。”
朝廷討伐司馬休之的旨意頒發,揚州、徐州、豫州、江州、南益州、寧州、交州、廣州、北冀州表示奉詔,而雍、兗、北雍、北青、司、梁、北益表示荊州司馬休之並無過錯,不應無故興軍。
朝堂諸公緘口不言,坐觀成敗;天下百姓最好愚弄,官府通告如何說便如何信,對荊州作亂表示憤慨,支援宋公北伐。
然而,不同的聲音也在暗中興起,街頭巷尾議論宋公要學曹操,滅了荊州之後便要稱王,再往北滅了雍公就該稱帝了。
“別不信,宋公派護衛刺殺雍公的事你知道不?僕的表舅從北面販棗回來,親眼見宋公身邊的丁督護刺殺雍公……”
“亂扯,前些日子宋公出徵,僕前去觀看,宋公身邊的那條大漢不就是丁督護嗎?”
“唉,你們不知道,那個丁督護是假的。”
…………
荊州,江陵城。
刺史府,司馬休之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劉裕親率五萬大軍來伐,加上江州、夏口的兵馬已過六萬,自己即便有楊安玄的兵馬相助也相差甚遠,如何禦敵。
向襄陽求救文書如雪片般發出,八月十日司馬休之收到楊安玄的來信,閱罷心中稍安。信中楊安玄明確表示會與他一起發檄文討劉,並會派大軍南下相援。
對於楊安玄提出讓司馬道賜刺殺劉敬宣的建議,司馬休之沒有拒絕,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能殺掉劉敬宣算是翦除了劉裕的一條臂膀,而且事後司馬道賜能坐鎮北冀州,宗室的力量得到加強,是好事。
宋公伐荊的訊息早已傳開,荊州城內一片慌亂,兩年前太尉劉裕伐荊平滅劉毅,城中不少人喪身火海,如今兵禍再臨,許多人出城躲避戰事。
司馬休之得知,下令開啟城門任由士族和百姓離開,此舉讓他贏得不少人的讚譽。
別駕、南蠻校尉司馬叔璠走進大堂,稟道:“州中逃者甚多,司馬張裕和南平太守檀範之都叛逃到劉裕那邊去了。”
張裕是湘州刺史張劭的哥哥,檀範之是檀憑之之子,檀和之之兄,檀道濟的堂兄。
司馬休之苦笑道:“大難臨頭,各奔前程,人之常情。此二人與劉裕關係密切,他們逃走也好,省得做劉裕的內應。”
“韓治中也是劉裕的舊部,是不是派人看住他。”司馬叔璠建議道。
司馬休之道:“韓延之雖是劉裕舊部,但此人為人方正,對朝廷忠心耿耿,不用疑他。劉裕大軍已至夏口,可能從水陸並進,楊安玄派沈慶之守竟陵,應該能擋住劉裕陸路大軍;而水路就要靠咱們自己拒敵了。”
司馬國璠愁眉苦臉地道:“荊州可用之兵不過兩萬,加上青壯也不過三萬餘人,水師更是殘破不堪一戰,雍州的三千水師不聽從指揮,恐怕難以抵擋劉裕水師的進攻,還是催雍公早日發兵來援。”
司馬休之推了推案上的通道:“雍公已經答應與愚一起聲討劉裕,表示會親自率軍南下援救江陵。”
司馬國璠拿起信快速地掃看了一眼,鬆了口氣道:“若是雍公能率軍南下,江陵可保無虞。”
看過後面的密信,司馬國璠吸了口涼氣,道:“讓道賜暗殺劉敬宣是步險棋,稍有不慎恐怕道賜性命難保。”
司馬休之嘆道:“大廈將傾,身為宗室怎能不挺身而出,愚這就寫信給道賜,讓他見機行事。”
…………
八月十日,劉裕兵至夏口,加上江州王仲德的一萬兵馬,朝廷討伐荊州的兵馬數達到六萬。
戰船千艘,綿延十數里,江上商船見此情景,紛紛往兩岸躲避,太尉伐荊,戰事又起。
繳獲盧循的八艚艦,高五層十二丈,成為劉裕的坐艦,王仲德、趙倫之、張劭、謝晦、傅亮、虞丘進、到彥之、徐逵之、沈林子、沈淵子、沈田子以及宋公府的文武佐僚登艦議事。
跟隨在眾人身後的還有新叛逃而來的張裕和檀範之,兩人都被劉裕任為錄事參軍。
輿圖高懸,劉裕一身戎裝,按劍而立,雖已年過半百,鬢角見白,看上去依舊英姿雄發。
“茂度,你從江陵來,說一說江陵的情況。”劉裕笑道。
張裕來到輿圖前,將江陵的兵馬分佈以及兩岸設防情況詳細地說明,“荊州人心不安、兵無戰心,宋公兵發江陵,應能輕鬆奪取江陵。”
眾人面露喜色,劉裕笑道:“荊州兵馬孱弱、不堪一擊,但要提防雍軍對抗朝廷旨意,相助江陵。”
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劉裕道:“徐逵之,你率到彥之、沈淵子、王允之領兵一萬六千為先鋒,奪取竟陵,打通前往江陵的陸路。”
徐逵之高聲應諾。
出征之前劉裕曾找他細談,開誠佈公地告訴他,自己五十有二,長子劉義符方才八歲,不知能看顧多久,要作為姐夫的徐逵之在他過世之後照看劉義符等人。
徐逵之甚為感動,岳父這是將身後事託付給自己,當即跪地對天盟誓,將來盡忠報效,輔佐劉義符。
劉裕對徐逵之的將來已有安排,此次討荊讓徐逵之率精兵為先鋒,立下戰功後封其為荊州刺史,在荊州坐鎮幾年便調他任揚州刺史,然後升任吏部尚書、尚書僕射,逐漸將朝政交於他的手中。
“王仲德、虞丘進率二萬兵馬駐守夏口,一旦楊安玄南下援救江陵,則從水路進攻襄陽,截斷雍軍的後路。”
劉裕看著虞丘進道:“豫之,前次你遇陰績而不戰,此次當雪前恥。”
虞丘進慨然道:“請主公放心,僕自當奮勇殺敵,報效主公。”
“其餘兵馬隨愚從水路攻打江陵,十月之前結束戰事。”
眾人轟然應諾。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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