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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江陵的糧草送達,天氣亦已開始轉涼,兵丁們恢復了精神,檀道濟決定出兵成都。
期間已收到梁州刺史索邈的來信,讓檀道濟倍感失望,原以為有梁州相助,涪水和沱水兩路大軍會吸引更多蜀軍的注意力,他能夠輕鬆從岷江攻取成都府,現在看來一切只能靠自己。
三路大軍同時進發,檀祗的五千兵馬從江州城北上,前往廣漢郡,這條路線經過巴郡、巴西郡,進廣漢郡,疆域都是晉國所有,不用與蜀軍作戰。
檀道濟與臧熹合兵西進江陽郡,江陽郡太守韓慶知晉軍到來獻城投降,檀道濟輕鬆佔領江陽城。
兩日後,臧熹率軍沿沱江北上,檀道濟讓他在船上多張旗幟,一路敲鼓吹號,招搖進發,自己率領另一部兵馬走岷江。
牛鞞城,譙道福嚴陣以待,臧熹的大軍卻雷聲大、雨點小,遲遲沒有到來。
檀祗卻急催兵馬,七天後就到達了廣漢城。三路攻成都,太尉對檀道濟寄以厚望,這讓身為兄長的檀祗有些失落,他生性倨傲,想著先行奪取成都府,讓太尉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在四弟之下。
廣漢太守謝絢帶著豬羊酒水前來犒軍,至於軍糧、援兵都沒有。檀祗飲了場悶酒,第二天帶著猶未消除的醉意前往涪縣,希望在那裡能得到堂弟檀和之的支援。
檀祗大軍開拔兩天之後,毛修之帶著七千兵馬也離開了江州城前往廣漢郡,兵馬沒有驚動廣漢太守謝絢,直接在黃昏進繞城而過。
廣漢城西北五里處,廣漢郡司馬孟清早已命人紮好了營寨,煮好了飯食,只等大軍入住。
在營地休整後,毛修之追在檀祗大軍身後過三臺,卻沒有尾隨前往涪縣,而是折轉向西前往綿竹城東南方向的五城。
五城離綿竹和雒縣都不足百里,中間有鹿頭山脈橫亙東西,山路險峻,將五城與綿竹、雒縣東西隔斷。
毛修之看著輿圖,檀祗抵達涪縣之後,南下攻下成都府首先便要奪取綿竹關,取綿竹後再南下是七十里外的雒縣,佔領雒縣後成都府的北大門便開啟,可以長驅直入至成都城下。
蜀龍驤將軍譙撫之率六千兵馬鎮守綿竹關,綿竹關易守難攻,只要譙撫之嚴守不出,以檀祗的五千兵馬想要奪取綿竹關幾無可能,當初劉敬宣伐蜀就兵敗在綿竹關下。
蜀軍三路阻敵,成都府內反而空虛,雒縣的守軍絕不會超過兩千。毛修之嘴角露出笑意,他年少時隨父兄到鹿頭山中打獵,伯父毛璩曾對自己說,一旦有人攻打成都府,不能光防守綿竹關,雒縣也要派重兵鎮守,因為敵軍有可能翻越鹿頭山直插雒縣。
要翻越鹿頭山直插雒縣,其難度絕不會低於鄧艾伐蜀時所走的陰平小道,而且翻山越嶺無法攜帶輜重,只能隨身攜帶乾糧,一旦糧盡困於山中,九死一生。
不過毛修之有充足的信心,一是雍公準備的軍糧--油麥粉和牛羊肉乾,毛修之試驗過,一斤油炒熟的油麥粉搭配肉乾,足以讓兵丁飽餐一日,隨行軍糧只需帶上三五斤,便足以在山中五日需用;二是雍公早就在軍中擇精銳立驍勇營,便有翻山越嶺的訓練,這些健兒能攀巖越澗,有他們先行探路,綁縛繩索,翻過鹿頭山應該不難。
毛修之更聽舊部將領講,楊思平任刺史時多召山中獵戶、樵夫入伍,這些人常年在山林中奔走,穿山越嶺是好手,郡軍之中有不少這樣的漢子。
心中有底,毛修之從七千兵馬中擇出四千健兒,皆著皮甲、帶鋼刀,攜五日干糧和氈毯,從五城往西翻越鹿頭山。
至於輜重,毛修之不想考慮,當自己率領這些兒郎猶如神兵天降出現在雒縣城外,肯定能輕鬆奪取毫無防備的縣城,屆時自然有了輜重。
當毛修之率軍進入鹿頭山中,朝廷的三路大軍與蜀軍的戰鬥相繼打響,最先接戰的打鼻城。
平模城與打鼻城分別在岷江東西,打鼻城在西、平模城在東。西面的打鼻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平南將軍譙小苟率三千兵馬守打鼻城,尚書僕射譙詵則領七千兵馬守平模。
眾人皆以為先易後難,檀道濟則道:“打鼻城雖然難攻,但駐軍較少,而且攻陷打鼻城,平模城的守軍便無戰心,能不戰而潰。”檀道濟率軍猛攻打鼻城時,檀祗在涪縣會合了檀和之。
檀和之隨行百名親衛,驅使不了郡軍,不過徵發的三千役夫,還帶來了三千石軍糧,準備與檀祗一起攻打綿竹關。
臧熹也終於抵達了牛鞞城外,譙道福看破晉軍虛張聲勢,主動派軍出戰。
臧熹所乘的艦隻高大堅固,船隻多設弓箭手,可以由高處射擊蜀軍,譙道福一時奈何不得。
臧熹每日派了十餘艘戰艦前來騷擾,譙道福生恐中了埋伏,只要晉軍不來攻打牛鞞城,便由他在外喧鬧。
綿竹關,檀祗求功心切,將兵馬分成三隊,從早到晚進攻綿竹關,檀和之數次勸諫檀祗都置若罔聞,檀和之見他有如瘋魔,不再相勸,只是命役夫砍伐竹木,加緊製造雲梯、投石車等攻城器械。
最先取得戰果的是檀道濟,八月二十九日廣武將軍朱林破打鼻城;八月三十日,檀道濟率軍轉攻平模城,正如他所料,蜀軍得知打鼻城破根本沒有戰心,四散奔潰,譙詵逃往成都途中被亂軍所殺,斬其人頭獻與檀道濟。
成都府,譙縱得知打鼻和平模丟失,急忙將守成都府的五千兵馬派出四千前往江原城,守住成都南路的最後一處城池。
同時,譙縱派人急報譙道福,讓他派部分兵馬前來支援成都府,否則劉禪故事將重演。
雒縣,離綿竹關不過四十里,蜀軍儲糧於此,每隔兩日運糧前往綿竹關。
身處後方,雒縣看不出太多緊張氣氛,四門洞開,車輛、百姓照常出入。
城池東面三里便是鹿頭山脈,毛修之正帶著麾下潛伏在山中。經過三天辛苦跋涉,損折了十七名兵丁,四千將士終於翻過鹿頭山潛至雒縣城東。
城中正運送糧食前往綿竹城,長長的糧隊足有裡許長,毛修之讓兵丁脫去皮甲,將刀別在後背,三五一群零散地朝雒縣行去,從不同的城門入城。
從辰時到午時,約摸有三百多人進了城,城中根本沒有發現異常。毛修之感覺差不多了,率領兵丁朝雒縣東城殺去。
雒縣守軍突然見數千人殺至,無不驚惶失措,連忙想關閉城門,可是潛入城中的晉軍殺出,阻止蜀軍關閉城門。
纏鬥片刻,毛修之就率大軍殺進城來,輕鬆地奪取了雒縣。雒縣糧草、輜重堆積如山,初步清算糧草便在五十萬石以上,還有百餘匹戰馬。
毛修之表明身份,雒城守軍中有不少是毛家舊部,兵馬從四千增至近五千。
從降軍嘴中得知,檀祗大軍受阻於綿竹城、譙道福率軍與臧熹在牛鞞城相持,而檀道濟已攻至江原城,離成都府只有一步之遙。
此時成都府空虛,守軍僅在千人左右,毛修之稍加休整,留下八百人守雒城,但急著趕往成都府。
雒縣離成都不過八十餘里,第二天申時便趕到了城都北門外,卻見城門洞開,一隊人迎在城外出降。
及至近前,毛修之認出是蜀尚書令馬耽,馬耽原是益州刺史的治中,譙縱稱帝后任命其為尚書令。
見到率軍的是毛修之,馬耽有些愣神,他聽聞毛修之被劉太尉調往京城,晉軍領兵的三路將領都沒有他,怎麼會出現在成都城外。
“譙縱何在?”毛修之兩眼通紅地喝問道。馬耽膽顫心驚地道:“譙縱聽聞王師將至,已經棄城而逃,前往牛鞞投奔譙道福。僕將府庫封存,迎王師到來。”毛修之一心想著報仇血恨,追問道:“譙縱族人可在城中?”馬耽見毛修之帶著沖天殺意,硬著頭皮道:“譙縱逃走時沒有帶走族人。”
“好,好,好”,毛修之獰笑著率軍入城,然後下令麾下兵馬關閉城門,親自帶了人搜拿譙氏族人,誅譙縱祖父以下的所有族人。
成都城內腥風血雨,毛修之斬殺譙家二百餘口,還要搜拿譙縱的母族和妻族。
譙家在蜀中經營數百年,姻親遍及,真要牽扯起來說不定連毛家自身也能牽扯上。
參軍嚴綱勸道:“將軍殺譙縱三族,已報血仇,不能再牽連無辜。”毛修之咬牙切齒地道:“但凡與譙縱有牽連的,愚要殺得一個不剩。”嚴綱道:“劉太尉之所以不用將軍伐蜀,便是擔心將軍殺戮過度。雍公讓將軍自主,但若形勢失控,僕擔心雍公亦難保全將軍,況且朝廷兵馬即將到來,將軍要守住成都府,等雍兗大軍來援,實不宜多殺無辜,讓城中人心動盪。”一席話總算勸得毛修之放下屠刀,毛修之張榜安民,招募青壯守城,關閉城門,派人急報襄陽,請求雍兗大軍來援。
譙縱如喪家之犬直奔牛鞞城,牛鞞城譙道福得知毛修之取雒城,忙率軍折返成都府增援,把牛鞞城拱手讓於臧熹。
大軍行至半途,遇到狼狽逃來的譙縱,方知成都府已失。譙道福指著譙縱破口大罵道:“大丈夫有如此功業而棄之,將安歸乎!人誰不死,何怯之甚也!”取下身上的佩劍朝譙縱扔去,擲中譙縱的馬鞍。
譙縱嚇得撥馬便逃,進入山中,自感走投無路,解下腰帶自縊而死。見譙縱逃走,譙道福看著麾下五千將士道:“蜀之存亡,實繫於我,不在譙王。今我在,猶足一戰。”讓人將所帶的錢帛散賜給眾將,眾將得了財物紛紛逃走,五千大軍須夷間散盡。
譙道福仰望長嘆,
“天亡蜀國,人力何為”。身邊只剩下十餘兵親兵,譙道福無奈只好折轉往南,逃奔山中獠人部落。
途中被部將杜瑾生擒住,獻與攻破江陽城的檀道濟。檀道濟正氣惱被毛修之趁虛奪取了成都府,見到譙道福,喝令斬首示眾。
綿竹關,譙撫之得知毛修之取成都府,誅譙家三族,生恐毛修之加害,獻綿竹關投降檀祗。
檀祗卻怪譙撫之阻路,命人斬殺譙撫之。毛修之知雒縣難守,下令將糧草運入成都府,將守軍、百姓遷入成都府中。
九月七日,檀道濟、檀祗、臧熹三路大軍齊聚成都府外,準備攻打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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