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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陽和南鄉相距不過四十里,一條丹水將兩城隔開,王鎮惡渡過丹水紮營在河西,與秦軍對峙。
為防雍州水師再度從丹水北上偷襲,姚崇在河中暗置鐵錐,劉衷不備,再度想率軍夜襲,結果吃過虧,被鐵錐錐破船底,暗伏的秦軍殺出。
所幸被錐破的戰艦多數採用了水密艙,發覺水中有異後劉衷下令返師,損失不大。
水路被封,王鎮惡只得與秦軍在陸地展開攻防戰。秦軍輕騎眾多,來去迅捷,雍州軍則步步為營,佔據地勢,依靠堅兵利刃殺退秦軍的襲擾。
四月十二日,秦軍出動重騎三千,衝擊雍州軍陣營。王鎮惡早有防備,學楊安玄佈下卻月陣,以戰車為障護住營寨,寨內軍兵以利箭還擊,劉衷戰艦則在丹水河上以強弩支援。
身披甲騎具裝地秦軍排山倒海般壓來,地面都被馬蹄震得顫動。秦軍重騎冒著箭雨重重地撞擊在戰車之上,用鐵鏈聯結起的車牆也被挫動,戰車上持槍地兵丁立足不住,紛紛墜落車下。
弧型戰車陣很快被衝出兩道口子,秦軍從缺口處殺進陣中,在陣內橫衝直撞,轉瞬之間殺得血肉橫飛。
王鎮惡大急,命蒯恩、張鋒分成兩部,率自家重騎迎敵,務必封堵上缺口。
軍中僅有四百重騎,但此時衝入陣中的秦騎數量也不多,張鋒與沈慶之披甲上陣,戰刀藉助馬勢劃出白芒,割向秦軍披甲地戰馬。
秦軍以為戰馬披有面簾、雞頸等護甲,不以為意,趁機揮刀砍向對手。沈慶之衝在最前,戰刀劃透面簾,深深地扎入馬頭,戰馬痛嘶踢跳,馬上的兵丁不察,被甩下馬來。
張鋒從側旁馳過,閃身避過刺來的長矛,怒吼著將刀斫向秦軍。刀身在鐵甲上刮出火花,刀尖透甲而入,鮮血從縫隙中冒出。
另一側,蒯恩手持鐵矛,勢如猛虎,鐵矛起落處,慘叫起不斷響起。
楊佛嵩隨軍衝進雍州軍陣內,縱馬衝撞、斬殺雍州軍兵。蒯恩揮矛而至,楊佛嵩手中彎刀差點被崩飛,忙避讓其鋒。
針對秦、魏重騎,楊安玄與眾將不止一次的商討過破敵之策,楊安玄借鑑前世的經驗,提出以鉤鐮槍破重騎的設想。
鉤鐮槍脫胎於戟,將戟橫向鋒刃向內側彎,形似鐮刀。槍長一丈半,槍頭長一尺,下部側向突出倒鉤,鉤尖內曲,用於割馬腿。
經過反覆試驗後,鉤鐮槍裝備雍州軍,平日訓練亦有鉤鐮槍破馬陣的操練。此次出征,王鎮惡和孟龍符分別帶了六百把鉤鐮槍。
秦騎突入陣中,王鎮惡揮動旗幟,鉤鐮槍隊分左右朝秦騎夾擊過去,長槍探出伸向馬蹄,向外拉割。
只見戰馬痛嘶,紛紛摔倒在地,馬背上的秦兵被重重跌落在地,激起灰塵,早已準備在側的長砍刀劈過去,濺出鮮血。
楊佛嵩看到麾下重騎紛紛墜地,雍州軍手持怪刃專割馬腿,倒地的重騎越來越多,在兩旁形成了長長的衚衕,秦騎馳聘的空間變窄。
望著百步外纛旗,楊佛嵩揮刀前指,高喝道:「斬斷纛旗。」鐵流向前奔湧,朝著纛旗方向。
王鎮惡站在纛旗下的高臺之上,看著秦騎殺來,揮動旗幟,弓箭手不再顧忌自家兵馬,利箭如急雨般落向秦騎。
號角聲告急,沈慶之旋轉馬頭追在秦軍背後,手中砍刀已經卷刃,順手奪過秦騎的一面旗幟,揮舞著朝前掃去。
秦騎被旗幟纏裹住,沈慶之用力一拉,將秦騎拉下馬來。身後將士被沈慶之的豪勇激起士氣,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向前。
前有利箭相阻,後有追兵襲殺,衝破的兩處缺口已被張鋒和蒯恩收窄,丹水之上弩箭阻緩了秦軍衝鋒的速度,楊佛嵩知道戰機已失,帶著麾下朝南退走。
等秦軍退走,王鎮惡下令打掃戰場,此戰傷亡將士八百餘人,僅留下三百不到的秦軍重騎。
雖有鉤鐮槍,秦軍重騎之威仍不是雍州軍所能抵禦,王鎮惡思之再三,決定將兵馬撤回丹水東面,借丹水之利抵禦秦軍。秦軍則在丹水西岸結寨據守,在河中佈置鐵錐隔斷水路。
五月,陰雨連綿,丹水河漲溢,淋了雨水的旗幟無精打采地耷拉著,雙方將士身上的皮甲都被雨水澆得發脹,氣味變得難聞起來。
戰事已經膠著半年,將士思歸,士氣變得低迷起來,雙方都沒有交戰的慾望。
六月二十六日,楊安玄身披雨蓬出現在軍營之中,雍州兵馬士氣大振,歡呼聲四起。
王鎮惡笑道:「將是兵威,主公到來我軍士氣大振,正好借勢破敵。」
六月二十七日,楊安玄聚部司馬以上將領商議破敵之策。看到站在佇列末尾處的沈慶之,楊安玄微微一愣,出兵時這小子是屯長,又立功升遷了。
王鎮惡詳細地介紹了這段時間的戰況,指著輿圖道:「交戰至今,秦軍尚有四萬餘人,軍糧、輜重存於丹水城和南鄉城,兩城各有三千守軍;丹水西岸有一萬五千秦軍,秦鎮東將軍楊佛嵩統率;秦齊王姚崇在丹水和均水匯合處結寨,扼守河道。此處距楊佛嵩大營二十里,離南鄉城亦只有二十里,可以隨時接應兩處。」.
劉衷接過話頭道:「姚崇命人在江中遍沉鐵錐,船隻無法通行,水師如今成了運糧隊,只能專門從酇縣運送糧草輜重。」
投奔襄陽後,楊安玄對劉衷委以重任,授其寧遠將軍、水師都督,而且又創出水密艙和車船兩項秘法,雍州境內水系發達,漢江流域河流縱橫,劉衷躊躇滿志要建功立業。
楊安遠就任河南太守,楊安玄讓陳漁前往孟津口組建襄陽、水師,讓劉衷感到一絲壓力。
襄陽、水師雖然名義上歸他統轄,但陳漁此人雄心勃勃不甘人下,又有俞飛相助,說不定將來會後來居上。
王鎮惡北上抗秦,要求襄陽、水師相助,劉衷感覺有了用武之機。夜襲丹水城,斬殺秦軍近萬,水師立下大功。
可是秦軍隨即應變,在河中密佈鐵錐,即使船艙採用了水密隔艙不易下沉,便終究無法衝破鐵錐陣,只能望河興嘆。
楊安玄笑著安慰道:「永明(劉衷字)兄不能把功勞都搶去,先勻些給兄弟們。將來咱們還要收復長安,平滅秦魏,立功的機會有的是。」
大夥鬨堂大笑,神情振奮,劉衷也不好意思地笑出聲,大帳內氣氛輕鬆下來。
楊安玄看著輿圖上的丹水河,道:「秦軍實力強壯,戰場廝殺取勝不易,不妨斷其糧道。」
「秦軍糧草輜重從上洛先運往丹水城,再由丹水轉運至南鄉。僕也想繞過南鄉城攻打丹水城,可是水路被鐵錐封鎖,陸路無法躲避秦軍的偵騎,談何容易。」王鎮惡輕嘆道。
「奪城或許不易,焚糧卻有機會」,楊安玄手指在輿圖上往北一劃,道:「可以派數百精銳從順陽往北先去析縣,再折向西,潛至丹水城附近,便可尋機焚糧。」
蒯恩沉聲道:「深入敵後焚糧,又無法乘馬,事後這些弟兄如何脫逃?」
劉衷鼓掌笑道:「可以造竹筏,竹筏入水淺,鐵錐無法扎到,順流而下快逾奔馬,秦軍無法阻擋。」……
丹水城北十里外的官道上出現長長的運糧隊伍。三百名秦軍看押著兩千名役夫推車挑擔,運送五千石糧草前往丹水城,這樣的運糧隊每天都有一趟,運送一次夠秦軍三日之用。
官道不遠的林中,張鋒帶著兩百人潛在此已經兩天了。糧草的數量太少,衝出去焚糧根本無法傷及秦軍的根本,反而打草驚蛇。
要想
辦法混進丹水城去,那裡儲糧超過十萬石,是秦軍一個多月之需,燒了丹水城糧倉才有用。
沈慶之輕聲道:「張哥,再不動手這夥人就過去了。」
張鋒抬頭看天,午時將至,按照昨日運糧隊的慣例,會在前面不遠的三戶亭歇息。
「等糧隊何處,你帶五十名兄弟化裝成山賊挑糧,驅散運糧的役夫。」張鋒對沈慶之吩咐道。
三戶亭,糧隊果然停下歇息。七月的天氣酷熱,不少人前往道旁的小溪喝水洗臉。押運的秦軍也紛紛解開身上的皮甲,躺在樹蔭下歇息。
突然,從大道西面衝出一夥漢子,手拿木棒竹矛叫嚷著「搶糧」,朝著糧隊衝來。
帶隊的秦軍校尉屈明嚇了一跳,連忙下令結陣。那夥漢子衝到糧草旁,掀翻車輛,揮舞著竹竿木棒驅趕著役夫,嚇得役夫四散奔逃。
屈明看清這夥漢子衣衫破爛,手中拿著簡陋的兵器,哂笑道:「不知哪裡來的流民,居然前來送死。兒郎們,砍下他們的人頭立功。」
帶著秦軍朝那夥漢子殺去,那夥漢子見秦軍殺來,撒腿朝林中逃去,屈明帶人在後追趕。
見那夥漢子朝山中奔去,屈明站住腳,喝令「停止追擊」,有人不解地問道:「校尉,為何不追這夥毛賊?」
屈明冷笑道:「山中肯定有埋伏,這夥毛賊是想引咱們上鉤,僕豈能上他們的當。回去,速速離開。」
回到糧隊處,二千役夫逃走了近半,屈明派人四處蒐羅,耗費了一個多時辰才找到一千六百餘人,有三百多人逃走了。
看看時辰已經不早,屈明不敢耽擱,帶著役夫前往丹水城,張鋒帶著一百多將士混進了役夫之中。
因為搜尋役夫耽誤了大半個時辰,到達丹水城已過酉時,守軍驗過身份放糧隊入城,張鋒等人將糧食運向西城的糧倉。
將糧食搬運入倉之後,役夫被集中安置在南城的帳篷內,明日一早隨秦軍返還上洛城。
勞乏了一天的役夫很快睡著,帳蓬內鼾聲一處,張鋒等到亥初,才帶了弟兄們朝西城摸去。
城中一片安靜,秦軍在丹水駐防了半年,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潛進城中。
躲過兩次巡邏而過的兵丁,張鋒帶人來到西城糧倉。糧倉四周建著瞭望樓,樓上的兵丁早已呼呼入夢。
運糧入庫的時候張鋒已經探明地勢,帶著弟兄們來到糧倉南面,悄無聲息地攀上柵牆,落入糧倉之內米。側耳一聽,糧倉內悄無聲息。
子時,糧倉內竄起百餘處火光,等了望樓的兵丁發現,火勢已經聯成一片。暴豆銅鑼聲驚醒熟睡的秦軍,火光已經沖天而起,為時已晚。
丹水城東,沈慶之已經帶人在城外接應,張鋒率先從城牆跳下,被弟兄們接住,半刻鐘時間所有人都離開了丹水城。
一路急奔來到河邊,拉出事先藏好的竹筏,張鋒看了一眼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燒的丹水城,笑道:「兄弟們,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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