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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盤龍隱秘

四月一日,日食。

「日者,人君之像」,天降日食,預示著君王昏庸無道。「日者,德也,故日蝕則修德」,這是天下大亂的預兆。

桓玄欣喜若狂,認為這是上天授意他可以改朝換代,加緊了篡位的步伐。

雍州境內,收編塢堡的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多數塢堡看到數千大軍來到,接受了官府的條件,或從軍或屯田或入籍。

也有少數塢堡自恃地勢顯要,塢中積糧足夠,有近千部曲倚堡而守,官府能奈之何。

結果大軍攻塢,長則半月短則五日,塢堡即被攻破,塢主被斬,家人變為奴僕,部曲編入軍中,百姓入籍為民。

被斬塢主的人頭被傳首示眾,那些有意觀望的塢堡見勢不妙,不等大軍到來先行到官府表示歸順之意。

楊安玄看著稟文中簡單地描述,知道這幾行文字中透著濃濃的血腥,甚至有不少誤傷之人,自己的行為實際上是縱兵搶掠,但是為了雍州儘快壯大,只能犧牲少數人的利益和性命。

統計到的塢堡數達到一百一十七個,楊安玄估計全部清理完能增加丁口十餘萬,轉為軍屯的人數會超過五萬,田地超過十萬頃,收繳的糧粟過八百萬石;等到七月麥熟,能新增稅糧百萬石以上,燃眉之急已解。

…………

張鋒帶著百名輕騎馳入胡家塢,胡朝和袁河早就迎在塢前。

楊安玄佔據雍州之後,並沒有薄待胡家之人,胡彰五子中二子胡磊任葉縣縣丞;三子胡潭任安昌縣尉;四子胡朗在潁川府衙任錄事史;至於老五胡原仍在京口做麵館掌櫃。

胡朝堅守在盤龍山中,任勞任怨地按照楊安玄仔細勘查山中地形並畫成輿圖。

父親曾告訴他孫滔臨死前透露山中有孫堅藏寶,胡朝是聰明人,知道這批財寶不是他能染指的,只要自己能幫楊安玄找到這批財寶,主公不會虧待自己。

袁河來胡家塢已有九年,由從前的刻薄士子變成了大腹便便和氣商人。

靠著楊安玄的支援,袁河與胡家合夥的生意越做越大,楊安玄許諾他的一成紅利變成了二成,這讓袁河死心塌地地賣命。

五年前,袁河把家遷到了宛城,女兒袁琳嫁給了城中富商許重之子,兩年前誕下一女;兒子袁銘在家中苦讀,楊安玄成為雍州刺史後,袁河相信兒子至少能定為六品。

念及往事,袁河不勝欷歔,自己因禍得福投靠了楊安玄,改變了自己和家族的命運,妻子華氏讓自己要感恩懷德,為了銘兒的前程也要用心辦事。

胡朝知道張鋒是楊安玄的親隨,並不敢因為張鋒年少而怠慢,恭恭敬敬地迎進廳堂落坐。

張鋒並不倨傲,以晚輩的姿態向兩人見禮。

寒喧畢,張鋒道:「胡公,主公看到你送來的輿圖,贊你辦事用心,可堪大用。」

胡朝朝著襄陽方向拱手,道:「主公重託,胡某安敢怠慢。」

胡彰死後,胡朝接手盤龍山基業,有楊家照應,幾無外憂。楊安玄讓他專心搜尋山中藏寶,胡朝組織了大量的人手遍搜山林,並匯製成圖。

事到如今,楊安玄讓張鋒把那句讖語公開。「白鹿身下藏重寶」,胡朝喃喃語道:「愚率人遍搜山中,並未發現有白鹿身影。」

楊安玄結合前世考古的經驗提出幾種看法,白鹿可能指得是地名,可能是形似白鹿的東西,還有這批財寶被白鹿幣覆蓋等等諸多可能。

袁河還是首次得知藏寶之事,心中暗悔沒有離開,不過張鋒沒有避忌自己,說明楊安玄對自己還是信任。

胡朝命人取來輿圖,道:「當年孫家也曾找尋白鹿地名,愚問過

鄉人,山中沒有叫白鹿的地方。」

「形如白鹿倒是未特意留心」,胡朝回想道:「愚明日把搜山的人喚來,張郎不妨親自問問他們。」

袁河問道:「可搜尋了洞窟、山澗、裂縫等處,這些地方最宜藏寶。」

胡朝苦笑道:「若是藏於這些地方,當年孫家早就找到了。」

張鋒道:「這批藏寶數目不少,據孫滔講有數十箱之多,埋藏的地點應該不是很險要。不過這批藏寶經過這麼多年,恐怕上面覆蓋了樹木雜草之類的東西,只能從白鹿上著手。」

第二天,張鋒隨胡朝前往盤龍山石寨,胡朝將十幾個帶頭搜山的頭目叫來,詢問他們在搜尋過程中是否遇見過形如白鹿的山峰、石塊、樹林等物。

有個名叫常臺的漢子道,他前年冬天進山打獵,曾在一處乾枯的溪澗旁看到一塊石頭,積雪覆於其上形如白鹿。

張鋒大喜,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當即命高臺引路前往。

那處溪澗離石寨七八里遠,被從生灌木遮掩,據高臺講冬季時灌木葉落,能夠看到下面乾枯的地面,他也是追尋一隻帶箭逃走的山羊才鑽入此處。

張鋒命人將灌木伐盡,果見一條尺許寬溪澗露出。張鋒看了一眼常臺,常臺個子瘦小,僅有五尺高,除非是他,旁人還真鑽不進其中。

常臺引路往前走出數丈遠,果見一塊二尺來長的石頭臥於雜草叢中,石頭一側凸起,看上去並不像鹿。

「僕見到這塊石頭時,石頭上積了雪,就像一隻鹿。」常臺解說道。

此處地勢凹陷,被山崖和樹林包圍,人跡罕至,確實是藏寶的好地方。

「掀開石頭,往下挖。」張鋒下令道。

挖了大半個時辰,掘地近丈,果然有木箱出現,年代久遠,木箱已然朽壞,露出裡面油布。張鋒心中狂喜,藏寶居然這麼輕易找到了。

兩個時辰後,張鋒將挖出的寶藏重新裝箱,足足有二十八箱之多。沒有清理寶物上面的汙垢,張鋒帶著百名護衛將寶物直接運到了胡家塢中。

看到這麼多寶貝,說不動心那是假的,胡朝強抑住殺人奪寶的心思,命人加緊戒備。

張鋒笑道:「能夠順利找到藏寶,胡公居功甚偉。僕來盤龍山之前主公便有過交待,若能找到藏寶,胡公便算大功告成。」

胡朝笑容滿面,知道楊安玄要酬功了。

果然,張鋒繼續道:「主公說有幾種選擇供胡公挑選:一是州內大縣縣令,胡公儘可自擇,二是郡中主簿以及州府五品以下官員;三是以塢堡立縣,坐鎮盤龍山,領軍兩千,為南陽輔翼。」

胡朝略加思索,明白楊安玄雖然提供了三種選擇給自己,無疑是想自己坐鎮盤龍山,而胡朝自己也不願離開經營多年的基業。

盤龍山雖不及州縣繁庶,但漸成為溝通南陽和新野兩郡的橋樑,楊安玄在雍州境內平整道路,命人專門從官道修了條岔道到胡家塢邊。

這幾年因為商隊往來,胡家塢下出現集鎮,若能自立為縣,不受新野、南陽兩郡管轄,反倒逍遙自在。

「胡公不必急著答覆」,張鋒笑道:「主公命你隨愚先行前往襄陽,等見過他之後再定。」

胡朝立刻明白,盤龍山位置險要,與伏牛山聯通,楊安玄讓自己領軍二千駐守,不能不有所防備。

「僕久不見主公,甚是想念。」胡朝道:「聽聞主公在襄陽大力推廣儒學,僕想帶犬子前去襄陽,託主公情面拜在哪位大儒名下,光大胡家門楣。」

見胡朝識趣,張鋒笑道:「胡公放心,主公對胡公甚是器重,不止一次說過胡公為人穩重,可託大事。」

張鋒把寶藏運到所住的院落,

讓帶來的輕騎守住院落,四周燃起火把,與胡朝、袁河一起,連夜讓人清洗整理挖出來的寶藏,一件件登記造冊,重新歸箱塞入稻草保護。

這些寶物在火光中閃著耀眼的光芒,晃得人心旌搖曳,粗重的喘息聲如牛。袁河這些年算是見多識廣,看到這些寶物也不禁掌心出汗,目醉神迷。

張鋒查覺到眾人的異狀,命二十名兵丁持刀入內,守住院中周圍,明晃晃的刀身閃著寒光,總算讓清理寶物的人多了幾分理智。

一夜未眠,總算將一千二百六十八件珍寶歸類造冊。各種金玉印章、金銀玉類的器皿、博山爐、漆制器物、各種金玉的動物飾品,光馬蹄金一千六百二十九枚,重量超過萬兩。

略作休息,午時張鋒和胡原一起帶著二百名護衛押運著五輛牛車前往宛城。

沒有不透風的牆,那日參與挖寶的人不在少數,很快盤龍山中挖到寶藏的訊息不翼而走,越傳越離奇。

率隊進入宛城,張鋒鬆了一口氣,從盤龍山來宛城的兩天時間,不斷有人窺探,顯然是在打這批寶藏的主意。

牛車進入府衙院中,張鋒與胡原入大堂拜見南陽刺史楊思平。

楊思平笑問道:「張鋒,外間傳言你小子在盤龍山挖出董卓藏寶,裝了百輛牛車,隨便拿一件都能價值千金,怎麼才來了五輛車,是不是藏在胡家塢了?」

張鋒正色地道:「三爺,此事不能開玩笑,所有寶物都是僕和胡公還有袁河三人經手造冊入箱,三爺不妨查驗。」

說罷,張鋒讓人呈上登記的寶物目錄,楊思平興致勃勃地翻看,不時地嘖嘖驚歎。

「唔,居然有櫑具劍,快快取來一觀。」楊思平歡聲道。

張鋒輕咳一聲道:「三爺,僕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楊思平斜了一眼張鋒,笑罵道:「小猢猻有屁就放。」

「三爺,您是主公的三叔,至親一家人,主公對三爺敬重有加。」張鋒肅容道:「主公在雍州施仁政,重振楊家聲威,正所謂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這些寶藏三爺若是喜歡大可向主公索要,主公定然不會吝嗇,但事先拿取恐有不妥,望三爺三思。」

楊思平臉色一變,剛要動怒,隨即想到順陽戰楊佛嵩時楊安玄曾言「只尊將令、不論私情」的話,心中一沉。

他與楊安玄叔侄關係親密,楊佺期在世之時沒少替楊安玄說好話,誠如張鋒所言,這些寶物他看中什麼只要向楊安玄索要,多半楊安玄會給他。

如今楊安玄是雍州刺史,自己雖然其叔但仍是其麾下官員,軍中最忌主從不分、將令不明,自己的觀念沒有轉變過來,才會在順陽遭了斥責,若一再這樣下去,恐怕再親的關係也要變疏淡。

楊思平合上帳冊,道:「張鋒,你說的不錯。回到襄陽後你對安玄說,愚很喜歡櫑具劍。」

說罷,將帳冊丟還張鋒,意興闌珊起身離開。

第二天,楊思平派出四百兵丁連同張鋒、胡朝的二百護衛一同保護著五輛牛車南下襄陽。

長長的隊伍行進的官道之上,引得路上的商旅指指點點,眾人都道楊刺史挖到了東漢藏寶,價值連城。

楊安玄沒想到,派張鋒前往盤龍山不到一個月就將藏寶運了回來,作為前世的考古學家,看到這些寶貝楊安玄興奮地難以入睡,在燈下一件件摩挲把玩。

子時已過,楊安玄興致不減,張鋒入內奉茶,看到楊安玄的痴迷之態,沉聲勸道:「僕知主公志在天下,為何把玩這些玩物至深夜不睡?僕聽孔夫子說過「玩物喪志」(1),不知何意?請主公解惑。」

楊安玄一愣,放下手中玉佩,起身對著張鋒揖了一禮,道:「張鋒,多謝你直言相諫,愚知錯了。」

張鋒急著要下跪。楊安玄連忙拉住他,張鋒脹紅了臉,道:「主公對僕全家有再生之德,僕就算粉身碎骨也難報主公恩德,怎敢受主公之禮。」

楊安玄正色地道:「你能指出愚的過失,禮當受此禮。至於恩德,你全家人盡心盡力辦事,早已回報。」

張鋒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楊安玄見他情緒激動,笑道:「好了,把東西收拾起來,愚要睡了。」

張鋒緩了片刻,道:「主公,僕在整理寶物的時候發現了一塊玉印,覺得不尋常,主公你看一下。」

楊安玄開玩笑道:「這可是你不讓愚睡覺,去取來。」

張鋒做事小心,在箱上標了數字。找到第七口箱子,從裡面取出個木匣,交到楊安玄手中。

楊安玄見木匣式樣古樸,上面雕著獸紋,欣賞了一會,問道:「找到時印便裝在匣中嗎?」

開啟木匣,一枚寸許見方的玉印裝在其中,看到白玉螭虎紐,楊安玄心中一動,小心地拿起玉印檢視所刻的字,赫然四個篆書-天子信璽。

楊安玄手一抖,玉印差點沒脫手,這是天子六璽中的一枚。從秦始皇開始,除了傳國玉璽外還刻有六璽,即皇帝行璽,用於封命;皇帝之璽,用於賜諸侯王書;皇帝信璽,用於調兵;天子行璽,用於徵大臣;天子之璽,用於策拜外國事;天子信璽,用於事天地鬼神,這枚印璽便是六璽中的天子信璽。

前世楊安玄不信鬼神,但今生穿越至東晉,對神佛存了敬意,這枚天子信璽事天地鬼神,傳至己手,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

楊安玄將印歸匣,跪倒拜了三拜,心中默默禱唸,若天意在我,定平定亂世,還天下以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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