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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身後馬蹄聲響,穆平早有準備。號角聲響,四千輕騎旋轉馬頭,返身殺向晉騎。
方才攻擊卻月陣,秦騎損傷慘重,每個秦騎心中都憋悶無比,現在晉騎居然敢從殼中出來,非報此仇不可。
哀兵可用,連綿不絕的號角聲伴隨著高聲嘶喊,震耳欲聾。
穆平讓四千騎分成三股,二千輕騎正面迎敵,另外兩千分成左右包抄,務必要將這夥晉騎全部殺死。
楊安玄平端馬槊,目光注意著正前方,那個揮舞著蒜頭錘的秦騎滿面猙獰,張著大嘴高聲地嚎叫著。
微微調整一下槊尖的方向,與蒜頭錘撞在一起,楊安玄輕擰槊杆,槊鋒下沉,輕巧地扎入秦騎的腹中。
楊安玄往旁一拉,槊鋒劃體而出,兩馬相錯之時那名秦騎從馬上摔落。
蒯恩雙手各握一柄鋼矛,隨著短矛翻飛,不斷有秦騎被挑落;孟龍符兩腿用力踩踏著馬蹬,手中的長柄砍刀像雪片般飄飛,興奮地連連吼叫。
秦晉兩軍對碰在一起,振奮、驚恐、激動、膽怯,伴隨著飛濺的鮮血和悽利的叫聲在沙場上發散開來。
刀與晉騎手中刀碰在一起,發出刺耳的撞擊聲,穆平揮刀向前,數次撞擊後感覺不對,閃目看向手中刀,那柄刀的鋒刃居然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豁口。
穆平大驚,自己的刀是百練好刀,在沙場上多次與人搏殺,從未有過這樣的損傷。
驚惶四顧,穆平才發現兩軍互鑿居然多是自家兵馬紛紛墜落,這夥晉軍手中的戰刀鋒利無比,不少秦騎的兵刃被削斷。
戰馬飛奔,楊安玄率領輕騎輕鬆地從秦騎當中穿過,身後留下鮮血淋漓的戰場,戰馬無力地嘶鳴,受傷的將士在血泊中爬行。
左右兩翼包抄的秦騎顯然沒有掌握好節奏,密集的馬蹄聲趕至戰場時晉騎已然離去,看著滿地的鮮血,秦騎驚駭無比。
晉騎的驍勇讓秦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以往都是秦騎以少敵多斬殺晉騎,什麼時候這種情況逆轉了。
穆平心中狂跳、驚恐萬分,兩年前洛陽失利還能說是楊安玄出奇制勝,今日兩軍沙場相搏全憑實力,楊安玄先是以怪陣怯敵,將重甲斬殺殆盡,接著以數百輕騎追逐數千己軍,憑藉手中利刃再勝一場。
箭能射透重甲,刀能削斷己兵,若晉國將士個個都像楊安玄麾下這般,大秦危矣。
戰場之上不容多想,穆平下令道:「合兵一處,齊力斬殺晉騎。」
百步外,楊安玄看著沉默前行的秦騎,高聲下令道:「遊射。」
六百輕騎隨著楊安玄向前馳去,一邊奔跑一邊彎弓朝後射箭,秦軍不甘示弱以箭相還。
箭只漫空有如烏雲壓頂,「嗖嗖」的破空聲中,不斷有人落馬。
軍中的射箭高手押後,俞飛、孟龍符、楊安玄等人箭不虛發,點殺著突前的秦騎。
漸漸地秦騎追擊的速度放緩,穆平見己軍銳氣已失,不敢再緊逼,帶著剩下的輕騎向大營逃去。
楊安玄率領著輕騎有如狼群逐獵,左一口右一口地撕咬著秦騎,憑藉著利箭快刀,十餘里道路,又有七百多秦騎倒在地上。
遠遠能望見偃師城,秦軍大營已經得知齊公大敗的訊息,結成陣勢掩護敗軍歸來。
偃師城頭,將士們看到秦騎狼狽地退入大營,遠遠看到白色的旗幟(1)飄舞,正在逐殺著零星的秦騎。
歡呼聲震耳欲聾,原本惶惶不安的人心立時安定了下來。嚴凱下令開啟城門,城門將士豪氣沖天地殺出城外,接應得勝歸來的輕騎。
姚崇已經逃回營中,面色臘黃,勉強率軍列陣等待輕騎歸來。
穆平敗逃而回,帶回來晉軍不
光箭利而且刀也鋒利的訊息,姚崇越感膽寒。
偃師城晉師殺出,姚崇卻不敢攻擊,深恐城中晉人都手持利刃,大軍士氣低迷,此時實不宜再戰。
楊安玄率輕騎在眾人的簇擁下入城,城內百姓攜老扶幼夾道相迎,歡呼聲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楊安玄微笑著向百姓揮手示意,目光從身邊的將士身上掠過。
一將成名萬骨枯,六百輕騎出戰折損近半,這些將士軍中精銳,有不少是當年的安玄軍,楊安玄歡喜之餘難免心情沉重。
此次憑藉利箭快刀,殺了秦軍一個措手不及,先是重挫「甲騎具裝」,接著以快刀殺得秦騎膽寒,追逐戰中以利箭狙敵,才有此戰果。
若是真正纏鬥在一起,六百輕騎不知有多少人能活著迴歸,要戰勝秦軍、秦國,任重而道遠。…….br>
秦軍大營,中軍帳中,一片死寂。
攻打偃師城近月,二千重騎僅剩下六百七十二騎,輕騎折損二千三百四十餘人,步卒傷亡一千六百餘人,元氣大傷。
石真的屍體被抬了近來,姚崇站起身來到近前,心如刀絞。這個莽漢追隨自己十餘年,替自己衝鋒陷陣立下無數功勞,沒想到死在偃師城前。
看著石真胸前被血染紅的箭羽,姚崇吩咐道:「取出箭後,將石真的屍體送回他的部落,好生安葬。本公記得他有兩個兒子,讓官府好生照看。」
穆平那把有如鋸齒般的砍刀放在案上,姚崇用手撫摸著豁口,喃喃語道:「晉人有如此利器,為何困守城門?」
從石真體內取出的箭頭被洗淨,重新安上箭桿、箭羽,姚崇取弓命人在三十步外設靶披甲。
一箭射出,箭透六層皮甲。帶箭的皮甲在眾秦將手中傳看,壓抑的吸氣聲不時傳出。
穆平見帳中士氣低迷,道:「晉人這些利器數量應該不多,要不然攻城之時就會使用。齊公,我軍新敗,要防晉人趁勝偷襲,可命裴、嚴兩處的駐軍回營。」
一名兵丁入帳,高聲稟道:「齊公,萬歲派人送來急報。」
姚崇取過書信觀看,信中姚興告知他魏國派太尉穆崇率輕騎兩萬救援洛陽城,讓他早做準備。
「取地圖來」,姚崇將信遞給穆平後,急聲吩咐道。
牛皮圖太大,姚崇命人直接鋪在地上。跪在地圖之上姚崇找到平城,用手指在地圖上劃過,計算著魏騎南下的時間。
細作稱魏騎九月初二出平城,現在是九月二十一日,已經過去二十天的時間了,按算穆崇早就到了黃河邊,為何偵騎沒有稟報?
穆平看完信驚道:「魏國居然派兵參戰了。齊公,速派細作過河打探訊息。」
姚崇雙眉皺起,洛陽久攻不下,偃師城出師不利,如今魏軍將至,拖延下去恐怕要無功而返。
思之再三,姚崇下令道:「大軍回撤豆田壁,扼守洛陽城西,催促楊將軍加緊攻勢,務必在魏軍到來之前奪下洛陽城。」……
九月二十三日,攻打偃師城的秦軍起軍西歸,偃師城內歡聲雷動。
站在城頭看著秦軍有序地撤離,楊安玄並沒有率軍追擊,秦軍尚有五六千輕騎,分成數隊嚴陣以待。自家能戰的將士不足千人,無力與秦軍在沙場上爭雄。
看到滿目瘡痍的偃師城牆,楊安玄心情沉重,不知洛陽城還能堅守多久。
派出偵騎打探訊息,楊安玄召趙田、陰績等人回城議事。
秦軍主攻的方向在偃師城,姚崇僅派了少量兵馬牽制裴、嚴兩家塢堡,趙田和陰績都曾率軍出擊襲擾,但成效不大。
戰後重逢,分外親切,大敵暫時退卻,楊安玄命人安排酒菜,邊吃邊談。
趙田不無憂慮地道:「秦軍退守豆田壁,勢必加緊攻打洛陽城。洛陽城堅守近三月,若無外援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楊安玄沉聲道:「此次秦軍退走偃師城,除了遭受重創外,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嚴凱笑道:「該不是朝庭的援軍到了吧。」
不少人點頭,洛陽被困八十天,當初楊安玄率北府軍北上可沒用這麼長的時間。
楊安玄心中有數,估計是魏國的兵馬來了,不過秦軍雖遭失利,實力仍在,洛陽城能否守住他心中沒底。
形勢依舊嚴峻,除了自己估計朝庭並無援兵,魏國兵馬能否出力尤在兩可之間,靠人不如靠己。
「救援洛陽刻不容緩,明日起軍前往豆田壁。」楊安玄道:「多準備戰車,秦軍多輕騎,唯有戰車可以抵禦。」
嚴凱道:「楊將軍放心,下官讓人加緊製造,加上裴、嚴兩家相幫,兩日內至少可以造出千輛戰車。」
戰事已到了緊要關頭,楊安玄清楚憑藉自己手中的兵力要在沙場上正面擊敗秦軍很難,只有兵出奇招,方有取勝的可能。
「裴、嚴兩族有多少船?」楊安玄問道。
嚴恪應道:「嚴家現有商船六艘,小船或漁船百餘條。」
「裴家有大七艘,小船也有百餘條。」裴強亦道。
楊安玄心中盤算,這些船加上劉衷帶來五艘艨艟艦,至少能運送三千多兵馬。偃師一帶水道繁多,有了船兵馬的機動性便大大的增強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破敵之計,陰績道:「兩軍交戰,糧食最為重要,若是能燒了秦軍的軍糧,秦軍不戰自潰。」
「對,只是不知秦軍將軍糧屯於何處?」孟龍符撓著頭道。
楊安玄在洛陽長大,喜歡到處遊山玩水,對洛陽一帶的地形十分了解,讓人取來地圖,指點著蒯鄉道:「蒯鄉離洛陽不過五里,位於瀋水之北,與洛水相通,交通十分便利。愚認為,秦軍極可能將糧倉設於此處。」
趙田點頭,道:「不錯,僕也認為秦軍將糧倉設於蒯鄉的可能性極大。」
嚴恪、裴強等人到過蒯鄉,腦海中回想蒯鄉的地理位置,也覺得楊安玄的推測有理。
孟龍符振奮地笑道:「那咱們是不是可以重現當年烏巢故事了?」
楊安玄一拍地圖,道:「要破秦軍,先破蒯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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