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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休之氣喘吁吁地跑上城牆,高聲問道:「怎麼回事?」

有部將稟道:「那些荊州軍喬裝打掃戰場,來到城牆上用手中竹竿支撐登城。將軍你看,那裡已經有人登城了。」

岑明虎將手中竹竿用力往下一戳,手抓住竹梢,藉助老竹的彈力在豎直的城牆之上蹬踏而上。為了減輕重量,岑明虎僅穿了單衣,連皮甲都沒穿。

身形直衝至城牆邊,岑明虎左手攀住牆沿,往下一按。右手鬆開竹竿,從口中取下咬住的鋼刀,用刀背剁在牆垛之上,身形借勢竄起,躍過城牆。

右手刀朝著刺來的長槍掃去,岑明虎穩穩地落在城牆內,閃目一掃,看見數人同他一樣躍上城牆。

「靠過來」,岑明虎大聲喝道,他要控制住一片區域,讓城下袍澤有落足之地。

長刀揮舞,將長槍掃開,岑明虎並不追擊,與身邊袍澤守穩丈許範圍。

十丈之外,司馬休之見荊州軍正架起長梯,順著城牆往上攀援,只需半柱香的功夫,白石壘就有可能失守。

「射箭,把這幾人射死。」司馬休之怒吼道。

岑明虎身邊圍了一群朝庭官兵,身邊部將有些猶豫,道:「將軍,箭只無眼,可能會誤傷自家兄弟。」

司馬休之吼道:「若是白石壘被奪,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射,不分敵我。」

箭只騰空,慘叫聲四起,圍困岑明虎的將士見箭只從背後射來,頓時四散逃走,將岑明虎等人露了出來。

雖然沒了阻敵,但利箭如蝗,登城眾人都沒有持盾,悶哼之聲不斷響起。

岑明虎手舞長刀,撥打著箭羽,高聲道:「逼過去,以人為盾。」

大踏步朝官軍追去,身後安遠軍在他身後排成長列,向前推進。

岑明虎站在佇列最前,「卟」,一隻箭扎進左肩。岑明虎眉頭一皺,寸步不退,高喊道:「兄弟們頂住,楊將軍馬上就要上城了。」

「明虎,愚已經登城了。」身後傳來楊安遠的聲音。

一杆長槍抖起槍花,將左側的箭雨撥落,楊安遠搶步來到岑明虎身旁,道:「明虎,你身無片甲,又中了一箭,且退後。」

岑明虎朗聲笑道:「夏侯惇拔矢啖睛能再戰,愚這點皮肉之傷有何妨。」

說罷,鋼刀一振,縱身向前躍去。楊安遠被他所激,高叫道:「岑兄,你我兄弟看看誰更厲害。」

身後眾軍被兩位將軍激發出悍勇,嘶吼著向前殺去,官軍紛紛後退,司馬休之連聲呼喝亦不能止。

城下,楊佺期見安遠軍已經攻上城牆,高聲傳令道:「全力進攻。」

喊殺聲在暮色中響起,潮水般地朝著白石壘撲去。

九月十五日戌初,白石壘落入楊佺期手中,司馬休之帶著殘兵撤往歷陽城。

桓玄得知白石壁被楊佺期奪下,心中又急又惱。

他向來輕漫楊家,認為楊家不過是自己部曲,可是在荊州楊佺期並不把他看在眼中,在殷仲堪的暗中支援下屢次與自己作對。

後來楊廣、楊思平等人陸續來到江陵,楊佺期在他眼中變得越加放肆。

絕不能讓楊佺期比下,午夜時分,桓玄率三百戰船夜襲橫江水營,司馬恢之猝不及防,被燒燬營寨,水師盡喪,隻身狼狽敗逃。

司馬恢之收到白石、橫江皆敗的訊息,下令殘餘的兵馬嚴守歷陽城,將長江通道讓出。

九月十六日,桓玄、楊佺期合兵一處,沒有進攻歷陽,而是順江而下,兵臨石頭城,京城震動。……

司馬道子就住在西堂,急召群臣商議。

車胤奏道:「北府軍威脅已解,可召征討都督司馬元

顯回防京城,北府軍劉將軍前往新亭,丹陽尹王愷發建康百姓固守石頭城。」

為安北府軍之心,司馬道子以朝庭名義下旨令劉牢之都督兗、青、冀、並、徐、揚州晉陵諸軍事。不過司馬道子對劉牢之滿是戒心,王恭所任的青、袞刺名之職並未授予劉牢之。

劉牢之接到朝庭旨意,且喜且驚,喜的是朝庭還算言而有信,自己名正言順地成為北府軍統率,可是從任職能看出,朝庭對自己並不信任。

對於朝庭命他率北府軍前往新亭抵禦荊州軍的旨意,劉牢之以整頓北府軍為名拖延,他有心遠離朝庭與荊州軍的爭鬥。

九月十七日,司馬元顯率王珣、謝琰等人迴歸建康城,城中稍安。

東堂庭議,司馬元顯力勸司馬道子誅殺王恭,以免王恭一黨成為荊州軍的內應。

荊州軍兵臨石頭城,司馬道子早已嚇得六神無主,聽從司馬元顯的諫言,下令斬殺王恭及其家人、黨羽。

倪塘,建康城南方山之北,搭起棚席,許多峨冠大袖計程車人前來送王恭最後一程。

京中世家紛紛派人前來,琅琊王家王凝之,陳郡謝家謝琰之子謝混,庾、桓、溫、郗等世家都派人前來。謝混已經迎娶晉陵公主,官居駙馬都尉。

王恭頭戴三梁冠,身披鶴氅,神色如常地與眾人見禮,有如在林間悠遊。

王凝之心中傷感,讓侍從奉上美酒,舉杯道:「孝伯,念此死生變化非常理,中心惻愴不能言,請飲送別酒。」

王恭舉杯飲盡,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鬍鬚,嘆道:「吾本心對朝庭忠心耿耿,願百年之後還有後人知吾。」

將酒杯放回托盤,王恭看了看一同赴死的五個兒子,還有兄弟王爽及其子王和,故吏孟璞、張恪等人,嘆道:「吾識人不明,輕信劉牢之,落得如此地步,夫復何言。」

說罷,盤膝坐席,閉目口誦佛經。一卷經文念罷,刀光閃過,人頭落地。

觀刑的眾人燒罷紙錢,紛紛登上牛車回返,王恭之死讓太原王恭一脈幾為覆滅,難免讓人感覺兔死狐悲,世家眾人都為之惋惜的同時暗自心驚,司馬道子父子斬殺大臣株連親眷,非仁恕之道也。jj.br>

…………

石頭城,桓玄和楊佺期聽聞王恭被殺,株連兄弟子侄黨羽,擺出勢不兩立的態勢,讓兩人暗自心驚。

商議之後,桓玄和楊佺期上表為王恭鳴冤,請誅劉牢之,這是荊州軍對朝庭的最後試探。

司馬道子便是再傻也知道不能做此親者痛、仇者快的助敵之事,急令劉牢之率師來援。

九月十八日,劉牢之收到朝庭的急報,得知桓玄和楊佺期上表誅殺自己,再也顧不上拖延時間了、

萬一會稽王改了主意,像誅殺自己讓荊州軍退軍,那自己可要追隨王恭前去地府了,朝庭不是做不出這樣的事,王國寶的墳頭草還不算高。

兩天時間急行二百餘里,劉牢之率軍抵達新亭,司馬元顯親臨石頭城坐鎮,謝琰在宣陽門外率重兵防守,建康的局勢穩定下來。

新亭緊靠長江,位於建康西南,在石頭城南十餘里處,將建康守軍將桓玄和楊佺期的荊州軍合圍在其中。

得知劉牢之到來,桓玄和楊佺期大驚失色,完全出乎意料,兩人還在希望朝庭能誅殺劉牢之呢。

劉牢之是北府名將,威名赫赫,便連楊佺期自問也不能及,驚恐之下兩人決定退軍南下,駐紮於蔡洲。

蔡洲位於長江之中,周長五十餘里,洲上有山,綠樹成蔭,草木蔥蘢,鳥類繁多。唐時改蔡洲為白鷺洲,「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便指此處。

新亭與蔡洲隔水相望,兩邊的旗幟上的晉

字都能看得清楚,桓玄和楊佺期都為劉牢之的威名所懾,看到新亭北府軍軍容威嚴,不敢主動進攻。

劉牢之其實暗捏把冷汗,他剛從王恭手中得到北府軍,軍心不定,而且兩日急行二百餘里趕至新亭,已是強弩之末,此時荊州軍若發動進攻,北府軍必敗無疑。

殷仲堪已經得到庾楷後敗、王恭身死的訊息,船隊行至蕪湖便不再前行,與朝庭軍兵僵持起來。

三個方鎮起義軍只剩下自己,殷仲堪心中忐忑,討逆軍如今成了叛逆,不知該如何收場。

朝庭知道荊州有三萬兵馬,戰船近千艘,還有楊佺期、桓玄這樣的勇將,北府軍又尚未歸心,亦不敢輕啟戰事。

趁朝庭兵馬不敢分散,殷仲堪派出數只小隊,襲攏四周,給朝庭不斷施壓,希望朝庭給個臺階,體面地迴轉荊州。

可是朝庭眾臣沒有體會到殷仲堪的用心,驚懼不定。

司馬道子一連數日無眠,只有藉助醉酒睡去,司馬元顯與王珣、謝琰等朝臣商議退敵之計,誰也沒有辦法。

這種對峙一直延續到十月初,左衛將軍桓脩從句容奉旨還朝,一席話解除了司馬道子的顧忌。

「……荊州軍不足為慮。當初三家結盟,眾人皆指望王恭,如今王恭兵敗身死,荊州軍憂懼交加。殷、桓、楊三人各懷心思,可誘之以利,巧為分化。」

司馬道子問道:「依你之見當如何?」

桓脩是恆衝之子,桓玄的堂兄,對自己堂弟的心思很明瞭,道:「桓玄無非是想要權,而楊佺期不甘人下,若能運作得當,當可孤立殷仲堪,朝庭甚至可以藉機掌控荊州。」

司馬道子大喜,以朝庭名義下旨,任廣州刺史桓玄為江州刺史;南郡相楊佺期為雍州刺史,詔郗恢回京任尚書;荊州刺史殷仲堪則遷任廣州刺史。

桓家在荊州勢大,司馬道子決定讓左衛將軍桓脩接任荊州刺史,左衛將軍府的文武官員轉為刺史府官吏,並讓劉牢之率兵千人護送桓脩上任。

這道旨意對殷仲堪極為不利,司馬道子怕惹惱了殷仲堪,會斬了使者祭旗。司馬元顯推薦太常殷茂前往宣詔,殷茂是殷仲堪的叔父,殷仲堪總不能拿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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