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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風雨一時吹不到國子學,楊安玄自然不知王緒的暗算被王曇亨化解,因禍得福還在天子處再度留下印象。

韋娘子憑藉半曲《問月》在酒樓間迅速重新走紅,已經有妓樓前來相邀,請她前去駐唱。

王緒不準韋淑回妓樓的話被無視,太原王家雖然勢大,但能在秦淮樓上開妓樓的誰家沒有背景。

當初給面子是不想因一個歌伎得罪他,如今韋娘子能帶來大量的金錢,衡量得失輕重,王緒的臉就被打了。

當初彩霞居的無情傷透了韋淑的心,面對妓樓重金相邀韋娘子一一婉拒,寧願辛苦一些、少賺一些也不願再將命運操於人手。

不過,韋淑也知道,憑自己一個弱女子支撐不了多久,等治好了徐郎還是儘快離開建康為上。

對於救助她的楊安玄,韋娘子滿是感激,想著離開前與徐郎一起前去拜謝,只知道楊公子是國子學的學生,不知道他住在何處。

二十九日吃罷午飯,國子學內的學生便陸續離開。明日休沐,或各歸各家,或邀著朋友吃喝玩樂。

楊安玄回到小長乾的宅院,三天不見,家中多了四男四女。是胡原從人市上僱來的僕役,是兩家人,壯年夫妻倆各帶著一雙兒女。

一家姓丁,家主丁勉,妻子洪氏,兒子丁實十五歲,女兒丁蓉十三歲;另一家姓石,家主石慶,女兒石草十四歲,兒子石崗十二歲。

問了幾句,瞭解到兩家都是逃難至此,看應答皆是敦樸忠厚人家,楊家玄很滿意。

誇了胡原幾句,家中外事由他作主,內事則交給帶來的僕婦許氏。

苗蘭侍立在一旁,見楊安玄沒有提到自己,著急地衝身邊的胡原使了個眼色。

胡原躬身道:“主公,小蘭娘子該如何安排?”

楊安玄笑問道:“小蘭娘子,你可想好了做什麼?”

這幾日苗蘭仔細思量過,家中農活做不來,廚房做飯又不會,針線女紅也不行,只能漿洗幾件衣服,比起丁蓉、石草都不如。

自己只會彈琴唱歌、伺候人。可是看樣子楊公子並非沉迷聲色之人,自己在宅中的定位變得尷尬起來。

有楊安玄所給的二十金,足以安身立命,憑自己的容貌,可以找一個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可是,盛花居鬥曲時受人矚目、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時常會在夢中浮現。苗蘭想來想去,悲哀地發現,自己自幼在妓樓中長大,已經習慣了妓樓中的生活。

不是說不能改變,只是追夢的年紀,誰不想穿著華服、聽到掌聲喝彩、接受眾人矚目呢,若是匆匆嫁人實有不甘。

不過苗蘭很清楚,自己才資並不見得多出眾,不說秦淮河便是在怡秋樓中勝過自己的人都不少,之所以有那麼多妓樓重金相聘,無非是看中了公子的新曲。

不用二個月,《送別》曲的熱度消退,便將泯然眾人,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離開公子。

苗蘭彎腰福道:“奴除了彈琴唱曲別無其他本領,在府中亦幫不上公子。奴想過了,若是公子許可,奴還是回妓樓唱曲吧。”

胡原急道:“小蘭娘子,你好不容易才離了虎口,怎能再自投羅網呢。”

楊安玄道:“吾說過,你的行止自行決定,你可想好到哪家妓樓唱曲?”

苗蘭俯首道:“奴自知才藝淺薄,若離了公子的新曲不過曇花一現,雖然公子將奴的賣身契撕掉,但奴已視公子為主,願聽公子吩咐。”

楊安玄看著苗蘭滿意地點點頭,這是個聰明人。自己有心逐鹿天下,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像苗蘭這樣的女子亦有其用武之地。

想到這裡,楊安玄道:“既如此,你先不用急,且安心住下,等吾想好後再與你分說。”

由苗蘭想到韋娘子,那也是個聰明人,而且能不畏強權嫁給愛情,實屬難得,不知這兩天在酒樓唱《問月》的生意如何?

楊安玄對苗蘭道:“吾前兩日在集賢居救下一個賣唱的女子,原彩霞居的韋淑韋娘子,說來你也應知。”

苗蘭“啊”了一聲,驚聲道:“韋娘子,奴知道,太元十八年大災,京中湧入許多災民,韋娘子變賣首飾換成粟米,救了不少人,奴極佩服她。”

楊安玄一愣,沒想到韋娘子還是個俠女,這樣的女子著實讓人敬佩。

“聽說她得罪了王內史,被趕出了京城,如今又回來了嗎?若被王內史知道如何得了?”苗蘭有些憂心地道。

楊安玄簡單地把情況說了說,苗蘭默然,嘆道:“像奴這種妓樓女子,命比野草還要輕賤,韋娘子在秦淮河譽名數載尚且如此,奴若不是遇到公子,下場還不知如何。”

盈盈拜倒,苗蘭謝道:“苗蘭謝過公子救命之恩,亦替韋娘子謝公子相助之恩。”

懂得感恩的人值得相幫,有個念頭瞬間在楊安玄腦中閃過。楊安玄道:“吾在集賢居救下韋娘子,教會她半首新曲。”

苗蘭兩眼放光,滿懷期盼地抬頭看向楊安玄,道:“不知公子肯否教奴。”

楊安玄笑道:“你去取瑤琴來,吾將全曲都教於你。若是韋娘子尋上門來,你可替吾接待,酬情將後半曲教給她。”

苗蘭大喜,一時顧不上分辨楊安玄話中之意,站起身飛奔出堂,到自己的住處取了琴飛奔而回。

看到小蘭跑得氣喘吁吁,胡原略帶心痛地責道:“主公又不會走掉,你急什麼。”

苗蘭喜孜孜地瞅了胡原一眼,沒有做聲,盤腿在楊安玄的右側坐下。

胡原被苗蘭的媚眼瞧得神不守舍,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她身旁。

張鋒掩嘴而笑,胡大哥喜歡小蘭姐姐,可是小蘭姐姐好像對胡大哥不是很上心,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胡大哥。

看了眼滿面笑容的胡原,張鋒暗暗搖頭,自己是個小孩,還是不要胡亂說話。

楊安玄無心理會這些,開口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苗蘭全神貫注地記著曲譜,楊安玄教過三遍,苗蘭已能彈出曲調,跟著唱上來。

“小蘭娘子的悟性很強。”楊安玄讚道:“愚只會唱,卻不會記譜,你自行完善。”

楊安玄記起韋娘子的夫君徐旋是樂師,應該善長寫譜,交待苗蘭道:“若是韋娘子尋上門來,你不妨與她多商議商議,看看如何完善曲譜。”

苗蘭得了新曲,滿心歡喜,連聲答應。

吃罷午飯,楊安玄來到書房,準備好好規劃一下將來。

楊安玄不是很習慣席地而坐,專門吩咐胡原到集市上替他買來胡桌胡椅。

建康城內除了南市、西口市、鹽市和北市等四個市外,秦淮河北岸還有大市百餘個,小市十餘所,名目繁多,有專門的糧市、金市、牛馬市、紗市、鹽市、花市等。

有三吳的糧食、絲帛、青瓷、紙張,有荊州的礦石、漆器、茶葉,胡地的金器、馬匹,甚至有西域的香料、寶石以及海外的貨物。

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楊安玄伸了伸腿,總算不用老跪坐著了。

喝著茶,思緒逐漸沉靜下來。

楊安玄最關心的莫過於安玄軍,這隻新軍上花費了他大量心血和金錢,應該說已初見成效。

每個月雲節紙的紅利透過陰家交付給陰績,用於保障安玄軍將士的飲食,從趙田的來信得知,安玄軍的將士整體素質有顯著提高,在諸軍之中隱隱稱雄。

“摸爬滾打、扛木涉水”的操練之法已經在軍中實施,苦練的成果已然凸顯,先鋒營的人數上升到了四十二人。

趙田、陰績、陳華等人在宣講時總會提及他的恩惠,加上徐孝重、蒯恩等人都是他從卒伍中提拔而出,所以雖然不在軍中,楊安玄聲望卻無人能及,安玄軍便是他的私軍。

總體而言安玄軍缺少幾場大戰,任何一隻強軍都是由血與肉鑄造而成,大復山剿匪面對的是些流民組成的山賊,與後燕的強軍根本無法相比。

想到前往長子城遇到平規所率的輕騎,安玄軍就算遇到二百這樣的輕騎,恐怕都難以取勝。

思之再三,提筆給趙田等人寫信,交待了幾件事:一是操練不懈,尋機出外剿匪,練習實戰;二是宣講軍紀,訓練士卒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三是發揮屯、隊、什、伍長的作用,選拔有用之才。

接著又給楊佺期寫信,講了講在京中情形;然後是給娘袁氏寫了封信,告訴她一切都好,想想還是將大哥在襄陽納妾的事提了提。

想到湫兒,楊安玄也給她寫了封信,若是給父母都寫了,忘了她,肯定要落埋怨。

信中講述了京中繁華,描述了好吃的好玩的,到時候讓胡原多買些禮物送給她。

國子學的學生都是貴胄子弟,朝庭設有專門的驛使,替他們傳遞書信和物品。

放下筆,楊安玄想到盤龍山,胡彰這顆棋子讓他有些捉摸不透,自己遠在建康對盤龍山的影響極為有限,透過胡原和袁河很難把控。

站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最後哂然一笑,世間事哪能盡如人意,如果自己勢大,胡彰自然追隨,反之就算胡彰此時沒有異心,將來誰說得定,由他去吧。

不過該做的功夫還是要做,信不用自己寫,交待胡原寫家信中替自己問好即是。

至於袁河,生意似乎越做越大,與他生意上的聯絡已轉給家族,不過還是要叮囑他關注盤龍山的動向。

胡藩不能忘記,兩人同去過燕國,共歷生死,交情莫逆。雖說君子之交其淡若水,但楊安玄覺得經常聯絡交流未嘗不是交友之道。

談了談京中所見、秦淮風月,把國子學的狀況說了說,在信中聊起燕代兩國的戰爭,楊安玄預見慕容寶統軍必然大敗。

最後,楊安玄提筆向陰老爺子問候了幾句,等明日見到陰敦,信請他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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