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約一九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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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二嬸準備做飯時,張一行便拉著妹妹回家了。
而在以前,只要二叔一家回來,張一行和妹妹基本就天天來這邊蹭飯吃。
一來,二叔二嬸每次都會極力邀請和挽留。
二來,二叔家的飯菜就是豐盛好吃。
再說了,一家人嘛!
如今不是了!
在張一行的記憶裡,多年後母親和二嬸會有一次撕破臉的爭吵。
那次吵架,兄妹兩人小時候的蹭飯行為就是沒出息沒家教,會成為二嬸攻擊母親的理由之一。
雖然最終兩家人都和解了。
但說出去的話,是會在人心處留下痕跡的。
被哥哥拉回家,張秀秀明顯悶悶不樂。
張一行對此也頗為無奈,明明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可對於自己來說卻是真實發生過的。
“以後飯點不能在別人家裡吃飯,那樣沒出息!”
“二叔家也不行?”
“二叔家也不行!誰家都不行!”
張秀秀看著哥哥一臉嚴肅的模樣,癟著嘴巴答應下來。
以前張秀秀最怕爸爸生氣,現在她最怕哥哥生氣,她總覺得哥哥一生氣和大人一樣可怕。
忙活了一個上午,家裡總算徹底打掃了一遍。
雖然在張一行眼裡,土胚房再怎麼打掃也就那樣!
可一掃完屋,還是有了點新年新氣象的感覺。
因為磚窯廠沒活了,張光宗如今也在家。
夫妻二人把院子裡的傢俱全都搬回了屋子,然後又開始準備過年的一些炸貨。
炸丸子、炸藕盒、炸鯉魚。
每年都要炸至少半盆。
丸子是炸的最多的,因為白蘿蔔便宜。
至於藕盒,也就炸個幾盤。
整魚只炸兩條,過年擺供要用。
另外還要殺一隻公雞,同樣擺供用。
所以雞窩裡平日裡最趾高氣揚的那隻大公雞就倒黴了。
張光宗從雞窩裡抓到那隻公雞,乾脆利落地就給它抹了脖子。
然後公雞就被丟到了院子裡,脖子裡不斷噴著血,亂飛亂撞了好一會兒,就趴在地上不動了。
張光宗把還有氣息的公雞扔進裝著開水的鐵盆裡,直接就著開水給公雞拔毛。
起初公雞還會撲稜兩下,等到毛被拔光,也就一動不動了。
小白就在鐵盆旁邊等著,公雞的一些內臟,都成了它的美食。
張秀秀就蹲在旁邊看,看被翻開的雞嗉子,看金黃色的雞油,還指著白白的雞腎嚷嚷有雞蛋有雞蛋。
村子各處都有零零散散的鞭炮聲傳來,夾雜著孩子們的喊叫聲。
張一行正百無聊賴看殺雞,忽然聽到街上傳來震天哭喊聲。
聽聲音是張小虎。
張一行瞬間回神,他想起了什麼,連忙一把拉起妹妹,“走,看熱鬧去!”
兄妹倆忙不迭地跑到街上,就看到張小虎正往這邊狂奔,邊跑邊哭喊:
“媽!我錯啦!我錯啦!”
後面一個胖胖的婦人拿著掃帚狂追,一邊追一邊罵個不停,正是張小虎的母親。
因為動靜太大,街上很快就圍攏了好多人。
大家一起看熱鬧,也沒人勸阻。
打孩子而已,正常。
不有句俗話嘛!
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透過婦人嘴裡罵罵咧咧的聲音,大家總算搞明白了緣由。
張小虎在家放鞭炮,往糞坑裡扔了一個大號的雷子。
不但把豬圈裡的豬給驚了,同時把正在蹲廁所的老媽也給驚了!
“該打!”
“秋菊,逮著使勁兒打!”
“哈哈哈!”
張小虎最終還是被抓到了。
黃秋菊逮住張小虎,掃把掄地高高的,結結實實就往張小虎屁股上招呼。
好在冬天穿的厚,否則按照那架勢,張小虎估計得屁股開花。
張一行兄妹倆就站在離張小虎幾米遠的地方蹲著看樂呵。
周圍一圈孩子哈哈笑個不停。
曾經錯過了這道風景,只是事後聽別的孩子講起過,為此張一行還覺得挺遺憾。
如今親眼目睹,張一行笑得氣都喘不上來了。
炸屎男孩張小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忽然乾嘔兩聲:媽媽身上有點臭!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一盆炸貨都炸好了。
因為家裡多了一份收入,今年炸的藕盒比往年多些。
晚飯都不用做了,光吃炸丸子一家人就吃飽了。
七八點的時候,陸續有鄰居上門,不是來串門的,是來問債的。
好在都是街坊鄰居,除了家裡窮,張光宗李紅玉兩人在村裡的口碑很好,所以沒有人太過緊逼。
家裡今年也有了點進項,李紅玉從衣櫃裡拿出攢下的兩百多塊錢,挑著兩家用錢緊催得緊的債主稍微還了一點。
等到了晚上十點多,終於不再有人上門了,李紅玉便關了大門。
燈光下,大桌子旁,李紅玉拿出記賬本劃了兩筆,然後例行又對張光宗抱怨幾句。
張光宗也不說話,只是抽菸。
合上記賬本,李紅玉摸摸張一行腦袋,歉意道:
“行行,你掙的錢,媽媽都給你記著,等你長大了,媽媽再一併還給你!”
張一行嘿嘿笑笑,他抬頭道:“媽,我以後會掙很多很多錢,幾萬幾萬的!”
李紅玉聽了哈哈直樂,也沒當真,只是順著兒子應道:“好,幾萬幾萬的!”
李紅玉拿著記賬本去了衣櫃那邊。
張一行則繼續看手中一本詩刊的徵稿啟事。
詩刊叫《兒童詩刊》,BJ一家雜誌社的刊物,主要刊發少年兒童詩歌。
這一期的徵稿主題:你好,1997。
張一行看著這則徵稿啟事,足足看了半個多小時。
在積累發表了二十多篇的小學生文章,張一行的行文水平已經開始有意識地朝高年級學生水準過渡邁進。
而且在看過很多少年兒童雜誌後,張一行發現自己還是小窺了“天下英雄”。
小時候的成長經歷,和周邊的同齡人的晚熟,讓他一度以為這個年代所有的孩子應該都差不多。
直到他發現雜誌上一些同樣是幼兒園、一二年級孩子的作品,有的早已經具備高年級寫作水平了。
那些都是來自大城市的孩子,良好的早教意識以及豐富的教育資源,讓這些孩子早早的成長起來。
張一行在小鎮裡或許很冒尖,可放在全國,他的所作所為並不顯眼!
那還猶豫什麼呢!
終於,他鋪開信紙,開始落筆:
《相約一九九七》
開啟心靈
剝去春的羞澀
舞步飛旋
踏破冬的沉默
融融的暖意帶著深情的問候
綿綿細雨沐浴昨天激動的時刻
你用溫暖的目光迎接我
迎接我從昨天帶來的歡樂
來吧來吧相約九七
來吧來吧相約九七
相約在銀色的月光下
相約在溫暖的陽光中
來吧來吧相約九七
來吧來吧相約一九九七
相約在甜美的春風裡
相約那永遠的青春年華
心相約心相約
相約一年又一年
無論咫尺天涯
……
寫到這裡,張一行停筆。
這原本是歌曲《相約一九九八》的歌詞,張一行準備拿來當詩歌發表,除了部分調整以及刪去後半段,作品基本保持不變。
他知道這首歌是一九九八年春晚出現的,但不知道歌詞具體什麼時間出現,肯定早於春晚就是了。
但再早,也不會早於一九九七年。
丟擲這首“詩”,就當一步閒棋了。
他熟練地取過信封,將稿件塞進去封好,寫上收件人寄件人,又貼上郵票。
年後就把信寄出去。
至於這首“詩”能否拐個彎後走上正確的歷史軌道,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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