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光戀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百一十章 重返十七歲(完),我真不會演戲啊,小時光戀曲,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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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幕畫面,又是過去很多年,這天,科技富豪餘歡水參加學校實驗大樓的竣工典禮,一共有兩棟,分別以他孩子命名。

餘歡水的大奔已經換成了邁巴赫,路上,車載屏放京劇《真假美猴王》:

二猴打鬥難解難分,拜到了佛祖面前,不曾想到,佛祖竟一眼識破,要用神通收了六耳獼猴。

六耳獼猴趴地上叩頭辯稱:“我亦能取西經,此番是真心真意……”

不給他說完,金缽盂便給蓋上了,不得動彈,悟空揮金箍棒去掀那金缽盂……

趙覺民說:“這麼喜歡《西遊記》?好多年了,現在還在看。”

餘歡水:“常看常新。”

趙覺民:“六耳獼猴被打死這段,是叫人痛快。”

“啪!”

畫面給切到了另一處。

實驗樓的標牌上有餘歡水的照片,介紹了他拿到融資後的人生:事業成功,公司即將準備上市。

和學校領導一番客套後,餘歡水站兩棟實驗樓正中間,烈日當頭,趙覺民給他拿了把傘舉著。校領導繼續和他扯澹,沒有任何人覺得那動作不對勁,很快果真下起雨,這群人又後知後覺躲起來,餘歡水拉住趙覺民,把傘遞給他了。

趙覺民道:“你怎麼不要?”

餘歡水搖頭:“雨是假的。”

這時候開始出現一些矛盾的畫面,像是世界崩壞了,這些領導一邊機械講餘歡水的倆孩子,學校裡怎麼個品學兼優,受人歡迎;一邊餘歡水在積水的倒影裡面,看到截然相反的記錄:很長一段時間,孩子都在被霸凌。

離開學校還碰到了他女兒,於是被一頓揍。

實驗樓才剛建完,一路上沒見到一個學生,他自個兒孩子來上個什麼課呢?

bug啊!

更崩壞的畫面出現在最後,餘歡水離開學校,再次碰到了那個在馬路邊歇斯底里的男人,他下了車去攙扶那男的,男的抬起頭。

和他一模一樣。

這倆出現在同一畫面中,一個半跪著的,一個站著的。

他伸手去探,居然是探空了,趙覺民突兀提醒他,“你馬上要到納斯達克敲鐘了,你馬上……”

餘歡水反問:“這次給我的時間這麼短嗎?越來越短。”

趙覺民不回他。

原先跪著的那歇里斯底的男的,忽然消失不見了,仔細看,男的在便利店買菸,而街頭戴紅袖章的大媽扭屁股往這走。

如同一段寫好的程式,週而復始,馬上男的會被大媽逮住罰款五十,然後歇里斯底痛哭,然後再次被他遇見。

餘歡水暴怒了:“又要跳幾年?我知道怎麼回事的,我現在他嗎的全知道……這個世界根本就是假的。”

這話像開啟了個什麼閥門,全片最大的特效鏡頭出現:

在餘歡水清醒的狀態下,大雨滂沱,周邊的一切像被沖走的水墨,露出原本的底色,摩天大樓、霓虹招牌、絡繹不絕的行人,象徵股市長虹的銅牛……直到時代廣場四號樓出現在他面前,世界換了一遍,東八區到了西五區。

這就是納斯達克大樓。

趙覺民像被憑空灌注了一段記憶,忽然極興奮的跳起來:“你馬上要到納斯達克敲鐘了,不,不,是我們馬上要到……”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金融民工,媒體記者……簇擁著把餘歡水推進去。

——郭凡這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

幾乎所有導演,也包括演員都在仔細看,這時候他們成了普通觀眾,都代入到電影本身的劇情中,而且意識到餘歡水的盡頭到了。

顯然餘歡水目前是活在幻夢裡面,他的一切都是對原有記憶的再創造。

餘歡水更記得大學時候的事情,那些東西美好,所以他那會兒的時間長,越往後面,他日子跳的越快,因為千篇一律。

他夢中的經歷來源於現實記憶,而納斯達克之後會怎麼樣,餘歡水在現實中是不知道的,所以當夢中世界和外部世界接近一致時,就再也不會有下一個場景了。如果記憶是他幻夢的維持能源,那麼現在這能源真的快燒完了。

餘歡水接下來會遭遇些什麼?

生死就在這一博了。

其實吧……普通影迷很難在電影中期前,就意識到餘歡水處於幻夢之中,甚至不會察覺到問題,因為他們沒有此點出細節,也不會提前知道方大導的拍攝現場,這都是隻因密啊啊啊……

直到遇上這一段坦白了,才確信:他嗎的,真就是在做夢啊?

陳愷戈幻想自己在參加某種導演請就位遊戲。他在自己小本本上,給電影評分。憑藉著劇本和製作,他以為可以給七分,方沂的表演格外出色,硬扛整部電影,加一分,不會更多了。

為什麼?

因為很多東西過於直白了。

陳導曾遠赴英國,在得到了較為滿足的預算和演員陣容後,拍攝了一部至今未能公映,只發行了dvd的電影《致命溫柔》,製片方看了成片後不知道是愛情片還是驚悚片,反正不是能上院線賣錢的電影,以至於感到大為震撼,和陳導爭論了很長時間,但這次洋槍沒拗過他們陳家槍法,老外認栽了。

姜紋評分更低,他覺得電影價值觀讓他不爽利。

為什麼要覺得自己是六耳獼猴,不如人?鳩佔鵲巢難道不好嗎,說到底是不夠心黑,該借勢一棒子打死悟空,往佛祖那一坐:

我也可以談,我也可以取經!

好吧,郭凡自己是挺喜歡的,他在心裡打了八,可惜的是場面還不夠大。不夠折騰人。

——————

納斯達克。

餘歡水敲響的鐘聲聽來十分怪異,像透著一股蒙了層玻璃的悶響,而且就是不停,但觀眾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麼,就見到餘歡水周邊的所有人一個個漸漸消失了。

接著是納斯達克大屏上的資料,接著是餘歡水的死黨,或者說任務引導npc趙覺民,沒有再留下一句話。餘歡水跑遍了整個納斯達克廳,這過程中,他西服從腳邊開始,逐漸變成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納斯達克似乎成了密閉大廳,他伸出手要爬出去,陡然發現,自己的面板在發光。

接著他的力氣在消失,他腳步越來越重。

那陣悶響終於是清晰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心電儀的“滴答”聲,當然也可以理解為炸彈爆炸前的讀秒,因為在一個稍長一些的空歇後,納斯達克大廳被從天而降的大水淹沒了。

實拍,無特效。

水這玩意兒不好模擬,做出來很假,4090ti渲染都仍然假,就當前電影上展現的質感而言,絕不可能是特效做出來的。

一堆導演是懂行的,終於驚了,在電影的最後十五分鐘從椅子上騰起來,脖子往前邊兒伸,琢磨方沂到底是怎麼安排這一段的。

劉一菲大概是想到了方沂住院的事情,撓了下他手心,然後拍自個兒額頭,作擬聲詞:

“砰!”

方沂輕彈自己腦瓜崩,示意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練就了鐵頭功。

劉一菲嫌他不專注:“你怎麼不看下去了?正是最精彩的時候。”

方沂無奈:“這一段我都看吐了呀。”

郭凡假如聽到,肯定深有同感。

——水立方鍛煉出的游泳技術總算是沒有白費,餘歡水左騰右閃,也恰到好處的秀了自己的身材,沿著納斯達克的大屏,他兩手釘死在那上面,天花板上有隱隱的光,看樣子他就要爬上去了,逃出生天,但當他終於夠著那束光,並從裡面鑽出來時:

整個時代廣場都被淹沒了,而且水面在迅速升高。

崩潰掉的,是整個世界,並不是一個大廳。

這段沒敢給近景,因為水是特效。

但這樣遠遠的畫面,反過來給了一種他在最後孤島上的感覺——顯得像是方導有意為之。

水面繼續上升,直到所有天地都被淹沒了,餘歡水即將要溺死,他拼命掙扎到沒有力氣,只能放任自己沉下去。

沉到一定深度後,他見到瑩瑩發光的納斯達克大屏上,正顯示著藍白衣服,病床上的他。

以及周邊的親人。

甘虹拼命喊他名字:“餘——歡——水”

“餘——歡——水”

淚雨滂沱。

金庸曾經批評劉一菲,大意是說這姑娘做不來難看的表情,引申下去,那麼即便是哭泣的時候,也屬於是“仙女式掉淚”,這種表情的就業範圍比較狹窄,不太受粉絲之外的人待見。

但這會兒劉一菲不是那樣的,她哭到眼睛都腫了,情真意切,表情扭曲了,在電影院裡邊兒的巨幕上看,甚至有冒出的鼻涕給懸在唇邊。

也許是這輩子最真摯的一場哭戲了。

馮大炮拍《大地震》的時候,有一段戲是徐凡在他面前飾演爆哭的表情,徐凡當時哭過頭了,跪在他面前,戲結之後,馮大炮忍不住抱住徐凡,兩個人都在那哭。

人有真感情的時候,當然是一百倍強過於“表演”。

所以儘管方沂在水下的這一場戲,和他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場戲並不在同一個時空,但他大概是受到了感染,他一邊幾乎要窒息,一邊還在極力看清楚這人生中的最後一面,即便是相隔了不同時空,他微張嘴,展現出溫柔的表情,可一句話也說不出。

好多觀眾都哽咽了,以為餘歡水必死無疑。

——————

關於中年危機的片子,或者說,中年人如何定義自己的存在,找尋自我……這種片子,其實國內也不是沒有拍的好的,方沂算不上為天下人之先。

不是男人的中年危機,而是女人的。

《姨媽的後現代生後》。一位知識女性退休後的黑色喜劇。

女演員是斯琴高瓦——當時還沒有打羊胎素,男演員是發哥——當時人氣尚未衰落,《赤壁》和《加勒比海盜三》都在爭他。

導演許安華,金像獎最佳導演;配樂是久石讓。

頂配。

金庸說“這是新世紀以來唯一的好片”,發哥說“我這輩子最滿意的片子”。

2006年在大陸公映,拿走票房一共554萬元人民幣。

拍的太悲劇了,姨媽最後是一無所有。事實上就以當前的配置,哪怕是拍個《祖宗二十代》或者《追夢圈圈圈》也不可能只有五百來萬票房,但許安華就是拍的那樣悲劇,不給一點希望,簡直讓你一秒鐘都不想回憶。

98年好來塢片《楚門的世界》框架結構和《重返十七歲》有相似處,作為一部絕對的文藝片,當年度拿到了一億兩千萬美金,它一定是你中學或者大學老師推薦過的英美雞湯電影。如果《楚門的世界》最後結局不是楚門衝出了牢籠,在全世界所有直播觀眾面前說:

“假如再也見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而是楚門費盡千辛萬苦,就這麼掛掉了,《楚門的世界》會變成一部平常的片子。適當時候,情感到位了,應該給主角一點掛,它真的不會影響到電影的藝術成就。

所以,方沂不打算給《重返十七歲》這樣的結局。

餘歡水的掛就來了,而且是商業片中常見的愛之掛。

——餘歡水和甘虹看過很多次電影,當然最記得的是第一次,因為捱了耳光,不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不論是《泰坦尼克》還是《大西洋底下來的人》,銀幕上幽暗深邃的大海里面,有一艘潛艇在這裡航行……成了他記憶深處的背景板,但到了這個人生走馬燈的時候,才想起來,這種記憶根本是忘不掉的。

其實主要是忘不掉甘虹那嬌嗔但下狠手的一耳光,順便也忘不掉當時播放的電影畫面——畢竟厚臉皮如他,捱了一耳光後,也實在只能老老實實看電影了。

所以,如果這是一場幻夢,世界正在崩塌,那幻夢的主人至少有機會呼叫自己最最深處的記憶,作為武器,它一定也是最後消亡的,是他最最後的希望。

於是在記憶裡銀幕中的潛水艇,它最終跨越很多年,駛向到現在餘歡水的身邊來,並託著他浮到海面上。

餘歡水再次聽到了甘虹呼喚他的聲音。

“餘——歡——水”

他也能夠在現實中睜開眼睛了,面前是很熟悉的病房,甘虹在他旁邊看他:

“醒過來了?”

“……”

“你不用著急說話,醫生說你的求生意志還比較堅強,當然,本身良性腫瘤也不是什麼大事,總是能克服的……這醫院啊怎麼會查錯病症呢?我現在給孩子們打電話,讓他們過來。”

藉著打電話的功夫,餘歡水觀察了周邊的擺設,吞口水潤嗓子,準備說話。

病房內和他十七歲那年,在校醫務室裡面看到的一樣。只是窗臺似乎矮了些,不再需要人搭板凳才夠得著。

觀眾心想,餘歡水到底活過來了嗎?

餘歡水斷斷續續說:“我……”

“昨晚上的事,昨晚上發現你診斷錯了,我撲到你身上大哭一場,現在沒什麼了,你不是醒了嗎?”

甘虹湊近聽他在說什麼:

“你說剛經歷了二三十年?你睡湖塗了吧。”

“——還想說什麼?”

“還想說……”

甘虹聽後忽然笑了起來,輕輕拍他臉,“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就不要說這些了。”

鏡頭拉遠了,上字幕,孩子,同事……一切電影中出現過的角色,先後到他的病床上探望,電影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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