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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瑜煮的麵條送來了。

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好吃,這令秦晏很是失望。

江遲倒是吃得很香。

不過江遲吃什麼都香,所以他的評價不能作為最終評判標準,畢竟連秦晏用涼水泡的速食麵,江遲也能面不改色地全吃了。

碗裡,被冷水泡了兩個小時的麵餅腫脹發白,火腿腸飄在湯麵上,像一具死於溺亡的浮屍。

江遲看了一眼慘白的泡麵,情緒依舊穩定:“室友,你在泡一種很新的面,這是新流行的什麼高階吃法嗎?”

秦晏面無表情,拿起碗裡的叉子,彙報道:“停電了。”

江遲開啟電箱:“是跳閘了。”

秦晏問:“怎麼辦?”

江遲已經習慣了室友毫無生活經驗。

秦晏的生活技能極弱,堪比從皇宮中離家出走的王子殿下,不會用閃送、不會掃二維碼支付、不會看手機導航、不知道跳閘要推上去。

江遲時常會想,如果把秦晏扔在外面,秦晏絕對比賣火柴的小女孩還要慘,小女孩還知道劃亮火柴取暖,而秦晏......

“你知道火柴怎麼用嗎?”江遲問。

江遲思維如此跳躍,秦晏一時沒有跟上,還以為火柴和跳閘有什麼關聯。

秦晏摸了下燒水的電磁爐,推斷道:“跳閘了可以用火柴點電磁爐?”

江遲:“......”

你看看,你看看,賣火柴的小女孩肯定知道不能用火柴點電磁爐!

他舍友居然不知道。

江遲扶額道:“不可以用火柴點電磁爐!”

秦晏表情很認真,認真到極致,居然生出幾分無辜:“那你問我會不會用火柴幹什麼?和解決跳閘的問題有關嗎?”

江遲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說跳閘也能成個問題,明明只要推上去就好了!

“跳閘不是問題,”

江遲嘆了一口氣:“很好解決的。”

秦晏虛心求教:“怎麼解決。”

江遲雙手合十,一本正經地捉弄人:“對著電箱祈禱,它就能自己跳上去了。”

秦晏眼神懷疑:“祈禱有用嗎?”

江遲表情嚴肅,看不出絲毫端倪:“你試試。”

秦晏和江遲對視數秒,在江遲堅持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我祈禱了。”秦晏說。

江遲試了下開關:“電閘沒跳上去,看來你心不誠。”

秦晏劍眉微蹙:“江遲,你說的話很離譜。”

江遲:“用火柴點電磁爐不離譜嗎?你是不是不信任我,我糊弄過你嗎?”

秦晏警惕道:“你經常捉弄我。”

江遲假裝沒聽到秦晏的控訴,繼續忽悠秦晏,說:“......你把眼睛閉上,再祈禱一次,沒電晚上怎麼辦,我很怕黑的。”

江遲房間裡有盞小夜燈,每晚都亮一整宿,透過這個細節,秦晏判斷江遲可能沒有說謊。

如果跳閘的問題不能解決,小夜燈就沒法亮了。

秦晏沒什麼辦法,只好閉上眼。

江遲伸手把電閘推上去。

電閘合攏,發出‘滴’的一聲輕響。

江遲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被秦晏的手按在了電閘上。

秦晏面無表情,語氣平淡:“抓到了,騙子,明明推上去就可以。”

江遲被抓了個現行,惡人先告狀:“......你怎麼還偷看!”

秦晏長眸微眯,冷冷道:“江遲,你又捉弄我。”

“你缺乏生活經驗的樣子真的好玩,沒人能忍住不逗你......”

瞥見秦晏愈發陰沉的神色,江遲瞬間改口:“那個,我請你出去吃飯吧,吃火鍋。”

秦晏把兩碗用冷水泡的泡麵端來,往江遲面前一放:“吃這個,我泡了一上午。”

江遲自知理虧,用筷子挑起一縷溺亡的泡麵,面不改色地嚥下去:“其實也能吃,但你不覺得火鍋更好吃嗎?肥牛、毛肚、藕片、蝦滑......”

秦晏拿起錢夾:“你想吃火鍋了?”

江遲看到希望,連連點頭:“忽然有點想吃。”

秦晏慢條斯理:“對著泡麵祈禱吧,等泡麵自己消失了,然後你就能去吃火鍋了。”

江遲:“......”

報復心可真夠強的。

江遲推著秦晏出門,耍賴道:“那面還有點硬呢,晚上回來當夜宵正好,走走走,吃火鍋去了。”

路過廣場時,江遲看到有人坐在噴泉邊寫生。

夕陽、噴泉、白鴿、寫生的畫家、還有很多小朋友跑來跑去,畫面溫暖和諧,像是電影中的場景。

此情此景之下,江遲倏忽間想起季瑜很喜歡畫畫。

季瑜擅長油畫,最大的願望就是開一間屬於自己的畫廊,但是沒有人支援他的理想,反而都加以嘲笑。

書中,季瑜曾冒雨去看一位外國畫家的畫展,回來路上正巧趕上雨勢漸大,買來的亞麻畫布被雨水打溼,晾曬畫布時還遭到僕人的冷嘲熱諷。

江遲無意識地輕按指腹,問秦晏:“有個挺有名的油畫家在辦畫展,你要去看看嗎?”

儘管秦晏對油畫並不感興趣,但還是準確說出了畫家的名字:“你說的是山德魯·伊維德斯?”

秦晏必須對這些附庸風雅的訊息有所瞭解,才能在別人提起時遊刃有餘,無須通曉古今,恰到好處的三兩句話,就足以展示他涉獵極廣,令對方不敢小覷。

他是一名太過年輕的家主,常年和那些生意場上的老油條打交道,在年齡上不可避免地落了下風,只能透過雕琢這些細節來營造自己博聞強記、深不可測的形象。

可秦晏的‘深不可測’,在江遲眼中卻有另一層解讀。

江遲暗暗道:‘季瑜’果然很喜歡油畫。

這天,江遲拿手機訂了票,把螢幕上電子票亮給秦晏:“明天咱們去看畫展,再買一些畫布畫具,怎麼樣?”

秦晏並不是很理解江遲的心血來潮,但他對此表示尊重。

閒著也是閒著,如果他此時還在秦家,多半還在裝昏迷,既然江遲誤打誤撞把他帶了出來,自然是做什麼都比在秦家躺著演戲有意思。

秦晏點頭:“可以。”

江遲的蘭博基尼還停在樓下,輪胎鎖還沒有拆下去。

車在停車場停了半個多月,落了薄薄一層灰,上面還有流浪貓的梅花爪印。

江遲彎腰瞅了一眼輪胎鎖,從車裡拿出工具箱,三兩下把輪胎鎖拆了。

秦晏:“......”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看起來如此牢固的一把鎖,竟然只需要三分鐘就能被拆掉。

江遲把拆下的鎖和工具一起收好,解釋道:“我專業幹這個的。”

秦晏抿抿嘴唇,茫然問:“開鎖嗎?”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江遲抽出溼巾,把手擦乾淨:“在工程師眼中,什麼鎖都能開啟。”

秦晏看向停在樹蔭下的跑車:“那車門......你也能拆開嗎?”

江遲面露驚詫:“你說什麼?這可是純進口的蘭博基尼!”

聽江遲這麼說,秦晏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徹底松下去,就聽江遲繼續說:“進口貨修車門很貴的。”

秦晏:“?????”

江遲把鑰匙扔給秦晏:“不過,千金難買我樂意。”

他開啟工具箱,撿了個什麼東西出來,在副駕駛車門邊上懟了兩下。

絢麗的車燈一閃,剪刀門從下而上開啟。

江遲挑眉:“怎麼樣?”

秦晏愣在原地,瞳孔微縮,完全被江遲這出神入化的開鎖/技巧所震撼。

江遲忍俊不禁,微微躬身,抬臂做出邀請的手勢:“請上車,季先生。”

秦晏看了眼手中的鑰匙,彎下腰,一臉狐疑地邁進車裡。

“這也太快了。”

秦晏有些懷疑人生:“你怎麼做到的?”

江遲利索地轉向倒車:“術業有專攻,季先生,你擅長繪畫,我擅長開鎖,每個人的賽道不一樣。”

秦晏眼神飄忽:“我的賽道不在繪畫上。”

江遲以為‘季瑜’過於自謙,笑了笑,踩下油門。

引擎發出聲悅耳的轟鳴,效能優越的跑車奔射而出,風馳電掣,奔向畫廊。

小說中,主角們生活的城市叫做蕪川。

蕪川市東臨滄海,西靠西雁山脈,氣候宜人,旅遊資源豐富,交通便利,經濟十分發達,是華國的五大直轄市之一,僅市區面積就有八千多平方公里,是一座很大的城市。

山德魯·伊維德斯的畫展開在城市西北角的藝術館,從江遲住的地方開車過去,要將近一個小時。

秦家大宅距離畫展展廳更遠,書中季瑜又乘地鐵又倒公交,單程就用了整整三個小時。

也不知是否是觸發了小說裡‘看畫展必下雨’的BUFF,明明出門時還是晴天,半路上,淅淅瀝瀝的小雨就灑了下來。

今天是個工作日,又正趕上下雨的緣故,舉辦畫展的展廳門前略顯冷清。

導航顯示即將抵達目的地,江遲看到了展館的輪廓。

那是一座金屬色的圓形建築,半隱在煙雨中,暖黃燈帶營造出特別的氛圍,現代氣息十足,藝術感撲面而來。

和造型越奇怪的跑車價格越貴一個道理,建築設計的線條越複雜就越彰顯身價。

江遲的跑車有著足以和藝術館媲美的奢華,改裝後的Revuelto宛如一道破雨而來的閃電,緩緩停在入口處。

站崗的保安看了眼車,低頭抄錄下車牌號後抬杆放行,並沒有過多詢問。

展廳很大,佔地將近六畝。

踏上臺階,玻璃電動門自動開啟,光可鑑人的黑色大理石地磚映出兩道修長身影。

前臺負責接待的迎賓人員一抬頭,兩張英俊的面龐直愣愣撞進眼瞳中。

走在前面那人個子很高,雙腿筆直,雖然衣著簡單卻很有格調,透露出家世不凡的貴氣,五官凌厲而氣質溫柔,瞧起來彬彬有禮,是最容易溝通的那類優質客戶。

另一人面如白玉,冷清更勝寒夜秋月,一雙眸子像沁在深潭裡,淡淡掃過來,明明沒什麼表情,卻令人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不敢再看。

兩個人一前一後,比明星還要打眼,瞬間吸引了展廳內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來參觀的人很少,還沒有場館內的工作人員多,整個大廳略顯空蕩,視線一下子匯聚過來的感覺格外明顯,秦晏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江遲腳步一頓,替秦晏擋住了眾人的目光。

畫展對溫溼度有嚴格要求,場館內冷氣開得很足,抵消了陰雨天的潮意,溫度涼爽舒適。

江遲婉拒了迎賓人員的講解,慢慢走向最中央主推的一幅畫。

這是一幅色彩濃郁的風景畫,名字叫作《山風》

繪畫者的筆法縝密嚴謹,形體構造自由,透過雲樹光影的流動展現出‘風’,整體基調以蒼綠色為主,顏色調和水準極高,色彩豐富逼真卻不顯髒亂,反而疊加出層層絢爛的立體感。

站在畫前,彷彿置身於山林之中。

樹影搖動,山雨將至,風聲呼之欲出。

江遲作為一個純粹的理工生,實在沒有什麼藝術細胞,對於美學的欣賞還處在朦朧的初級階段。

他對這幅畫的評價唯有兩個字。

“好看。”

江遲伸出手,張開手指感受著什麼:“好像真的有風在吹我。”

秦晏目光轉動,落在江遲俊朗的臉上,一本正經地說:“仔細聽,還有風聲。”

江遲心說這麼神奇嗎?

展廳內的音響播放著鋼琴曲,江遲閉眼傾聽,在悠揚的音樂之外,恍惚間真有‘呼呼’的風聲響在耳邊。

這玩意有點玄學了吧?

江遲半信半疑,頭頂寫滿了問號:“難道這畫還是5D的?”

秦晏側首看向江遲,揚了揚下巴:“江遲,你抬頭。”

江遲隨著秦晏示意的角度仰頭看去,和中央空調出風口撞了個對臉。

徐徐涼風從上而下,呼啦啦地吹下來,宛若那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

江遲:“......”

秦晏一雙含情眼微微彎起,像只奸計得逞的小狐狸,甩著大粗尾巴看人熱鬧,格外的頑劣狡黠。

“5D的。”秦晏慢聲細語:“你可真有創意呀,江遲。”

江遲語重心長:“哥們,你學壞了。”

秦晏:“近朱者赤,跟你學的。”

“我身上那麼多優點,你就不能撿好的學嗎?”江遲慢慢往前走:“我還樂於助人呢,你怎麼不學?”

秦晏選擇性失聰,只當沒聽到江遲的話,就像他選擇性學習江遲身上待人接物的特點一樣。

兩個人往展廳內走,腳步不快不慢,走馬觀花似地把前半個展廳轉了一圈。

展廳之間有一處咖啡廳,專門供人休息。

應侍生端來甜品擺臺放在桌上,有馬卡龍、鬆糕布丁、沙佈列、黑巧曲奇和其他幾種甜點,色彩豐富,小巧可愛。

江遲點了杯咖啡,秦晏只要了一杯冰水。

秦晏坐在卡座上,慢慢翻閱畫冊:“過量的咖啡/因攝入會導致胰島素敏感性降低,你那麼喜歡健身,難道不控制血糖?”

正在吃甜品的江遲停下動作,忽然覺得手中的鬆糕布丁重逾千斤。

江遲放下銀質蛋糕叉:“他家的甜品挺好吃的,不甜。”

不甜是對一道甜品最高的評價。

秦晏看向足有三層的甜品擺臺:“真的好吃嗎?”

江遲指了指其中一款曲奇:“這個應該是現烤的,裡面還有開心果碎,很好吃。”

秦晏很少在不餓的時候進食,但江遲的神情格外真誠,秦晏不免有些意動。

他捻起一枚棋子大小的曲奇放進口中。

曲奇入口即化,巧克力、果仁、餅乾混合成層次豐富的口感,微苦的黑巧和一點點海鹽的鹹味中和了甜膩,帶來極致的味蕾體驗。

甜食啟用了大腦中多巴胺神經元,愉悅感又快又直接。

秦晏眉宇舒展:“確實很好吃。”

江遲再次體驗到了投餵的快感:“那咱們走的時候買點帶回家。”

在咖啡廳坐了一會兒,江遲準備去後面的展廳訂購畫具,正巧秦晏手機來了通電話。

秦晏朝江遲打了個手勢,低聲說:“我出去接個電話,一會兒去找你。”

江遲點點頭,先行前往展廳。

展廳內攤位費昂貴,畫具的售賣價格令人咋舌,顧客向來很少。

江遲走進去的時候,只有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站在櫃檯前。

銷售人員見到江遲,眼前一亮,熱情上前詢問:“先生您好,請問看點什麼?”

江遲對繪畫用品一竅不通,隱約記得這裡專門賣一款亞麻畫布,是畫家山德魯·伊維德斯從國外帶來的稀罕貨,國內很難買到。

江遲說:“你好,我來買山德魯先生寄賣的畫布。”

聞言,正在挑選畫布的少年動作微頓,抬頭看了江遲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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