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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綴滿了天空。
司馬遷的第一反應是跑。
這是長安,對抗是不可能對抗的。
司馬遷有把握能利用史家和家融合的特殊能力,開闢出一條路徑死裡求生。
就在他生出想跑的念頭時,曹狡已經發動,足下地面無聲龜裂。
他猝然出現在司馬遷上方,一腳凌空踩下來,如大山壓頂,雷霆萬鈞。
但曹狡的瞳孔,忽然收縮。
司馬遷消失了,毫無徵兆,沒有任何動作的消失。
曹狡感覺面前的虛空,像是扭曲出一個‘褶皺’,摺疊般將司馬遷捲入。等他消失後,空間波動才回歸正常。
“看你往哪跑?”
曹狡取出同心蓮葉,傳訊道:“追繳司馬遷,先去太史府。”
“唯!”
彼端的繡衣部眾,立即行動。
周邊建築的暗影裡,也躍出數名埋伏的繡衣,追隨曹狡而去。
長安夜禁,無法出入,猶如甕中捉鱉,司馬遷沒任何脫身的機會。
曹狡手裡出現一枚竹簡,是擒賊擒王的兵策簡。
擒賊擒王,能主動標註目標,正是追蹤緝兇的首選兵策。
這條兵策唯一的不便,是事先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標註發揮效果。
所以曹狡露面後和司馬遷交談片刻,就是為了先進行標註。
此時,曹狡按擒賊擒王的標註感應,轉眼追到太史府。
司馬遷為人信奉孝道。
脫身後必會跑回家裡接老父,早在曹狡意料之中。
“入府,抓人。”
……
司馬遷從長街上脫身。
他是利用史家能力,將封存在書簡中,過往某一刻安寧祥和的長街,挪到了身前,就像一個投影,擋在前邊。
讓‘歷史’和‘現在’交融,出現一瞬息的扭曲,將自己覆蓋其中。
造成視覺假象。
曹狡愕然之時,他趁機離開。
那一霎,曹狡見到的是一位史家從簡書裡放出來的‘長街’,故而寂靜無聲,根本沒有司馬遷。
司馬遷利用書中陣列,步入其中,剎那回到府上。
“阿父,孩兒惹下事端,大漢不能待了,我們快走。”
司馬遷闖入父親的書房。
夜色已深,但司馬談未睡。
他在臥榻旁夜讀。
司馬遷的母親太史慈早喪,家中只一個老父和數名僕從。
他已經婚配,妻室是李廣的外孫女,恰巧回家省親,眼下卻是顧不上了。
司馬談的反應有些出人意料,很淡定,像是早知會有今天。
“阿父……”
“不用說了……你去年外出遊歷歸來,便也有人暗中聯絡我,讓我為他們做事,以你要挾,為父當時就有了準備。”
司馬談意簡言賅的解釋了原因。
“阿父,我們快走,追兵頃刻就來。”
“好。”
司馬談翻手便從臥榻的枕下,抽出一本自己親手編寫的史書。
司馬遷也在同步拿出一部史書。
爺倆都是早有準備。
二人對視。
從此以後,天下亡命。這大漢再不是他們的大漢。
“入夜城禁,我父子二人所掌史家能力雖特殊,卻難強行衝出長安城防。
我二人唯有先藏身,待天亮再尋機出城。”
父子倆聯手,各自手上的史書翻開,有氣息相合。
房間內,情景變化,像是來自另一個既定歷史時期的空間波動,在和他們交融。
過往某些銘刻在歷史中的天地烙印中蘊含的力量,也被父子二人聯手借用,抽取出來加持自身。
他們藉助這股氣息,在當下,眼前這一刻的房間裡消失了。
這是一種術法,讓他們被過往的歷史覆蓋,從視覺,感知,甚至意識形態上隱跡,無人可見。
實際上父子二人並沒走。
他們稱這種能力叫做歷史的夾縫。
兩人在夾縫裡求生存,準備堅持到天亮,再尋機出城。
太史府是父子二人最熟悉的地方,能借助任何往昔烙印在記憶裡的‘印象’,和史家能力結合,提取出來,為己所用。
所以兩人才選擇躲在府內。
曹狡等繡衣深夜闖入太史府。
但反覆搜查,始終找不到目標。
曹狡按擒賊擒王的兵策指引,幾乎能鎖定位置,就在司馬談的寢殿。
然而他親自進入寢殿,反覆檢視,亦沒能將人找出來。
那父子倆躲在夾縫裡,利用手上編著的史書,保持‘史’的波動覆蓋全身,站在過往,矚目曹狡在寢殿內來回走動,檢視。
這曹狡明明無法看見他們,憑什麼能鎖定他們的位置?
雙方僵持不下。
司馬遷的目光落在雙鬢斑白,躲藏中仍下意識將他擋在身後的父親,心頭酸楚。
從此以後,爺倆背井離鄉,到處流竄,無一日安寧。
天下之大,再無他們的容身之地。
阿父年邁還要受自己牽累,東躲XZ,被大漢緝拿。
司馬遷吸了口氣,傳聲道:“阿父,我們不跑了,孩兒出去承擔罪責,要殺要剮隨他們便是。”
司馬談手一抖,駭然道:“不,那霍去病殺人如麻,在我等學史的人眼裡,其氣象中夾雜著屍山血海,萬千白骨。
他一人便統兵屠匈奴萬眾,一股殺氣已貫穿了歷史。
陛下亦為心性冷硬的人,容不得臣子有半點錯失忤逆。陛下掌權不過二十載,伱看看朝中有多少各部官吏,臣子落得被殺身死的下場?
你投降出去,必是死路。”
司馬遷心意已決,微微搖頭,跪地給父親叩首。
他起身後,正要出去,曹狡已對著虛空吼道:“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不然等我動用某件器物,將你們逼出來,想投降的機會都沒有。”
虛空生出波瀾。
司馬遷像是從另一個歷史時期中走出。
父子倆從夾縫裡出來,神色狼狽。
曹狡眉頭大皺,又驚又奇,心忖明明就在這,之前為何無論如何也無法發現?
他揮了下手,眾屬下頓時上前,將司馬遷父子一網成擒。
“事情是我做的,與我父無關,放了他,我跟你們走。”司馬遷道。
“放不放要侯爺說了算,由不得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曹狡冷笑。
一干人很快被帶回禁軍大殿。
知道曹狡去抓人,霍去病也在大殿等候,沒回家。
他身畔趴著一頭體長過丈的巨虎,虎目森然,是入夜叼著食盒,乘車來送飯的胖虎。
而在左右兩側的矮席上,坐著學者和教士。
雖已入夜,但兩人不日將啟程返回身毒,有些事特地來拜訪和霍去病商談。
這次來漢,讓他們印象深刻。
地下的一座陵寢,感覺能覆滅身毒一國。
其中秘密無數,兇險之極。
地下陵寢的遭遇,讓兩人愈發本分老實。
他們與霍去病交談之際,司馬遷父子被押了上來。
曹狡一壓司馬遷肩膀:“跪下。”
霍去病淡然道:“算了,跪不跪無妨。”
“司馬遷,我問你,你是子的弟子?”
司馬遷頹然道:“是,那一年我出長安遊歷。不久就被人找上,成了他的弟子。”
司馬談突然插嘴道:“我要求見陛下。”
霍去病待要說話,耳畔聽到皇帝的聲音:“去病,你將人帶來見朕,司馬談和先帝有些淵源。”
霍去病答應一聲,足下陣紋一卷,連同司馬遷,司馬談,曹狡,一起出現在皇帝的內書房。
皇帝亦是入夜未眠,在處理一些事情。
“司馬談,你父子被抓,朕大抵知道原因。
你兒司馬遷頗有才名,奈何是縱橫道餘孽,你還有何話說。”劉徹道。
司馬談跪伏在地,悲慼道:
“當年先帝對臣分外信任,臨終問我,以史觀之,子嗣中誰會是明君,可興我大漢。
臣說陛下氣象最雄,當為千古霸主,如今一語中的。
臣只求陛下能念在我司馬家多年修史,且我兒雖入縱橫道,但從未行惡害人的份上,給我兒留下一命。
我司馬家從此安心撰史,絕不參與其他任何事情。”
霍去病瞅瞅司馬遷。
讓人盯了這貨好幾個月。
他謹慎也好,膽小也罷,確實沒有大惡,小打小鬧的搞事情,不然早把他拿了,豈會等到現在。
皇帝思慮片刻:“縱橫道亂我大漢,決不輕饒。
念你司馬家還有些苦勞,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流做苦役……”
君無戲言,皇帝的話音要是落下,就是決定,不會再改。
霍去病心忖這判罰的不對啊,司馬遷怎麼著也是漢的明信片之一。
且他是史學大家,雖錯漏不少,因為和李廣有姻親就瞎特麼寫,給李廣單獨列傳,衛霍一筆帶過,還暗藏貶義。
但霍去病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能讓史家一脈斷了筋骨。
在這件事上,他打算撥亂反正一下,沿著歷史線推進。皇帝話音未落,便執禮道:“陛下,臣有話要說。”
劉徹的視線轉過來。
司馬遷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真到了面對生死這一刻,少有人能坦然視之。
“司馬遷,你可有後?”霍去病問。
“有一女……求陛下開恩,此事禍不及妻兒。”
“有後就好,陛下,不如叛他個宮刑,從此讓他安心修史。”
宮刑就是‘切’,從此身上無甩器,介於陰陽之間。
歷史上司馬遷就被武帝給割了。
對有些人來說,宮刑生不如死,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這是個很微妙的刑罰。
從此斷了七情六慾,即便心裡有時候會想,但只會越想越自卑,了無生趣。
司馬遷目瞪口呆,天昏地暗。
司馬談滿臉蒼白,一陣眩暈心悸。
曹狡感覺兩腿一寒,渾身冰涼。
他屬於那種若遇宮刑,生不如死的,人死鳥朝天,沒有鳥活著還不如死了乾脆。
司馬遷霎時間百轉千回,決定好死不如賴活著,澀聲道:“罪臣……認罰。”
“陛下,臣建議,對司馬遷延後動刑,給他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霍去病道:“縱橫道還有三兩餘孽,而司馬遷能與他們聯絡。”
“誘出餘孽,殺之。若司馬遷做的好,臣懇請陛下從輕發落。”
“也罷,就先判宮刑,給你史家一脈留些香火。若能將功折罪,朕會酌情處理。”
皇帝看出了霍去病的目的,判不判司馬遷事小,但要抓住一切機會,摧毀敵人。
絕處逢生,竟有了轉機。
司馬遷和司馬談眼淚差點掉下來,當即磕頭表示願意當二五仔,幫大漢把縱橫道最後一把草割乾淨。
司馬遷一五一十的交代:
“縱橫道有三子,其中執筆者算上我一共有三名弟子,都被霍侯…聯合繡衣所清剿。”
“三子中另外兩人是掌兵者和淮南王,掌兵者有無弟子無從得知。
罪臣透過一些書簡與其聯絡,他應該人在身毒。”
“此外,臣最近透過竹簡,收到一個命令,來源未知,可以確定不是掌兵者。但其也能用三子和我聯絡的方式,透過簡書傳訊,給我下達命令。
他讓臣尋找機會出手,亂冠軍侯心境。”
皇帝和霍去病碰了下眼神。
修行到他們的層次,某種精神層面的感應非常玄妙。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那個半聖。
司馬遷叩首道:“臣絕不敢行亂漢之事,所以並未動手。”
巴拉巴拉……司馬遷叛變後表現良好,坦白從寬,把縱橫道的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並表示他有手段能引出掌兵者,甚至能對西北戰局形成一定影響,幫大漢取得優勢,減少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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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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