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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北依山險,南控平原。

從大周人皇分封天下之時,便是玄洲正統之所,社稷神器之地。

東西有貢道,西北有諸關,堪稱萬年強御,百世治安的帝王之都!」

紀淵手指輕輕叩擊座椅,發出「篤篤」的聲音,他在社稷樓中進修過一陣子,知道古往今來三千年,分為人道皇朝、鼎立王朝、分封諸國等幾個層次。

皇朝為一統玄洲,入主天京,得到龍脈加身,乃是社稷萬民之主。

王朝是佔據半壁江山,偏安一隅,只有龍氣,難以聚攏國運,最多不過百年之壽。

分封諸國更不必說,縱然稱雄一時,有逐鹿天下之英姿,可若無際遇,始終只是一條潛伏於大澤江河的蛟蟒罷了。

「只不過沒想到,作為皇朝之都的天京,居然也是用造命大術後天所成。

搬運水脈,挪移山根,合以周天星辰,孕育帝王之氣。

將地勢、龍脈,排列成風水正局,這種手段幾乎是改天換地了。

也難怪風水一門,這麼受人尊敬,在朝廷和江湖的地位都非同尋常。」

紀淵眸光平靜,心緒起伏。

他不由想到堪輿一脈的大宗師,人稱「救貧先生」的宋天壽。

那位曾經走遍南北四十八府,足跡幾乎佈滿玄洲疆域。

臨終之時嘔心瀝血,最終著成《撼龍經》。

裡面詳細講明何為龍脈,又怎麼尋覓的堪輿秘法。也因此,此書被歷朝歷代都列為禁忌,收歸於皇家庫藏,不得流傳外洩。

「救貧先生宋天壽曾言,縱觀玄洲地勢,其實就是一條難以想象、磅礴絕倫的玄***龍。

世間所有龍脈,皆是散出之氣,匯聚而成。這部新史的第一位人道之主,慶皇。

他之所以被稱為'祖龍',其中一大功績,便是修築'界城。

原本上古劫滅之後的玄洲,諸國亂戰,烽煙四起。各處龍脈互不相連,斷裂截續,像一條沒有筋骨的長蛇,人道氣數衰微。

後來慶皇以延綿萬萬裡的界城,鑄成玄洲巨龍之脊樑。

故而,他也得享「祖龍'之名。

等慶皇第五次巡行天下,途經如今的瀚陰府平江道。

有人手持玉璧獻於使者,吐出一句八字惡咒,為熒惑守心,祖龍當死。

果不其然,慶皇半年後,無故駕崩於沙丘行宮。經過後來的考證,那個神秘的持壁者,極有可能是奇士化身。

據說,自此之後。

每一座人道皇朝,每一位開國太祖,都會在登基之日,敬告天地。

視其本身功烈與天地垂青,有可能得到一枚或者數枚龍珠。

聖人坐穩江山沒多久,便將監國之權交給太子,選擇閉關。

傳言就是得到龍珠,意欲更進一步,晉升神通之境!」

紀淵心思紛亂,一時間發散開去。

他曾在社稷樓第七層,簡略看過《撼龍經》的上半冊。

宋天壽講得很是細緻,從「覓龍、察砂、觀水、點穴、立向「這五點出發,洋洋灑灑,約莫有數十萬言。

救貧先生聲稱,土是龍肉、石是龍骨、草木是毛髮。

只需捋清楚脈絡變化,就可以尋出龍脈地氣匯聚的地方,也就是俗稱的風水寶穴!

「你家佛爺有心了,不過這玩意兒是燙手的山芋,本官可不敢收。」

紀淵淡淡笑道。

他區區一個五品千戶,坐擁一座風水寶穴。給御史臺聽到風聲,指不定怎麼攻訐。

自個兒本來就樹大招風,再讓涼國公那方抓住把柄,借題發

揮大做文章,恐怕東宮也要陷入為難。

為何每一座人道皇朝,都要封存宋天壽所著的《撼龍經》?

就連那位救貧先生自個兒寫出之後,亦是感到後悔不已。

甚至一度想要焚燬此書,將畢生心血付之一炬。原因很簡單。

這部以尋龍脈,定風水著稱的《撼龍經》,倘若不小心流傳出去。

落到那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手中,只要他們膽子足夠大,瞞天過海藏得住,請幾位風水大師作為供奉。

暗地裡藉助龍脈地氣,佈置一座風水寶穴,未嘗養不出一條割據稱王的潛龍。

退一步講,沒有改朝換代的大野心,憑此也能保住家族富貴榮華,延綿不斷!

人人皆如此,便遺禍無窮!

天下又要重回處處烽煙,各自征伐的大亂之世!所以,歷代前朝,想要挑起皇帝對太子、皇子猜忌的最好辦法。

便是稱其私下結交風水相師,尋找潛龍寶穴,蘊養龍氣,妄圖篡位!

大盛朝因此不知死過多少太子、皇族!而且這也並非空穴來風,無稽之談。

就在大炎末期,便有大族陰養死士、暗造寶穴、孕育龍氣。

最終成了【三馬同槽】之格局,險些功成的前車之鑑。

「千戶大人不要誤會,風水寶穴也分高下,縱然借盜字門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尋龍脈寶穴!

那豈不是將千戶大人架在火上烤,乃包藏禍心之舉!」

雷敢當反應極快,僅從紀淵笑吟吟的語氣,就猜出顧慮所在,連忙解釋道。

紀淵眉毛挑起,隨口問道:

「那張奇山尋的是那座寶穴?又有什麼名目?」雷敢當正欲開口回答,卻見大院之外傳來動靜,把守大門的摸金派弟子扯起嗓子,中氣十足喊道:「佛爺獻禮!賀千戶巡狩!」

臉色依舊慘白,本尊依舊坐在輪椅上的張奇山恰好出現在正門。

他身後是幾個魁梧大漢,抬著一方山水景觀也似的黑木高臺。

「千戶大人,奇山尋的這座寶穴,喚作'日照天門,乃是至正至剛的風水地。

無論大日如何移位,始終都能照到那處,簡直陰煞不生,邪孽不出。

葬一副衣冠於此,必然能主大富大貴!」張奇山推動輪椅,來到正廳之外。

獻上他這些時日耗費心機,所尋到這份的賀禮。儘管這位盜字門當家的雙腿,早已被紀淵透過皇天道圖改易命數「治好」了。

可人送綽號「佛爺」的張奇山,每一次現身都要坐上輪椅,假扮殘廢。

透過這種近似於「釣魚」的手段,坑死好幾個不滿他投效朝廷的陰門元老。

「日照天門?」

紀淵眸光一閃,落到那方山水景觀也似的黑木高臺上,捕捉一縷無形氣機。

識海之內的皇天道圖輕輕抖動,映照浮現數行字跡。

【風水地:日照天門(青)】

【描述:天門,又叫三門、玄關,龍脈分支隨龍之水的發源處,以開闊通暢為吉。水源即是財源,以其源遠流長、廣闊深泓而彙集為貴,故天門以開闊通暢為貴。

但水亦多帶神煞,是以天門固欲其開,蕩然無制,直射穴場,則為大凶之局。要以彎環纏繞而不見其源、悠揚暢達而揖穴者為佳。】

【效果:非後人餘蔭之穴,聚攏生氣、陽氣、精氣,淬鍊心神,每日增加氣數三刻,填以經卷、寶材、器物,更佳。】

「居然能夠壯大我的氣數,這風水寶地倒是有些意思。」

紀淵眼神微動,略有詫異之色。

他如今是十條紫色命數在

身,氣數層次算是「青侯」巔峰,只差一步就能躋身「紫王」。

從封侯到封王的晉升!並不容易!

即使有皇天道圖的加持,提升氣數也沒那麼簡單。想自己這一路上,鬥楊休、殺孟長河、勝玄明、徐懷英和虞卿飛。

這才積攢約莫五千刻,形似畝許祥雲的濃烈氣數。如今收下這座風水寶穴,每日三刻,積少成多。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念及於此,紀淵嘴角含笑問道:「那處風水地在哪裡?」

張奇山恭敬回稟道:

「離得不遠,出了大名府就是華容府舒州。那座日照天門,便位於浮雲山。」

紀淵不得不再次讚歎,這位盜字門當家的細心之處。

離開天京,踏出大名府,沿途需要過華容、安陽、鎬廷、原靈四府,最後由靖州驛站,乘妖禽飛空,抵達遼東。

張奇山顯然是曉得這一點,方才特意從華容府擇選,而非其他地方,免得繞路耽誤時日。

「那就啟程吧,去瞧一眼浮雲山的風水寶穴。」紀淵略作思忖,便就應下。

他深知此去遼東,重山峻嶺千難萬險,沒這麼輕易到得了。

天京城有東宮、有欽天監、有北鎮撫司。

但只要踏出大名府,就只剩下他掌中的大限刀、換血三重天的武道修為、以及三百左右的隨行親兵。

「就看有多少魑魅魍魎了....」

--華容府,舒州。

有著「浮雲遮望眼」的巍巍高山,穩穩屹立於通往大名府要道,好似把守門戶的巨靈神將。

面如冠玉的俊美道士行於官道,因其風姿卓絕,頗有幾分謫仙氣,時不時引來沿途過往的商隊、馬車,投以目光。

尤其以一支掛著旗招的鏢局,其中不乏有幾個性情豪放、大膽火辣的江湖女子,故意調戲。

「道長,奴家心口好疼,你來摸一摸病症「

「道長給妾身看看手相吧,最近眼皮老是亂跳!」「小道士不要被這些騷蹄子勾引去了,老身這幾日夜半驚醒,時常發噩夢,你上車解一解夢!」

每每出現這種情況,那眉間一點硃砂,身著素色袍服的俊美道士就會露出幾分赧然,手忙腳亂婉言謝絕。

「盧姐姐不知羞也就算了,可週姨你都是生娃的年紀,羅大叔就在旁邊,怎麼能這般逗弄小道長!

還有徐婆婆,您身為長輩,更應該以身作則才對!」

鏢局緩慢行進於官道,熱鬧嘈雜之間,一襲紅影衣袂飄飛,帶起一陣香風,奇快無比的趕來。

待到停下步伐,定晴一看,原是一個十八九歲的俏麗少女,纖腰束著絲帶,更顯得盈盈一握。

眉眼自帶嫵媚,頗有些美人胚子的稚嫩模樣。這名俏麗女子長得明豔,性情卻是火辣。

只見她雙手叉腰,氣鼓鼓地將剛才出言調戲俊美道士的鏢局中人,統統說了一遍!

這一舉動引得其他鏢師哈哈大笑,氣氛越發活潑。「蝶姑娘不愧是女中豪傑,不止雙劍耍得好,還會英雄救美哩!」

「美女救道士,也是一段佳話!蝶姑娘趕緊問問,小道長該怎麼感激?」

「這還用說,小道長若覺得蝶姑娘長得好看,那就以身相許報答大恩,若覺著礙眼,便下輩子做牛做馬.·

這幫押鏢的江湖中人本就草莽氣重,開起玩笑來也是葷素不忌,越講越露骨,差點就問什麼時候拜堂成親入洞房了。

弄得那個「蝶姑娘"又羞又氣,耳朵根子發紅,不知該如何是好。

出於少女心思,她又拿眼睛餘光去瞧俊美道士,看看對方反應。

「諸位好漢、諸位女俠,放貧道一馬,再說蝶姑娘女兒家的名節不容輕侮,切莫開玩笑。」

俊美道士作揖求饒,端的沒什麼氣性,像廟中供奉的泥菩薩,發不起火。

蝶姑娘見狀心下一嘆,眼中閃過幾分失落,好似惱怒地跺了跺腳,便在鬨笑聲中跑走。

「行了,一幫老少爺們正事不做,成天說三道四,抓緊趕路,今晚過了浮雲山,就能入大名府了!

還有你們幾個,總是戲弄小道長作甚,別見人家長得好看,就以為好欺負。」

一個獅鼻闊口的中年男子原本走在前面,聽到動靜轉頭瞧了片刻,隨後大喝道。

他是鏢局的總鏢頭,很有幾分威嚴,終於讓像是架在火上烤的俊美道士得到解脫。

「多謝陸總鏢頭。」

俊美道士快步向前,背影倉皇,走到中年男子面前。

「小道長客氣了,這幫人江湖習氣太重,說話沒輕沒重,若有冒犯到的地方,還請包涵。」

獅鼻闊口的陸總鏢頭呵呵一笑,目光掃過俊美道士,氣血並不強盛,身子骨也挺單薄,不像打熬過的樣子,心下有些可惜。

皮囊生得好,除非給人做面首,否則放在江湖上也不抵什麼用。

更何況還是個不許婚娶的出家道士,趕路都要搭順路的鏢車,顯然出身一般,家底寒酸。

自家女兒終究過於年輕,沒見過世面,只喜歡一張俊臉,不曉得考慮將來。

陸總鏢頭心思急轉,想著該怎麼掐滅這段孽緣,卻聽俊美道長打了個稽首,輕聲道: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後面的路,貧道就不同行了。這浮雲山氣象宏大,若不好生欣賞一番風光,未免可惜。」

陸總鏢頭有些錯愕,他們這支鏢局從安陽府出發,路經數州之地,半道上碰到這個氣質不俗的俊美道士。

當時見他素衣飄飄,仙風道骨,以為是什麼大宗大派的行走弟子,這才答應同行,順風捎帶。

結果經過半個月的相處,發現這俊美道士除了長得好,談吐不錯,並無別的強處。

囊中空空沒幾兩銀子,武道修為也有些低微,偏生自家女兒對其有些情素,時常湊過去搭話。

「小道長之前不是說,要去大名府拜訪一位高僧麼?怎麼突然改變主意?」

陸總鏢頭心底鬆了一口氣,面上卻不露聲色。「那位高僧佛法深厚,恐怕能與貧道打個平手,既然沒有必勝的把握,不如下次再見。

乾脆就在此處,等另外一位只聞名、未見過的小友。」

俊美道士微微一笑,言談舉止令人如沐春風。能跟你打個平手?

小道長你很厲害麼?

陸總鏢頭嘴角一抽,險些笑出聲來。對方武功修為,最多不過服氣一境。

照此看來,所謂的「高僧"二字多半隻是貼金。估計也沒什麼本事,自個兒一隻手就擒拿了。「那陸某人也不挽留了,願小道長你修為更進一步,早日勝過那位「高僧。」

陸總鏢頭雙手抱拳,秉著人情世故,講起場面話:「對了,結伴同行這麼久,還不曾問過小道長的道號為何?」

俊美道士眸子忽閃,如實回道:「貧道,天運子。」

陸總鏢頭眉頭微皺,總覺得莫名耳熟,不由自主望向俊美道士,好似看到一隻眼內有兩個瞳仁。

可下一刻,就像幻覺一樣,消失不見。

「小道長慢走,江湖路遠,山高水長,咱們他日再見。」

陸總鏢頭收起疑惑,再次抱拳說道。「他日......當是難見了。」

半晌後,俊美道士脫離鏢局車隊,站

在官道旁邊,搖頭說道:

「大名府去不了,貧道就在華容府等著,這總沒事吧。

出門的時候,清寶天尊卜過卦,說我一路順風順水,無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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