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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在胸膛上的手震了一震,十指蜷縮起來,沈南寶忍著嗆烈極的喉嚨道:“你是沒說,但你就是這麼做的。”

蕭逸宸有一瞬的語窒,半晌才長透了口氣,“我曾答應過你,我不欺瞞你,所以即便我沒說這話,但我打心底的也沒想要眼睜睜看你嫁別人。”

他雲山霧罩的拐這麼一通,卻聽得沈南寶啪嗒啪嗒直掉眼淚。

她還是覺得他這麼說話不過是搪塞自己。

他要真想帶自己走,早就說要走了,何必猶豫那麼一頃兒,又何必在這裡跟自己玩這些文字。

沈南寶因而抻直了胳膊,“算了,你就當我方方沒說過這話。”

她還在置氣,蕭逸宸知道,本來準備好聲好氣的同她說,結果小娘子的力氣不算小,這一撼,撼得本來就抵邊邊睡的他差點栽了下去。

好容易穩當住了,她又來撼。

柔弱無骨的小手放在胸口上,換作平常,那是別有一番風味的事,但放到今個兒,簡直叫蕭逸宸一個頭兩個大。

他忙止住了她的手,笑嘻嘻的一聲嗐,“說出口的話哪裡還有收回來的道理,反正我是曉得了,你對我情根深重,沒我你活不了。”

天爺!

到這份上了,他還這般調侃她。

果真應了那些人的話,小郎君沒一個好的,沒得到你時把你捧手心怕化了,一旦得到了,恁你怎麼做,都要撂手了!

沈南寶越想越悲哀,撒開手,就轉過身自個兒搵了臉哭。

細細淺淺的啜泣聲,像蟲蟄在心上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蕭逸宸忍不住扳過她的身,去嘬她的淚,“我沒說不走。”

沈南寶忍不住鑿了一下他的胸,“那你怎麼想的?”

“走!”

堅定的兩個字,瞬間穩當住了沈南寶的心。她的身子也軟了下來,如水一樣的淌進蕭逸宸的懷裡。

蕭逸宸順勢握住的她的手。

十指相扣的那一剎那,沈南寶聽到他因說話而震動胸膛的聲兒,“不過走前,我還得料理些事。”

要走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單說那些情感上的舍離,就是這些家財千金,都值當人考慮良久。

人啊,就是這樣,情字上了心頭,便容易頭腦發熱,在那一霎那裡可以什麼都不要,但冷靜下來,理智回了籠,便會開始瞻前顧後。

沈南寶就是如此,方方還覺得逃到沒人的地兒,兩人就能相守白首,但而今心定了,卻又忍不住猶豫。

攜帝姬私逃,辱皇室名聲,這本身就是個砍頭的大罪,萬一逃跑不成,自己還好,至多受些罰,而蕭逸宸呢,定定死罪難逃。

就即便是逃跑成功了,但一輩子都會活在這樣的驚心膽顫裡,而那個時候,他會不會後悔,會不會責怪她?

是她蠱惑了他,也是她叫他丟卻萬貫的家財,還有家仇父恨?

不敢想,越想心就越發在腔子裡冷得打突。

她的不周章,蕭逸宸摸著她發冷的指尖就感受到了,因而他緊了緊手,努力把溫度過給她,“你別想那些,你也別覺得是你因為我才這般的。”

她抬起了臉,黑洞洞的地界裡,蕭逸宸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能感受到她無聲的疑惑。

蕭逸宸不由俯下臉,去嘬了嘬她的唇。

唇瓣摻著她的淚,馨香甘甜的味道因而混了些苦澀,卻愈發勾他的魂、奪他的魄。

當然了,也挑起他方才偃旗息鼓的不忿。

他必得要她好好看看,她的夫君不止是戰場上驍勇,百戰不殆,在這兒方面也一如是!

這麼一想,大手覆了上去,握住她尖尖的端,像握住一隻熟睡的鳥兒,有自個兒跳動的心臟,那又堅又軟的喙,啄著他的手,也酥透了他的心。

他忍不住湊嘴上去。

沈南寶只覺得自個兒像中了毒箭,滿腦子渾渾噩噩,渾身也癱軟了,那撼他的手也有了些欲拒還迎的況味。

“不成,你先同我把話撂清楚了再……”

後話被他吞進了口中,化作無邊的低吟淺唱。

索性正值盛夏,外頭此起彼伏的蟲叫都充盈了這個寂靜恢弘的殿宇。

沈南寶起初還能應付,但到底及不過年輕力壯的男子,到了後半段,實在撐不住了,一闔眼,就睡了過去。

朦朦朧朧間,她聽到他說:“再忍耐些時候,到時候就只有我們倆了。”

沈南寶想問他要作什麼,可是嘴像壓了千鈞重的石頭,怎麼都開不了口,等她再醒過來,都是翌日的午後了。

風月也不曉得進來了多少趟,反正瞧見沈南寶醒來後,盈盈笑著走近來,“帝姬,您終於醒啦,您再不醒,奴婢都要問一問姑姑,這到底是添了多少的沉香,叫您睡了這麼久。”

沈南寶愣了一愣,“沉香?”

若有所覺的,沈南寶掀開了被子,光潔整新的被褥,就著日頭一曬,隱隱能聞見浸入了肌裡的馨香。

沈南寶看見,臉色卻一陣白一陣紅。

難不成昨個兒那些事都是她的夢?

她未必想他想到了這地步,連這種夢都做了?

沈南寶不由揭開穿戴齊整的中衣瞧,青一塊紫一塊的肌膚昭彰了昨個兒發生的一切。

沈南寶看著,耳廓紅得發燙,卻又長舒了口氣。

風月瞧著自家帝姬醒來之後,又是翻被褥又是翻自個兒中衣的,擠眉弄眼的道:“帝姬,您這是……”

話還沒說完,沈南寶兀自自把手緊緊搵在了胸膛上。

“我沒什麼,就是做了個夢,有些駭人。”

風月不疑有他,懵忡忡地點了點頭,“那奴婢去給帝姬打水來洗臉。”

沈南寶道不用了,“我昨個兒做的那個夢渾身出了汗,現在跟醃漬的梅乾一樣,你去打點水給我櫛沐罷!”

風月自然聽照吩咐,不過闔了門出來撞上綠葵時,一張臉笑得跟菊花似的,“還是姑姑您的香好用,帝姬就用過這麼一次,睡了這麼久不說,肉眼可見的精神頭都好了。早知道這樣,該早點拿出來用。”

綠葵點了點她的額頭,哂笑,“這香哪能一直用的,用久了是會精神萎靡,成天都想睡的。”

風月瞠目,“這麼駭人。”

綠葵眼睛一劃,劃到寂寂無人的遊廊上,復才把視線調在風月的臉上,“量多了就不行了。”

綠葵深長一聲嘆,“總之,再看,要是帝姬再輾轉反側,這香再點就是,要是不這麼,便收了不要再用了。”

風月在這種事情上不會馬虎,遂綠葵這麼一說,立馬挺了胸膛道曉得。

日子就在這麼不緊不慢中度過,有了蕭逸宸那麼一句承諾,沈南寶所有的傷情都一掃了乾淨,但在人前,還是表現得很頹唐。

永福帝姬大抵是受了聖人的囑意,反正後來幾日,都時常過來。

不過因著有那件事橫亙在二人之間,永福帝姬每每來,也就坐在圈椅上不是沉默的喝茶,便是沉默地看風景。

偶爾出個響,也是沈南寶問:“茶燙不燙?”

又或是,“這些糕點還合口味不。”

本以為日子就這樣慢悠悠的過,婧等著蕭逸宸扽她逃出這皇宮。

沒料,氣勢洶洶殺來的一干祗候和琴宮令,說一不二就揸了風月和綠葵。

沈南寶正臨窗描著小樣,被突然破門而入的這些人,駭得心在腔子猛的一蹦,立馬就肅了臉,“簡直放肆!堂堂鳳陽宮,我的殿內,竟由得你們這般擅闖!”

琴嬤嬤也就是琴宮令,依然如是的那張生硬刻板的臉,衝著沈南寶便是腿彎子一曲,淺淺施了禮道:“永樂帝姬恕罪,但奴婢也是聽照了吩咐,前來捉拿奸賊罷了!”

沈南寶看著被七手八腳按得直不起腰的綠葵和風月,一腦門突突的直跳,“什麼奸賊,莫名其妙闖進我的宮,又莫名其妙揸了我這兩個宮女,要說奸賊,我看你才最像那個奸賊!”

耳邊淌過風,沈南寶的啐罵進不了琴宮令心裡去,唯是笑道:“永樂帝姬彆氣,這置壞了身子,叫奴婢捨命都賠不起。也是……是奴婢收了聖人的急令,來得急切了些,沒跟帝姬您講清楚緣由,帝姬您隨意責罰奴婢都成,但只要一點,得先叫奴婢押了這兩個混不吝的去交差,再來討帝姬您的罰!”

宮裡犯事,但凡過了正陽宮,那就是一徑進了皇城司,哪裡還有出頭路可說。

沈南寶鐵青了臉,根本不讓他們走,“你說我宮女犯了事,那好,你說說犯了什麼事!”

許是早料到沈南寶會這麼問,琴宮令笑得很周章,“這二人犯了宮裡的大忌諱,擅自用香,意圖謀害主子,帝姬您說這事大不大?”

風月氣性大,僵直了脖兒道:“什麼擅自用香,意圖謀害主子,你們就是誣陷,誣陷!”

琴宮令皺了皺眉,不動聲色遞了一眼給揸風月的祗侯。

祗侯會意,從兜裡抽出白布就往風月嘴裡塞,又怕風月掙脫,拿了麻繩就從嘴縫裡勒到了腦袋後,結結實實給風月捆了個死扣。

一時間,方方還擲地有聲的風月只剩下個低低的嗚咽。

綠葵卻彷彿明白了什麼,登時道:“琴宮令,您說用香,是什麼樣的香,更則您說我們謀害主子,我們主子還好端端的站在這兒,怎麼就謀害主子了?!”

問到點子上了。

琴宮令當即冷嗤嗤一笑,“我說了是永樂帝姬麼?我說的是永福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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