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卷人間難得幾回聞 第六十九章家長裡短,舊春閨,歲冢,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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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宛如今是下了定的姑奶奶,哪裡還用得察別人的言觀別人的色,反正怎麼心頭暢快就怎麼來,遂當即乜了一眼沈南伊。

“大姐姐,我這是關心我自個兒的弟弟呢,怎麼就叫主母風範了?再說了,大姐姐你這話說得,彷彿這家裡有兩個主母似的,我不跟著彭大娘子學,還能跟著別人學?”

沈南伊一窒,漲紅了臉。

彭氏到底心頭不快這幾日被容氏母女壓著,見勢便幫襯了句,“宛姐兒說得極是,不過伊姐兒方才那話也提醒了我,宛姐兒到底是日後要去知州做主母的,天高皇帝遠,這要是哪裡做得不稱心了,又或是遭人欺負了都鞭長莫及得很,所幸明年開春才嫁出去,日子還長,我就趁著這段時日好好教導一番宛姐兒罷!”

叫她教導,那豈不是讓宛姐兒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容氏心頭一急,正要起身說話,只覺得胃裡一陣陣痙攣,浪頭似的,一下一下打上來,沒忍得住的‘哇’了聲,伏在椅搭上乾嘔起來。

沈南宛這時哪裡還顧得上反嘴,忙忙踱到容氏跟前替她拍背,“小娘這是怎得了?可是晨間吃壞了東西,這好好的怎麼吐了起來?”

殷老太太愕然,坐在上首由胡媽媽扶著,慢慢地站了起來。

彭氏一怔,很快陰起一雙眸,搓著她那銀牙糯米似的牙花子幽幽笑,“這天氣愈發熱起來,容小娘還是得緊顧著自個兒的身子,老大不小的一人兒了,哪裡還同從前那般年輕吃什麼都不嫌撐得慌。”

沈南宛著急得厲害,一雙碧青妙眸裡哪還有素日的端持靜穩,也沒管彭氏酸言澀語,只跪向殷老太太請示著要請大夫。

殷老太太愣了須臾,恍惚被沈南宛喚回了神,連連點頭讓胡媽媽趕緊去請大夫。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只有沈南寶四平八穩地坐在玫瑰椅上,日落的黃昏跌跌撞進來,她就在這樣晦澀的光影裡,一下一下地拿扇撲風。

若是她記得沒錯,前世容氏傳出有身孕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

她還以為自己回來,做了那麼多的事,後面的發生會遭改變,沒想竟還是萬變不離其宗,該來的總會來。

也正如沈南寶記憶中、殷老太太她們猜測的那樣,萬大夫過來把脈,不消頃刻便作揖恭賀著沈蒔,道說容氏懷了身孕。

沈蒔自然狂喜,從位上走了下來,扶著汪睇著淚眼的容氏只要她坐下。

彭氏雖心頭暗啐容氏這個喝高碎的,肚子卻有福氣得很,生了一胎又一胎,如今半老徐娘了都還能再有孩子,但面上做足了主母的寬和姿態,笑盈盈地拉起她手。

“我說妹妹你也是,真真太不小心了!自個兒身子怎麼情況都不曉得?還好今個兒是當眾吐了,這要是自個兒掩在房門裡來一遭,是不是囫圇吃個解膩的酸棗、山楂,到時候肚子疼得滿床打滾才反應過來?”

一通摻酸夾澀的話沒說惱容氏,反倒讓她掖了掖眼,破涕而笑,“大娘子說的是,是我不好,只是也是我沒預料的,畢竟年歲這麼大了,竟還再有了孩子,說出去都怪羞人得很。”

羞人!

可不是羞人嘛。

但羞的不是容氏,是自己。

兩人差不多的年歲,老爺就盡愛往容氏屋子裡跑。

雖說是為了安撫容氏嫁女的心,但其中也不摻著老爺的確疼愛容氏的緣故。

彭氏絞著手帕,咬牙切齒了一陣兒,忽而就輕笑起來,“你這是多子多福,旁人都羨慕不來的,哪裡還笑你,不過你如今有了身子,宛姐兒這嫁娶一事,你是抽不開空了,妨不得閃失了胎兒,還是交由我一手打點的才好。”

容氏方方還喜極的臉一下眊眊了起來。

彭氏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那知州通判方才送來的定禮雖沒仔細打點,她也略略瞟了一眼的,裡頭金釧金鐲琳琅滿目,怎麼著那兩大箱子都值當個幾百兩。

這要是讓彭氏打點,那就是進了應樓閣的私囊,到時候找都找不見個影。

容氏正要起身說話,那廂殷老太太點了點頭,“大娘子說得對,你如今這胎才一個多月,需得安穩,其餘的還是不要操心的好。”

一個棺蓋兀篤篤蓋下來,壓得容氏和沈南宛瞬間沒了血色。

方才還因著母憑子貴,待嫁姑奶奶的二人此刻泥胎似的焉在了一旁,也不吭聲了。

正巧這時外頭傳來橐橐的步聲,沈文倬穿著個菱花交領堂然入室,想是才睡醒,起來得匆忙,那髮帶歪斜著,腰間上的玉佩也啷噹作響。

看得沈蒔驀地皺了眉頭,“你倒起來得早,你瞧瞧這天,都什麼時刻了?”

沈文倬在他的罵詞聲中伏低了身子,“是我不好,最近也不怎麼的,夏乏得厲害,總是睡不醒,還望爹爹寬量,也請爹爹勿要生氣,妨不得氣壞了身子。”

“你二姐姐方才還說起你這事,替你擔憂……”

沈蒔氣不已,但想著容氏如今到底懷著身孕,當她的面罵沈文倬,恐鬱塞了她的心,便長吁一口氣,“你還是得好好規誡著自個兒,鎮日這樣成什麼德行?你如今小娘也有身子了,你難不成還叫你小娘大著肚子替你擔心?”

沈文倬訝然,“我……我小娘有身子了?”

他欣欣然一雙眼看向容氏,容氏摸著平坦的肚子,強牽了嘴角,“一個多月,還沒顯懷。”

明明是很高興的事,但彭氏方才那順水推舟的奪權,到底讓容氏懨懨了起來。

沈南寶從正廳出來,慢慢踱上游廊,耳邊是風月看客似的品味方才好戲,“怪不得旁人常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姐兒您瞧瞧方才彭大娘子和容小娘的神情,簡直是五花八門,比外頭那些個架著臺子唱大戲的都厲害!”

沈南寶眯眼看向燒紅的穹隆,長長的睫毛交織出難以讓人堪頗的機警,“她們唱得越厲害越好,這樣才沒閒心顧及我。”

話雖如此,如今對於彭氏來說,大頭是容氏肚兒裡的那個種,小頭仍然提防著沈南寶。

不提旁的,就是那鎮日在應樓閣來晃悠的綠葵,就足矣讓彭氏有火燒屁股的感覺。

遂沈南寶前腳才踏進榮月軒,那方官後腳便藉著給她篦頭的空當,向她悄聲說:“先前姐兒叫主子留心綠葵的事,如今有了新的動靜,彭大娘子身邊的白茋今個兒藉著知州通判家上門定禮的空當,從角門溜了出去,往綠葵住的冰盞衚衕方向摸了去。”

風月一怔,忙透過漏花窗往外探去,見周遭人影悠悠,這才狠狠壓低了聲音急道:“這可怎麼辦,這要是被大娘子抓住了滅了口,姐兒這就是真的不能替顧小娘翻案了!”

沈南寶氣定神閒地拆著髮髻,“再高門大院,也忌諱著手上沾血,不然也不至於等我討要王媽媽,祖母她們才動了殺念,更別提這賣身契拿捏在自個兒手上的綠葵了,這要是出什麼事,可不是關起門來互相消化就成的,那可是要上衙門擊鼓告狀的!”

沈南寶從黃銅鏡裡觀察著風月的臉,見她眉目攏著陰翳,輕笑道:“你怕什麼,這普天之下,誰敢從蕭指揮使眼皮子底下偷人的?”

方官接過沈南寶褪下來的耳鐺,開啟拍子,放進了梨花紋的抽屜裡,神情雖還是那麼淡得咂不出水來,語氣卻已然摻了些與有榮焉的味道,“四姑娘說得極是。”

風月額上有著細汗,沒去管,只噯噯地問沈南寶現下該當如何,“大娘子既已有了動作,只怕是按捺不住了。”

她其實是不明白,這事換作旁人,指定不動聲色,唯恐走漏半點風聲,她家姐兒倒好,敲鑼打鼓地呼喝著,生怕歹人不知道。

沈南寶呢,自有一番打算,脫了襦裙,換上月白交領的中衣,“不必冒進,溫水煮青蛙,得熬到最後一刻才成,這半道揭了蓋,青蛙後腳一蹬就跑沒影兒,妨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說著,叫風月和方官放下香妃色綃紗隔簾,一壁兒登上了床,打著呵欠吩咐風月,“你明個兒去管事處找張士廉要出門的帖子,就說容小娘有身子,出去買辦點物什給她道賀。”

她說完倒頭就睡。

翌日,晝夜交替的時辰,沈南寶便起來了,外頭穹隆還深沉著,隱隱有點日光,像是烏潭裡施入了清水,混混沌沌的交錯著。

讓人分不清是天在明還是日在沉。

沈南寶便叫風月添了燈,在案上搦管寫了幾頁,然後將紙納進了信裡,用蠟封封死交給了風月。

“你買辦時順道再去趟養祖母那裡把信交給他們,他們若問起我怎麼樣,只說我安好讓他們寬心就是。”

如此遞交出去,沈南寶這才洗漱,等待可以見著日頭時,便按照慣例去了碧山長房給殷老太太定省。

沈南宛昨個兒大抵沒睡好,眼下薄薄的一層翳,人也恍惚,見著沈南寶來,懨懨地喚了聲‘四妹妹’。

沈南伊就顯得頗為奕奕,馨馨然將視線從沈南寶身上調到了沈南宛臉上,揚眉吐氣似的一笑,“二妹妹,昨日是開心小娘有孕開心得睡不著了?這可怎麼辦得好,我母親說了,你待嫁,未免日後行差錯漏,得從今兒開始好好調教調教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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