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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李正這種性子偏平和的人來說,基本很難和人拉仇人,但和魏胖子一起就不一樣了。
魏胖子是那種眼中揉不得沙的人,你跟他好,你就千好萬好啥都好,如果你跟他合不來,讓他看不起你,那他就對你沒半點好臉色,幹啥都跟你卯著勁幹一番。
從衝出起跑線那一刻開始,李正就覺得很熱。
不是天氣熱,已經是初春了,涼颼颼的。
是人心裡的火。
那一團團火。
都在卯著勁要拼出個勝負,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收住步子,像一群大草原上餓了幾天早已經眼冒金光的獅子見了一隻鮮嫩肥美的羚羊一樣嗷嗷地朝前撲了出去。
站在起跑線上的代理連長陳參謀看著那些嗖一下就消失在視野中的背影,愣了一下揉揉眼,又看看錶,喃喃地自言自語道:“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侯軍看出來了。
劉益暉也看出來了。
田增齊也看明白了。
可三人都不好說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苦笑。
侯軍最後說:“挺好啊,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不管侯軍是不是“挺好”的,此時的李正感覺不是“挺好”。
以前在四連,李正能輕鬆跑進第一梯隊。
但今天,他可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做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以前感覺四連在團裡的訓練已經沒人可比,同年兵來講,還有誰能和四連的整體素質一戰?
可現在才知道人家偵察營真不是吃素的。
全師只有一個偵察營,那裡面都是千挑百選出來的好兵。
跑出一公里,為了保持跟上速度,李正居然開始感覺有些吃力。
最明顯的就是呼吸。
平時跑到一公里這個距離,氣都不帶喘一口,一般來說要跑到三公里之後才出現極限狀態。
可此時他卻開始感覺肺部提供的氧氣已經跟不上身體所需,兩條大腿上的肌肉開始微微發燙。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肌肉一旦開始發燙,意味著要進入疲勞期,很快就會有繃緊、抽筋的感覺。
他看看左右,心裡叫了一句“我日”!
因為他發現身旁居然七八個人跟自己並排。
這在四連是沒有發生過的事。
之前在四連跑武裝越野,除開那些老兵之外,新兵能跟上自己的人一個巴掌能數過來。
無非就是魏胖子、張建那幾個。
現在走了不少人,只剩下魏胖子和張建了。
如今跟自己並排的人裡除了魏胖子和張建,其餘都是偵察連的居多。
輸給這些鼻孔朝天開的偵察兵?
不行!
一想到這,李正立馬發力。
拼吧!
反正這會兒已經不存在計算什麼整體時間這回事了。
全連一起跑,都各跑各的,個人能跑多快就多快。
最後一名是誰無所謂,關鍵是第一名是誰。
第一個衝過終點的人,往後就有了在這個科目上牛掰的資格了,見誰不服,就跟他來一句“不服咱去跑一趟五公里試試”?
想想都爽!
魏胖子依舊領頭。
他跑在李正前面大約二十米的地方。
跟他跑在一起的並不是之前被他罵“叼毛”的那位袁天華,而是變成了一個小個子。
要說這小個子,身高估計能不能達到一米七都難說,身材瘦瘦削削,跟魏胖子跑在一起,倆背影相映成趣,就像一隻大狗熊跟一隻瘦猴子跑在一塊。
一大,一小;一壯,一瘦。
袁天華這會兒跟李正並排。
李正轉頭看看他。
他也轉頭看看李正。
倆人目光空中一碰,啪啪火光帶閃電。
嘿!
這不是說穿米粒是刺繡那貨嗎?
嘿!
這不是說頂磚頭費腦子那傢伙的同班戰友嗎?
不能輸。
李正告戒自己。
一定要跑贏!
袁天華咬牙給自己下軍令狀。
幾乎同時,倆人齊齊發力往前衝。
李正發現自己居然沒甩開這個該死的叼毛。
袁天華髮現自己也沒能甩開四連這個叼毛。
倆人繼續加力……
好了。
結果發現……
還是沒能甩開對方。
於是,繼續發力……
魏胖子感覺身後有風掠過。
一道黑影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嗖一下跑到前面去了。
誰?
哪個連的?
還有這麼勐的傢伙?
一看,心裡麻了。
是袁天華。
就是那個叼毛。
不行!
得追!
他發了狠,牙一咬,追!
偵察營的小個子一看,跟自己一直並駕齊驅的胖子居然旋風一樣超前卷出了十幾米,頓時傻眼了。
雖然現在已經感覺快到極限了,如果不是魏胖子發力,他也不願意死拼了,就這樣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到終點,一起過線,豈不爽哉?
可一旦有人打破平衡,這事就滑向失控了。
沒等小個子偵察兵拿定主意是否拼命的時候,李正從他身旁捲了上去。
呃……
這不是把老子往火山口上架嗎?
原本的第一,現在成第四名了。
不行!
得追!
小個子咬破嘴唇,嗷一下發狠得不要命地往前躥。
他們四個發了狠,可是害苦的卻是後面的一群人。
什麼叫電影院效應?
這就是電影院效應。
本來跑在前面的幾位跟後面跟著的一群人距離並沒相差多少,頂多就是二三十米。
這種距離跑到終點,即便輸了也不算太丟人。
可現在,前面幾個神經病一下子飛似的將後來的第二梯隊人群拉開了百米距離,而且還在不斷擴大差距。
這後面第二梯隊裡像張建之流的兵多的是,怎麼忍?
這人丟不起了!
追!
第二梯隊還有幾個上等兵,原先在自己連隊裡也是訓練上的好苗子,本來第二年兵了,也不像跟新兵蛋子那麼拼命,老兵嘛,端端老兵的架子,回去就算沒跑第一也能用老兵的口吻用過來人的架勢對新兵們說,咳,你們新兵蛋子拼拼就算了,咱們老同志嘛,就不跟你們爭這一日之長短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
昨天才吵過架,不光是偵察營和四連的面子,也不光是單體個人之間的面子,更是步兵和偵察兵之間的榮譽歸屬之爭。
媽的!
幾個老兵油子心裡罵罵咧咧地懟開了。
真當我們老兵跑不動是吧?
真當山中無老虎了是吧?
就讓你們瞧瞧大蛇痾屎,悄悄啥叫老兵!
還別說。
這老兵的底子就擱在那裡,人家好歹多訓練一年,吃部隊的饅頭都比新兵多吃不少。
一下子,二梯隊裡的那群人嗷嗷地又捲了上去。
二梯隊的上去了。
落在後面本來墊底的三梯隊、四梯隊那幫子兵更感覺無地自容了。
你當兵的,人家也是當兵的,你倆胳膊倆腿,人家也不見得就有三條腿,人家能跑那麼快?你就不能?
好了。
三梯隊也拼死捲上去了。
四梯隊的一看,也的玩命了……
就連墊底的小白臉姜熅今天也與眾不同了。
要說擱在以前的四連,每次五公里誰跑第一不好說,有時候是魏胖子,有時候李正,有時候是張建,可問誰倒數第一,肯定是小白臉姜熅。
但今天不一樣。
雖然沒人拉他了,可四連、偵察營、特務連三股人馬混合在一起,總不能繼續墊底吧!
再墊底,老四連的臉擱哪?榮譽室裡的那幾面錦旗,估計都得自己氣到自燃了。
那天,四連的上司剛從團後勤服務部拉菜回來,哼著歌兒坐著送人送菜的卡車咣噹咣噹在通往四連營區的水泥路上往回走,突然看到車後頭出現一群卷著褲腿挽著袖子的兵。
定睛一看,哎喲臥槽!是咱們自己連的兵。
再一看,這是咋了?
那一個個的……
面目猙獰,呲牙咧嘴,嘴唇發烏,臉色卻紅得發紫,雙目怒瞪,就想要吃人似的。
再看看速度,這尼瑪都追上這臺買菜車了,從車邊嗖一下過去了。
“哎喲我艹!”
上司趕緊伸出腦袋朝外看,心想媽的神奇了,今天這事咋了?
一個個都吃了過期春藥了,都瘋了?
這速度!
怕是四連最輝煌的時候,全連老兵都跑不出這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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