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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身上有著年輕人的好勝,而且名牌大學生的身份為他的自信增加了不少資本。
他認為以自己的領悟能力,按理說一箇中午就能領會莊嚴話中的深意。
結果現實很無情。
那個中午,侯軍和莊大校倆人在一旁呯呯呯打了一中午,也交流了一中午,李正和張建倆新兵蛋趴在地上老二都快趴沒了,半點莊嚴教導的射擊精髓都沒有領會出來。
第一個中午,李正是灰溜溜回到新兵連裡去的。
下車的時候莊嚴降下車窗,對著李正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連自己的浮躁都剋制不住,心不靜,槍怎麼打得好?”
說完調轉車頭一腳油門消失在營區大門外,留下站在陽光下一腦子凌亂的李正。
同樣遭受打擊的還有張建。
須知張建這人比李正還要自傲,一向標榜自己從小就混軍營十多歲就開槍打實彈的張參謀長的兒子將自己不得要領的失敗歸咎為莊大校的故弄玄虛上。
“我看這個莊參謀長是沒打算教我們真本事。”
等莊嚴的車走了,張建將一顆地上的石子踢出老遠,憤憤不平道:“瞄槍而已,說的那麼玄乎,我打小就……”
可話沒完,他就感受到旁邊射來兩道冷冷的目光。
一看,是還沒走的侯軍。
此時的侯軍要吃人一樣,那種屬於老兵的氣場頓時又散漫開來,壓得張建到嘴邊的半截話咕嘟一聲又吞回了肚子裡去。
侯軍說:“人家堂堂一大校,犯得著跟你倆新兵蛋子浪費時間?你也不用自己那沒腦子的腳指頭想想,至於嗎?至於嗎?昂?至於嗎?”
一連三個“至於嗎”,問得張建啞口無言。
侯軍繼續說道:“張建啊張建,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張建不敢說話。
侯軍哼了一聲後給出了答案:“傲嬌!和自己本事不相匹配的傲嬌!”
張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勾著腦袋半個字都沒敢反駁。
等侯軍走後,尷尬的張建覺得自己必要尋找一下精神上的支援,於是轉向了李正。
放在平時,張建絕對不會跟李正多說半個字。
可現在他們倆從某種意義上是同一條船上上的兩個難兄難弟,被莊嚴嘲諷,被侯軍痛罵,這對他的自信心產生了很大的衝擊,這會兒他需要一根救命的稻草來支撐自己的那股子虛無縹緲的傲氣。
“我說錯了嗎?李正你說是不是?我沒說錯吧?!排長也真是……”
李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片刻後才道:“我覺得排長說得沒錯。”
扔下這話,他頭也不回地回排房去了。
和張建不同,李正沒有那麼高的起點,自然就沒有那麼大的架子。
相比起張建,他更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自己不是部隊子弟,也沒有從小玩槍,就算打不上靶子那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張建不同。
牛吹上天了,現在牛在頭頂上飛,不使勁繼續吹,要落下來會砸死自己的。
不過吹牛也要本事,要資本。
像侯軍這樣,平時吹個牛也沒人敢說他啥。
有本事,別人服氣。
自己呢?
好了。
瞄個槍都被莊嚴說得一無是處,本來感覺自己挺厲害,在莊嚴面前就跟小白痴一樣弱智。
到臨了,找李正尋求支援,沒想李正也懶得搭理他。
張建有些失落。
他知道自己在一排的人緣差,差到幾乎沒人願意跟他說話的地步。
當然,他也不是沒想過改變。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一張嘴,那種帶著傲嬌和嘲諷的話就像突突的機關槍一樣擋都擋不住往外噴。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被孤立。
自己居然要尋求李正的精神支援……
張建突然想扇自己倆耳光,發誓以後一定不再這樣。
就算憋死都不會再跟他李正搭一句話!
哼!
什麼玩意嘛!
……
第二天中午,莊嚴依舊很準時過來接三人去師部小靶場。
不過第二天中午和第一天沒兩樣。
倆人又拿著一支空槍在那裡瞄靶子,一趴又是一中午。
莊嚴和侯軍還是老樣子,在一旁乒乒乓乓打實彈,子彈管夠,管爽。
這對於倆個新兵蛋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那種炮兵炊事班炊事員參加實彈演習的感覺又上頭了。
莊嚴還是喜歡搞突然襲擊,忽然就停下槍,轉身過來檢查。
檢查完了還是老樣子,一頓嘲諷式輸出,將兩人的那點兒自尊往泥水狂摁,不是這裡不行,就是那裡不準,要麼偏這邊,要麼偏那邊。
“槍都瞄不準,就別打實彈了,那都是老百姓納的稅,你們好意思?!”
這種話簡直直擊靈魂。
無論是李正也好,張建也罷,都屬於自尊極強的型別。
如果莊嚴只是罵兩人本事不行,天賦不佳,那倒也算了。
罵他們浪費老百姓納的稅,這話就大了去了。
不過兩人還是得憋著。
只能憋著。
李正一直在琢磨著莊嚴說的那句話的含義,只是一直沒琢磨透。
瞄準境況這東西是主觀性的,它不是資料,不是圖畫,寫不出來,也畫不出來,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怎麼把它刻在腦子裡去?
怎麼才算是刻在腦子裡去?
每次檢查,莊嚴都說原先正確的瞄準境況已經產生了變化,已經不準了。
為什麼以前侯軍排長沒說?
吳一班長也沒說?
到底是莊大校水平太高,還是侯軍和吳一的水平沒到?
稀裡糊塗想了一中午,瞄了一中午。
時間飛快過去。
最後還是被灰溜溜送回了新兵連裡。
李正沒心情說話了,張建也沒了脾氣,侯軍看著倆人嘿嘿冷笑一聲,自己走了。
站在中午的毒日頭下面,李正和張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兩隻鬥敗的小公雞一樣垂頭喪氣回了排房。
訓練還是日復一日地進行著。
還是老樣子……
趴地上,瞄靶子,據空槍。
就連負責保障的師部那兩個公勤兵都開始覺得李正和張建是個笑柄了,他們趴著,他們看著,遠遠看,捂著嘴,偶爾指指這邊,小聲說,然後大聲笑。
那天中午來了幾個師部參謀,也過來打槍,見莊嚴在,自然少不了比劃一番。
又很理所當然地輸了個一塌糊塗。
這些年輕軍官們看不慣莊嚴,卻贏不了莊嚴,於是將憋著的一肚子火又灑在倆新兵蛋的頭上,說瞄空槍別擋在射擊位置上,跟佔著茅坑不拉屎有啥兩樣?
說著說著,還將他們趕到射擊地線最遠最偏的兩個位置上,讓他們別再這裡有礙觀瞻影響他們射擊的心情。
這種行為多多少少有點不給面子莊嚴,畢竟倆人是莊嚴帶過來的。
可奇怪的是,莊嚴看見了,也不攔,由得這些參謀將倆新兵蛋從有樹蔭的靶位下面趕到了火辣辣的太陽底下,烤豬一樣烤了一中午。
李正覺得自己就是被拖出來展覽的小丑。
張建感覺小宇宙都要爆炸了,就差沒站起來又自曝身份,抬出自己那位參謀長爹來壓人了。
最終,倆人都沒發作。
軍營是個很奇怪的地方,無論你在地方的脾氣多大,進去了大多時候都慢慢適應裡頭的氛圍,接受那套森嚴的上下級制度,壓制住自己以往的衝動,老老實實夾起尾巴做人。
因為這裡是武裝集團,憑本事說話的地方。
你要想說話響,得有本事。
李正覺得那些參謀對自己和張建糟踐了那麼多廢話,卻沒敢跟侯軍支吾一個字,恐怕就是知道侯軍的能耐。
敢說半個字,侯軍直接說,某參謀,要不咱們來賽一場如何?
你看那些參謀怎麼收場?
第三天的情況沒有半點起色,最後還是灰溜溜收場。
情況好像沒有什麼改善……
然後到了第五天……
距離最後的考核還有兩天時間了。
李正和張建到目前為止,跟著莊嚴開小灶,卻一槍未發,整整四天的中午,都是趴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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