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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曙光降臨,左珩恢復了知覺。
未睜開雙眸前,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著。
瞥見伏在床邊打盹兒的許宛,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竟然會是她?
周圍環境,讓他很快判斷出自己置身何處。
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快速回溯,他自嘲苦笑,又撿回一命。
一手緩慢抬起,本想撫摸身前傷口,竟發覺渾身提不上一點力氣。
戴在手腕上的那串玉珠鏈子,倒讓他遲疑一下。
許宛把“護身符”送給他了?
宋績先前諷刺得很是,在懷疑許宛與宋廣妻室有關後,他並沒有窮追不捨刨根問底。
不過借這個由頭,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他不斷告誡自己,他們的關係僅僅是互相利用。
他利用她肅清自家後院,她利用他得到錢財。
許宛迷迷濛濛抬起頭,對上左珩那雙虛弱無神的狐狸眼,“你醒啦?”
左珩薄唇微裂泛白,“誰準你來這兒的?”
“你爹放我進來照顧你。”許宛探身往他跟前湊得更近,眉眼彎彎地傻笑。
“怕我死?”
“你先別死,那些鋪子還沒過給我呢!”
適才的感動盪然無存,左珩翻著白眼咬牙道:“財迷。”
許宛興致勃勃地去叫人,很快便把左梵山扶進來。
左梵山擺明了要和左珩說些私話,卻見許宛杵在一旁不動彈。
“去給我端藥。”左珩無可奈何地攆人。
“怕苦嘛?我給你找塊糖來!”“大腿”總算闖過鬼門關,她有點興奮過度。
左梵山將後續之事,逐一跟左珩陳述一番。
第二個刺客,已被姚宗安強勢帶回校事廠審問。
第一個刺客的身份,亦在抓緊時間排查。
趙爍丟失令牌,刺客混在宮衛裡,種種跡象都與各路藩王無關。
但憑藉他們偵查多年的經驗來判,幕後黑手就藏匿在那些藩王裡。
天起帝以多年不見為由,將眾人扣留豐都不得離開。
也是為校事廠破案,爭取更多時間。
左梵山疼惜地端視左珩,“姚宗安做事,你可放心,目下你的任務就是養傷。”
左珩半靠在床頭引枕上,“父親不必擔心我。”
“那丫頭倒很擔心你。”左梵山將許宛所為,輕描淡寫講給左珩聽。
左珩五味雜陳,嘴上依舊譏諷:“蠢貨!”
“她從皇宮一路追來,坐在我門前大半宿。”左梵山矍鑠的眼睛盯緊左珩,“她知道你的身份嗎?”
“不知道,我只是拿她解悶兒。”
“總有忍不住的時候。”
“不會,永遠不會。”
左梵山老態龍鍾地站起來,“一年後,送她離開豐都。”
“父親……”左珩捂住傷口坐直腰身。
“鄭薇的事我不追究,那是她自己活該。這丫頭解悶兒可以,不能長期待在你身邊。”
左珩緘默不言,左梵山語重心長地規勸,“你的秘密,誰知道誰活不成。想害死她,就不必聽我的話。”
“老祖宗,廠公,許姑娘她暈倒了!”管家急急忙忙來報。
左梵山不耐煩地敷衍:“請大夫來瞧瞧。”
“婆子們說沒大礙,應是累的,剛給她灌一碗紅糖水。”
重傷的左珩倏地翻身下床,赤腳邁出房門,直奔許宛而去。
左梵山看向左珩背影,面露不豫,“禍害!”
管事不得已,為左珩重新換了房間。
床榻無比寬敞,躺下左珩和許宛,中間還能再睡兩三人。
“你爹快被我氣死了。”許宛嚼著幫左珩尋來的糖塊,望向頭頂上方的承塵。
左珩用五指蓋住眼眶,“你用不著讓他喜歡。”
許宛轉身側臥,伸手去搭左珩的脈搏,“姚宗安沒找到機會跟你講話?”
左珩不敢再動彈,剛剛翻身下地,險些把傷口崩開。
“就算他找到機會,你的那些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你既這麼說,我便沒啥愧疚了。”
當時看到渾身是血的左珩,她很自責,覺得這件事本該避免發生。
“你號出點什麼來?”
“你脈象很亂,這兩日大增大補,與之前服用的那些藥相沖吧?”
經許宛提醒,左珩又差點跳起來,“到日子了!”
“到什麼日子?”
“找蘇春風去拿藥。”左珩想到她這兩天也累壞了,又改口道,“明早再去。”
“蘇春風到處跑,校事廠、左宅、這裡,真是辛苦。”
左珩悶聲搶白:“你要是聽話回家,他不至於兼顧這麼多。”
許宛朝他小腿上蹬一腳,“不用你攆,我明早就走!”
左珩側過頭,把“反了你了”四個字憋回去,只定睛睃望她。
“你看什麼?”
“看美人兒。”
許宛趕忙打岔:“我找蘇春風拿什麼藥?你是斷藥‘犯病’,還是吃多了‘犯病’?”
左珩惻然,以前還有跡可循,近一年隨時隨地都能“犯病”。
“不一定。”左珩假意睡去,長指又不經意觸碰到手腕上那串玉珠鏈子。
許宛替他掖緊被角,“有不適就喊我,我也好睏……”
她幾乎瞬間睡著,左珩靜靜諦視眼前人,生出一種好像叫“幸福”的錯覺。
從未被人這樣在乎過,就算她的初衷是為錢。
夤夜時分,左珩被疼痛折磨醒,冷汗已浸溼衾褥。
傷口疼痛尚能承受,但遺症到底來襲,蝕骨的疼鑽進骨髓。
他無法像往常一樣折磨肉身,只能強迫自己平躺在這裡一動不動。
“呃……”他想拿身體去撞牆,額頭一下一下磕進枕頭裡。
許宛聞聲迷迷糊糊驚醒,一聽左珩錯亂的鼻息,就知他“犯病”了。
她迅速掀開左珩的被子,裡面如被雨水淋過。
“你爹這裡有備用藥嗎?我就該回去找蘇春風拿藥!”許宛踉踉蹌蹌滾下床,替左珩倒來一杯熱水。
左珩根本喝不下那杯熱水,“去找左梵山要五石散,快點!”
許宛看著痛苦不堪的左珩,“你傷得太重,吃下五石散很可能暴斃。”
“我快堅持不住了,救我。”他的雙唇已被自己咬爛,像活吞下一隻血淋淋的獵物。
“你不能吃,你真的會死。”許宛抓住左珩的手,“還有別的法子嗎?”
“有。”左珩順勢扣住許宛後頸,往下重重壓去。
許宛整個人一下子栽進左珩胸膛,帶有血沫的熱唇很快覆到她唇齒上。
一頭烏黑密實的長髮垂落到左珩頸窩裡,他貪婪地嗅著,“不吃五石散,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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