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四章:談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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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微,你見洛都山時,有何感想?”盛苑不答反問,遙望著邊陲八城和中原的屏障,輕聲詢問。
岑幼娘隨之看去,不假思索言道:“洛瀆山雖說綿延數州,卻非是那等崇山峻嶺之險地,地勢相對平穩,是山匪喜歡的安營紮寨之所。但凡有風吹草動,大可盡數深入山間,等閒不易暴露……文臻以此問我,只不知,你是怎樣看的?”
盛苑笑了笑,眼波輕流轉:“洛都山地形多變,有密林高峻之所、亦有平穩開闊之處,有適合養殖種植的山谷、亦有適合訓練戰法的山路,若是屯兵於此,則進可攻、退可守,和邊陲八城遙相呼應,既能抵禦夷狄,又能守望中原。”
岑幼娘聽聞,不由愕然說:“洛都山地勢之好,前人何曾不知,只是這裡向來匪患不斷,就像是外面的草地,春風吹之又生。文臻所想雖好,但卻難以施行。”
“從微可知邊陲八城駐軍戰力如何?”盛苑沒有糾結岑幼孃的反駁,話聲調轉,又問起了各城的駐軍實力。
“卻是不大清楚。”岑幼娘雖說見識了守安城的駐軍面貌,不過以她對盛苑的瞭解,還真不敢認為其他幾城的軍力這般無二。
“我剛來守安城時,這裡的駐軍多是負責雅特哈湖附近的治安,守城戰前,我和他們接觸才知,這裡的兵是好兵,將也是好將,奈何十幾年來邊陲沒有大的戰鬥,即使有些風吹草動,他們也只是負責警戒、保護駐城之所安全,要說戰爭經驗,幾乎沒有多少。”
都說聽話聽聲,她這般言說著,岑幼娘根據之前的話題,聽懂了盛苑的意思:“你是說,讓山匪成為駐軍練兵的工具……這似乎也不是不可行啊!”
“可不可行不是關鍵,我只是告訴伱,我的看法兒。”
“啊?”岑幼娘這次沒跟上盛苑的思維,有些發懵。
不是,邊城的生活這樣摧殘人麼?好好一場談話,怎麼這樣漫無邊際?
“我只是想說,同樣一個地方、同樣地方的人,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從微,你為人堅韌、擅於借勢突圍;而我,卻是喜歡以攻為守、短兵相接。”
盛苑不緊不慢的轉向城內,遙指書院和衙署方向:“在翰林院時,我等借調一處,負責記錄整理閣老們爭辯的話題……有一次,談及編修律法,增補關於男女官員待遇和職責的規定。
辯論之後,內閣還讓我等書記人員各自作文,言及傾向……那時,你偏向於對女官的工作量和福利待遇做出適當傾斜。
而我,則認為當男女一致,皆以政績為銓敘升降指標,多勞多得。”
“我現在還堅持當時的看法。”想起了數年前的爭論,岑幼娘認真多了,“沒有平等的條件和基礎時,過分強調平等,豈不是更大的不平等?”
盛苑卻無意繼續爭論這些,只是說:“風險常常和收益掛鉤,安穩雖好,可上限卻更低,這是你能接受的,可卻是我所不甘的。”
說到這兒,她撫了撫讓風吹過耳後的發綹:“從微,你瞧,我和你行事風格這樣不同……你讓我給你提示,卻讓我怎麼說呢?”
“……也是。”岑幼娘怔了怔,啞然而笑言,“就好像是……我見這裡多嫵媚,你見此處多美味;我聽古曲只是思鄉落淚,你聽古曲卻要征戰四方。”
盛苑:“……”其實可以不用這樣詳細舉例的。
“我跟你開玩笑哩!”見盛苑露出無奈的表情,岑幼娘大聲笑起來。
大笑過後,她這才認真幾分:“不過你說的對,我剛剛確是多此一問了。”
“從明兒開始,你就是守安城的府尹,乃是一城之主事,你想要守安城變成什麼樣,它就會在你的努力下變成什麼樣。”
“多些提醒。”
岑幼娘見盛苑到底提點了自己幾句,領情之餘,不由提起了京都之事:“我出京之前,朝廷已經有意令各州衙署給當地女秀才、女舉人、女進士,立秀才牌坊、舉人牌坊和進士牌坊了。
對此,朝中大人們倒是不曾反對,只是對於將牌坊立在哪兒產生分歧,若是考取功名時,女郎已經完婚,那麼牌坊是要修建在孃家那邊兒,還是修建在婆家那邊兒。”
盛苑聽到這兒沒出聲。
她原以為岑幼娘要繼續說下去的,卻不想等了片刻,這人竟然還好奇的瞅向她,好像是等她發表意見哩:“!!!”
“這事兒不該、也不能做刻板規定……要我說,就該誰培養誰受益。”盛苑不覺得這事兒多難,“若閨閣之時,其父母支援讀書科舉,考取功名後,就該給自己父母爭取封誥待遇。
若是在室時不能讀書,出嫁之後婆家丈夫支援,那考取功名後,就該惠及公婆丈夫。
不是所有親情關係都有真摯感情作為紐帶,可是真切的利益卻恆久可靠。
以利誘之方能延續,而當延續到‘女子科舉於世人而言,宛若吃飯喝水那般自然’時,這項制度才不會輕易因為時光流轉而消失。”
“……”岑幼娘聽得入迷了。
盛苑此言明明這樣簡單,可她卻從沒這樣想過,就連朝庭上的老大人們也只是在二選一上拉扯。
“你該不會以為他們想不到吧?”盛苑讓岑幼娘誇讚的略微不好意思了,“他們爭論的也不是給誰牌坊的問題,他們爭論的是歸屬權。”
“歸屬權?”岑幼娘不大反應的過來。
“他們不在乎誰更有資格去分享女兒/兒媳的榮耀,他們在乎的是,雙方誰更有資格擁有榮譽的絕對歸屬權。”
“哪怕擁有榮譽分享權的人,其實對這份容易毫無貢獻?”岑幼娘第一時間想起了岑家。
“是的。”盛苑剛說完,就見岑有娘情緒有些低沉。
頓時,她忍不住補充:“其實說起來,不管榮譽歸於誰,這些爭論著大多都是既當公公又當岳父的,所以……他們爭論半晌,究其根本也只是想製造一場難以得到結論的爭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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