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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並不寬敞,看上去也不是那種能夠承載多少歷史的樣子,但現在,裡面的場景詭異得都能拍好幾部不同型別的電影了。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個死人,其中,有三人的死於槍擊,立即斃命的那種;而剩下的兩人雖然並非死於槍擊,但是死相比那還要悽慘和詭異,他們的屍體周圍都有大片乾涸的血跡,他們的臉也被自己的血染上發黑的血垢,然而,他們的身體上看不見明顯的外傷,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兩人死於中毒,而且是極其猛烈、極其霸道的毒。值得注意的是,那兩個中毒而死的人中,其中一個散著一頭捲髮的男人失去了一隻手,從那參差不齊的斷口和並沒有留下太多與之相關的血跡上看,應當是在死後被人硬生生砍斷的。

一幢外表溫馨的木屋裡變成了這樣鮮血四濺的血案現場,這自然是非常詭異的,但若是和屋子另一邊的場景相比,這邊的血案現場又顯得略有些老套了。

一個滿臉血跡和碎肉的女人吊在房樑上,已經失去全部力氣的身體在門外風雪的吹拂下一晃又一晃,引得房梁和繩子另一頭拴著的床吱呀作響。

床上,躺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衣著考究的黑人,他已經死了,這是毫無疑問的,但他卻不是立刻死亡的。他的下身一片糜爛,從中流出的血染紅了床單,無論讓誰看一眼都會覺得自己的下體一陣發涼。

作為一個男人,關鍵部位被打成這個樣子,而且明顯是因為這種傷勢失血過多而死,必然是十分痛苦的事情,但詭異的是,這個年老黑人死前的表情卻是一臉釋然和滿足的笑意,根本不像是一個在嚴重傷勢下眼看著自己的生命飛速流逝的人最終應該留下的表情。

染滿鮮血的床邊,倚靠著一個年輕的白人男子,他的大腿被子彈擊中,從中流出的鮮血一直延伸到屋門口的位置。他也沒了聲息,這也是毋庸置疑的,儘管他的傷勢是在場所有死人中最輕的,但在沒有得到及時醫治的情況下,這種傷勢依舊會要了他的命。和年老黑人一樣,他的表情也是一臉釋然,誰也不知道,他倆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自然也沒人知道下,他二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中又和解了什麼。

布蘭迪站在屋門口,他的身體雖然高大,但卻沒法完全擋住風雪。他有些懵,也許還有些恐懼,更多的是噁心,胃裡翻湧的感覺有點快忍不住了,這反應比他第一次開槍殺人還要大,自認為已經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要吐的話,建議你在外面吐完了再進來,這裡已經夠髒的了。”這時,神秘男人的聲音傳來。他像是沒事人一樣坐在這間小店的酒吧間,呡了一口放在吧檯上的白蘭地,一邊在自己的一個黑色小本子上寫寫畫畫,一邊一如既往地對布蘭迪下著指示。

布蘭迪聽取了他的建議,把頭別到門外,酣暢淋漓地好好吐了一陣。

當布蘭迪覺得自己都快把上輩子吃的東西都吐出來時,他終於覺得好了些,這才把身子扭回來,關上了屋門。

“門栓被子彈打壞了,想要把門關好的話,旁邊有錘子、釘子和木板,”神秘男人繼續命令道,“哦,對了,最少釘兩個哈,釘一個不夠。”

布蘭迪現在覺得身體略微有些虛脫,所以他沒力氣對神秘男人的命令提出什麼質疑,反正他也沒說錯什麼,無論他說不說,這也是布蘭迪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只不過,被人這樣指手畫腳,心裡難免會產生些負面情緒。

一陣錘子的敲擊聲後,逐漸狂暴的風雪聲終於被擋在門外。布蘭迪累得癱坐在地上,罵罵咧咧道:“nnd,這破門真難伺候。”

“要是餓了,那邊的燉鍋裡還有燉湯,雖然放了幾天,不過我覺得應該還能吃,”神秘男人說,“若是渴了,這裡有白蘭地,要是不喜歡,酒櫃裡還有別的酒。”說著,他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現在什麼都吃不下,也喝不下,”布蘭迪掙扎著站起身,隨便找了張完好的椅子把自己放進去,隨後看向神秘男人,說,“現在,能解釋一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警匪互殺,幫派火併,陰謀暗害,都有可能,我不在乎。”

“這TM死了這麼多人,死得還他孃的千奇百怪的,你跟我說你不在乎?”布蘭迪有些摟不住火了。

神秘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接著在自己的本子上寫著什麼。

“你來這不也是為了和這裡的人做生意嗎?現在人都死光了,你不在乎人命,難道不在乎這筆生意?”布蘭迪再問。

“這裡你說得有點瑕疵,”神秘男人頭也不抬地更正道,“我來這確實是為了自己的事情,但並非和這裡的人做生意,對我而言,他們活著並不重要,但他們死了,就會變得相對重要些了。”

“你到底是誰?”布蘭迪的手已經摸上自己左輪手槍的槍柄了。

“我說過了,一個算賬的,”神秘男人把自己的小本子收進口袋,從吧檯前的座位上站起來,看向布蘭迪,說,“我勸你稍安勿躁,布蘭迪•芒尼,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曲折的故事,我不知道,也沒心情知道,這對我沒有意義,但是這些人的身份我都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容我為你介紹。”

他也沒再在意布蘭迪是否解除了蓄勢待發的狀態,自顧自地為布蘭迪介紹起這些死者的身份:“我們從這裡開始吧,這位躺在床上的黑臉‘剩槍遊俠’,名叫馬奎斯•沃倫,你也許認識他,也許不認識他,他曾經在美國陸軍服役,官至少校,參加過南北戰爭,戰功顯赫。退役了以後,他做上了賞金獵人這行,在他手中從來沒有活著的犯人,在這一行也稱得上一代傳奇。”

他又指向在床邊倚靠的年輕白人,說:“這位名叫克里斯•馬尼克斯,他本人沒什麼值得說的,但他的父親是萊莫恩掠奪者的首領,儘管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他們依舊在萊莫恩燒殺搶掠,以此來表示對政府的反抗。”

神秘男人的目光上移,停在了那具被高高吊起的女屍上,說:“這位女士叫黛西•多摩格,嘯狼幫元老級成員,身上揹著1000美元的賞金,嘯狼幫你肯定不陌生,我就不贅述了。”

“至於地上的幾個,”神秘男人的目光投向地上的死屍,說,“那三個被槍打死的,都是來救這個女人的,身上都揹著至少1000美元的賞金,另外兩個被毒死的,一個名叫約翰•魯斯,傳奇級別的賞金獵人,綽號“絞刑者”,原因是他手上的每一個犯人都會被活著送上法場,另一個名叫O.B.,是約翰•魯斯的車伕。”

神秘男人又指示了一下一塊血汙痕跡很重的地板,對布蘭迪說:“你把這塊地板掀開。”

“啊?為什麼?”

“讓你掀開自然是有道理的,掀開它。”

布蘭迪依言掀開了木板,結果眼中的場景直接讓他“臥槽”出聲,木板下是個小地窖,而地窖裡則躺著一具男人的屍體,屍體的腦袋被一顆威力巨大的子彈穿透,只剩下小半拉證明著那個腦袋確實曾經存在過。

“這位名叫喬迪•多摩格,是這夥人的頭頭,但並非嘯狼幫的首領,這個人身上揹著5000美元的懸賞,不得不說,確實是一大筆錢。”

神秘男人結束了他冗長的介紹。布蘭迪此刻心裡只有困惑:“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又給我介紹了這些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嗯,看來你是個聰明人,對待聰明人,就要用對待聰明人的方式,而我的方式就是,開門見山,直截了當,”神秘男人一邊點頭,一邊走到布蘭迪面前,“首先,我想問問你,對於這裡的情況,你怎麼看?”

布蘭迪看了看周圍的景象,說:“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哦?”

“這樣的事情在這個國家應該不算罕見吧,賞金獵人和罪犯,獵犬和惡狼,互相撕咬間總會有無辜者喪命,這也不過就是又一場悲劇而已,不是麼?”

“看樣子你並不把賞金獵人看成善良的一方?”

“賞金獵人?”布蘭迪笑了笑,“也不過是為了錢而已,只是剛剛好選擇了這門營生,吃了司法機關的飯而已,要說什麼善良,我覺得談不上。”

“那你覺得,好人是什麼樣的,惡人又是什麼樣的?”

“這樣的定義不應該由我來做,而應該由社會,由人來做,他們認為正義和良善的即為善人,他們認為邪惡和醜陋的即為惡人,儘管事實可能與之大相徑庭。”布蘭迪很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很新穎的觀點,”神秘男子挑了挑眉,說,“那麼,你想成為善人還是惡人?”

布蘭迪嗤笑一聲,說:“我不想當善人,也不想當惡人,我只想以我自己想要的方式度過這一生,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有趣,你很有趣,看來我的時間沒有白費”神秘男人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的嘴角罕見地勾起了一抹微笑,“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願意和我玩個遊戲嗎?”

“說說看,斯芬克斯先生。”

神秘男人無視了布蘭迪的取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子,說:“這個盒子裡,有四枚不同的硬幣,每一枚代表著不同的含義,你要做的就是從中拿走一枚,記住,只能拿走一枚。”

“就這樣就完了?”

“對,就這樣就完了。”

“你TM管這叫遊戲?”

“在我看來,是這樣的。”

布蘭迪很想直接一槍射在這個人臉上,讓他的腦袋比地窖裡那個倒黴鬼還碎,但不知為何,他本能地不敢掏槍,儘管這個男人除了神神叨叨以外並沒有體現出什麼其他的特點,但是布蘭迪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不是一般的危險。

事到如今,配合是唯一的途徑。布蘭迪把手伸進開啟的盒子裡,摸索了一陣後,從裡面拿出一枚銀光閃閃的硬幣。

這枚硬幣很奇怪,它是銀色的,但從摸上去的手感來看,又不是銀,若說是由鐵鉻鎳等金屬製作的,也不合理,因為那樣的硬幣沒有銀幣特有的輝光。硬幣的一面用阿拉伯數字刻著“3”的字樣,而另一面則刻繪著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還有兩把交叉在一起的左輪手槍作為裝飾。

“這是……”布蘭迪疑惑地看著這枚硬幣。

“是‘鷹’……”神秘男人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變化,彷彿無波的古井突然有了波瀾,但很快,他便恢復了一直以來的冷漠神情,說:“保留好它,關鍵時刻,能救你的命。”說完,朝門外走去。

“你要去哪兒?”布蘭迪問。

“去我該去的地方。”神秘男子頭也不回。

“你到底是誰?這些人的死和你有關嗎?你對我說了那麼多神神叨叨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有什麼企圖?”布蘭迪索性把自己所有的問題全部丟擲。

“年輕人,要懂得接受未知,不要總是刨根問底,”神秘男子的身影漂出了屋子,但聲音卻依舊在周圍迴盪,“若是失眠,記得喝點酒,最好是白蘭地,能助眠。”

神秘男人走了,“米妮男裝店”再次被風雪入侵。布蘭迪無奈,只能對著那扇該死的破門又是好一番忙活。

當錘子敲擊聲終於停止後,布蘭迪也累得夠嗆了。此時他也不在乎滿屋子的屍體和經久不散的血腥味,他只想好好喝一杯,然後,找個能容身的地方睡一覺。

酒杯被他斟滿,酒杯被他喝空。

布蘭迪的酒量應當是還算不錯的,但是這一次,他只喝了一杯,眼前的世界就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他的身體沉重地倒在地板上,如同那些倒在地板上的死屍。

唯一的區別,是他還能發出醉酒之人特有的那種沉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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