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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瘋,我正是要借萬卷本相,用它天生的兩岸穿遊神通在盛無虛留下的周天界禁上撕一道口子。
只要能透出一絲【真性】,近海對你我來說算什麼,莫說是初成的武道元神,就算是一個紙片人,我也能把他吹到界原!”
袁天仁以神傳音,其聲如隆隆雷震,語氣異常果決。
可常斷玄仍是不肯發動神通變化助他施展武道借相之法。
“要借萬卷本相,你的倚仗無非是謝先生那半片書籤,只有這麼一星半點他人真性為憑,而且是高出你不知多少的大能,你自己的本錢花得起麼?
以陸學部現在的學分,這個學期你的陰質配額比去年只少不多,你當自己還是活人麼,你是陰魔傀儡,陰質耗盡你就死了!
你到底在轉學生身上賭了多少?把我今年的配額全給你夠不夠?”
袁天仁兩眼凝望虛空,空海中,梁德全部靈性灌注而成的心光匕首搖搖欲墜,任督二脈上紫黑的斑點和毛細裂紋正在蔓延,心血凝結的燃料也快耗盡了。
“老常,我賭的不是他的命,我賭的是自己的命。
正常入學的此岸種學生要按盛無虛殘念設定的規定課程修行,你我無法插手。
中途穿越而來的轉學生鳳毛麟角,又基本是彼岸種,三百七十五年前唯一一個此岸種轉學生偏偏分到了空學部,當天就被江遲那個廢物尋機劈崩了神魂……
我終於等到一個陸學部的此岸種轉學生,未必不能借他之手開啟畢業旅行的死路,老常,別說什麼從長計議的廢話,老夫賭命就是一把梭,我已經滿倉壓上了,你跟不跟莊?”
回答完老友的質問,袁天仁閉上了疲憊的老眼,再不多說。
老常,苟延殘喘的意義是什麼,你和我一樣想真正地活著麼?
“呵……”
環繞在袁天仁武道元神外的銀白色鏡帶逐層消失,常斷玄開始收回自己外延的真性。
很快,紫府內只剩下袁天仁閉目獨立的武道元神,和最後一根蘊含常斷玄真性的銀白色鏡帶,而這最後的殘留也迅速分崩離析成了一線銀光。
袁天仁和常斷玄之間的連線只留最後一線。
常斷玄輕嘆一聲,整個人崩散成無數銀白色的細線,隨著這最後一線破空而去,全部飛入了袁天仁的紫府。
狗東西,修得好紫府,固若金湯,寸分不讓,我若不用千絲變化,還真沒法把全部真性投進來。
“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賭上全部的男人相顧無言,唯有一笑。
劍下亡魂的狂放笑聲裡,素絲織成銀色鏡面的錦緞,飄落在縮身蜷起如胎兒的武道元神之上,鏡面清澈如真空,倒映出半枚殘破書籤的影子。
那書籤只餘下半,似是竹木材質,依稀能看出一行墨筆楷書。
“孤雲獨鶴共悠悠,萬卷經書一葉舟。”
銀光漾動,勾勒出四方稜線,紫府中驀然出現的銀白色正立方體懸浮片刻,就如同魯班鎖和魔方一般裂解開來,鏡面上分出無數細小方塊,起伏升陷,猶如階梯積木。
方形積木的頂端,凸顯出仿寫書籤題字的陽文,成千上萬枚金屬活字上下往返,在一頁銀白色的鏡紙上印出文字,不多時便印滿了全幅,文字密密麻麻,彷彿蠅頭米粒。
起初是與書籤上無有差別的楷書繁體,隨著銀光粼粼,散作偏旁部首、音符形符,部首又散作單一筆畫,橫豎撇捺、點提折鉤。
那些筆畫在鏡中一個模糊,便成了無數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鳥獸魚蟲的簡筆圖畫。
古樸的圖畫飛速演進,圖畫化為甲骨文,甲骨文化為金文,金文化為大篆,大篆化為小篆,小篆化為隸書,隸書化楷,由繁趨簡……
最後,銀頁化為一張厚實挺括、質地均勻的白色凸版紙,深鉛色的宋體字密佈於上,宛如黑色螞蟻,迅速增殖。
深鉛色宋體字元先是佔滿了整個書頁,隨後堆成了凸起的立體矮丘,文字的叢集不停增加膨脹,被無形的風揉壓變形,逐漸塑成了一尊獨角鳥喙的獸顱。
獨角鳥喙的妖異獸顱降臨紫府,滯澀地睜開了緊閉的橘黃圓眼,若有若無的煙氣在瞳中流動,彌散著荒古蒼涼的氣息。
起風了。
無數細小文字組成的黯淡氣流,從獨角鳥喙獸顱的孔竅中生出,循著袁天仁的夢境向劍仙遺蹟之外吹去。
劍仙遺蹟之外,環繞著盛無虛元神崩解後殘念演化的周天界禁。
明黃色三角陣符數以億計,鋪天蓋地,界外封禁運轉如常,天衣無縫,卻被黯淡的文字氣流無聲無息地穿透,留下許多細若微塵的隙間。
風入空海,如光似電,轉瞬間,無數細小灰塵般的文字追上了已是渾渾噩噩的梁德。
梁德兩眼迷離,昏亂中隱約看到自己被一片灰色霧氣籠罩。
又是頭痛又是灰霧,難不成……
霧中的文字排列組合,變幻色彩,突然間聚在一處。
一個巨大的紅色“危”字出現在梁德頭頂。
這字結構散亂,搖搖晃晃,好像下一刻就會變形成一個“死”字。
“趕上了。”借萬卷本相施展神通的袁常二人同時鬆了口氣。
萬卷吹息連上了梁德的性命,將所有影響因素與可能性統合後顯現當下一刻其人命運的動態,鉅細無靡地反饋給另一端的袁天仁和常斷玄,外在表現就是頭頂出現的紅色“危”字。
只是快要死了,還沒死。
在這小子死前趕上了便好,至於這初尋界原的空海覆舟之危,對兩個赤劫階位的彼岸行者來說,只要能從盛無虛殘念封鎖的劍仙遺蹟裡透出一絲真性,化解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常斷玄運轉名為【萬化虛元】的真性,調和成一縷降伏龍虎、去火固形的青木之氣,附著在萬卷本相的吹息中,傳至梁德行將焚盡的武道元神深處,形神交感,他焦黑欲裂的任督二脈如獲甘霖,恢復如初。
梁德頂上血紅閃耀的“危”字逐漸平息,血紅褪去,青綠上湧。
危而得木,文字變化,合成一個“桅”字。
一根筆直的青色桅杆,從梁德武道元神中生長冒出。
以青色桅杆為中心,多如恆河沙數的青色字元噴泉般向外湧出,字元連成青色細線,青線交錯,織成框架,又湧入大量字元填充夯實。
不多時,一艘頭小身肥,船首形似鳥喙,船身長直,有篷有櫓的青色帆船揚起風帆,在灰色吹息推動下,護著梁德渾渾噩噩的元神平穩航行,消失在空海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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