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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草原之上,白霜已經蒙了一片。

無數的馬蹄踏過興海草原,最後越過沙珠玉河,直入曲溝新城之中。

站在已經有些模樣的城門之前,李絢放緩馬速,隨後,上千名黑衣黑甲的騎兵緩緩進入城中,開始朝著軍營而去。

曲溝新城從最初就沒有打算要構建城牆,所以當曲溝新城向北擴張到中軍大營的時候,雖然被迫停了下來,但看上去,還是將中軍大營給囊括了進去。

中軍大營便成了曲溝新城的最北部一塊,大營北門也就是新城北門。

大營四周的長街異常的寬闊,再加上四面長街,數千士兵可以同時湧出。

冬日來臨,最麻煩的就是取暖和住宿。

城中還好,人群聚集在一處,本就溫暖,城外才是麻煩,尤其是草原。

誰也不知道那裡的一條小溪,就會結冰滑倒馬匹。

戰馬一旦骨折,後果極其嚴重。

那些是冬日作戰最大的敵人。

中軍大營南門之前,李絢翻身下馬,一眾黑甲騎兵各自回營。

李絢面色肅然的朝著中軍大營而去。

千牛衛守在門外,看到李絢,微微躬身,掀開了門簾。

大帳之中,十幾名軍將正聚攏在沙盤前,商量著接下來的行軍計劃。

被眾人圍在中央,一身紫袍的,赫然正是西北道行軍大元帥劉仁軌。

左右分別是:左衛將軍蕭嗣業,左衛中郎將王孝傑。

鎮國大將軍、檢校右驍衛將軍,史暕;檢校右驍衛中郎將仁恩賜。

右領軍衛大將軍李謹行,右領軍衛將軍李頃,右領軍衛中郎將李多祚,右領軍衛中郎將黑齒常之。

右屯衛將軍孫仁師,右屯衛中郎將金木林,右豹韜衛將軍慕容忠。

四周還有十數名軍吏,各曹參軍,長史,司馬等人。

李絢掀開門簾進入。

冷風吹進,眾人立刻掉過頭,看向李絢。

“南昌王,可曾有何收穫?”劉仁軌直接開口發問。

李絢微微搖頭,拱手道:“回稟大帥,沒有發現任何吐蕃人暗藏的兵力。”

劉仁軌點點頭,目光看向在場眾人問道:“南昌王前幾日提出,論欽陵可能有暗手兵力參與山中,諸位怎麼看?”

慕容忠忍不住率先開口問道:“會不會是王爺弄錯了,論欽陵根本沒有什麼暗手。”

對面的左衛將軍蕭嗣業,搖頭道:“論欽陵為人狡詐,他雖離開有將近一月,但相信烏海前線的訊息,每隔幾日都會傳回邏些,我們用一個月的時間,在山道上鋪冰,就算一開始沒察覺到我們的用意,現在這時候也該明白過來了,怎麼可能不做反應。”

“是啊,我等攻打興海之事,本就瞞不住,冰道一鋪更是如此。吐蕃人唯一不確定的,是我軍會何時動手,畢竟不能一有風吹草動就出兵和我們廝殺一番。”李謹行開口,他看著沙盤說道:“瑪積雪山東西長達四百里,裡面有幾條山路小道藏人太正常了。”

除了慕容忠,沒人說李絢最近的一系列行動是杞人憂天。

不管是青西的戰事,還是青南的鋪設冰道之策,李絢做的,都足夠讓人信服了。

“山道上的冰道,今年或許還能有些用處,但到了明年,論欽陵就能想出破解之法。”李絢微微搖頭。

今年冬天,他們藉助吐蕃人不瞭解情況的便利,派兵殺入了烏海——大非川山道。

吐蕃人本就有誘敵深入、拉長大唐糧道的打算,所以在整條山道也是邊打邊撤,一直撤到了百里之外。

就在這個時候,唐軍開始在最前線鋪設水車。

吐蕃烏海守備立刻察覺大唐在試圖利用水車運糧,立刻組織手下兵卒反擊,然而他們卻被唐軍直接打了個伏擊。

大唐鋪設水車不過是試圖用水車在山道上鋪水,作用並不是很大,所以在開始之前,也不知道誰想到注意,直接用水車作為誘餌,狠狠的伏擊了吐蕃人一把。

等到吐蕃人徹底撤走之後,他們才開始利用水車,在山道上開始鋪水。

每十里一輛水車,從下方控制水量,小心的鋪到上方,然後再利用船隻,從上游而下,同時將水車拆卸,埋在了山中。

到了明年,一旦再度攻上烏海,這些水車立刻就能派上用場。

最前線一直都有唐軍在騷擾,讓吐蕃人以為大唐的目的是烏海。

一直到半個月前,吐蕃人突然出擊擊破烏海城下的唐軍,這才發現了唐軍的真實意圖。

但兩百里山道上已經全是冰道,人行都勉強,更別說是馬匹了。

冬日的烏海,即便是白天,溫度都在零度之下,就算是動用人力鏟冰都不知道要鏟到多久。

原本一開始,李絢他們最但心的,就是吐蕃人會不顧一切的動用人力在山道上除冰,然而沒有。

唐軍在距離山腳三十里的地方安插一個五百人的軍營,然而吐蕃人從來就沒有打到那裡。

他們甚至都沒有藉助船隻從山上下來,李絢原本還想敲一敲沒有戰馬的吐蕃兵,但可惜吐蕃人不給他這個機會。

眼看著距離出擊烏海的時間越來越近,李絢卻莫名的不安起來。

他懷疑在某個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有論欽陵提早安排下來的後手,但可惜李絢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

“咳”的一聲,頓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劉仁軌輕輕一聲咳嗦,眾人立刻拱手:“大帥。”

一身紫色長袍的劉仁軌,看著沙盤,沉聲道:“行軍作戰,諸事都需小心再三。”

“喏!”眾人同時肅然拱手。

劉仁軌的目光落在了興海,然後開口說道:“興海,吐蕃青東都護府所在,有一萬吐蕃騎兵,兩萬吐谷渾騎兵,與我等兵力相當,又略有地形優勢。”

興海北部為草原開闊地帶,往南是一片丘陵低山地帶,過了丘陵低山地帶便是一片興海谷地。

黃河從瑪積雪山東側流下,在興海東側流入龍羊峽。

瑪積雪山也有多處溪流從山上流下,最後匯入到黃河之中。

充沛的水量,讓興海成為了整個青藏高原,除了格爾木,伏俟城以外,水草最肥美的地方。

劉仁軌平靜的說道:“這一戰,以一萬左衛騎兵為主力,從北側正面突入,遇到任何吐蕃騎兵即刻擊殺。”

左衛將軍蕭嗣業,左衛中郎將王孝傑同時站出,拱手道:“末將領命。”

“右屯衛步兵各有兩千守衛大非川和大軍營地,剩餘四千騎兵為中軍,隨本帥而行。”

右屯衛將軍孫仁師,右屯衛中郎將金木林同時站出,拱手道:“末將領命。”

劉仁軌抬頭看向仁恩賜和慕容忠,直接說道:“三千右驍衛,三千右豹韜衛各從大非川和黃河西岸前行。”

檢校右驍衛中郎將仁恩賜,右豹韜衛將軍慕容忠同時站出,拱手道:“末將領命。”

劉仁軌轉頭看向史暕,沉聲說道:“大將軍,突厥騎兵作為後軍,一有軍令,立刻直撲而上。”

“末將領命。”史暕沒有絲毫猶豫的領命。

劉仁軌雖然看向李謹行,沉聲說道:“謹行,右領軍衛大軍從黃河道而過,直撲貴南。黑齒常之部從澤庫而出,直撲同德,務必讓兩縣軍力不得鬆動,最好,能直接擊破兩縣。”

“末將領命。”右領軍衛大將軍李謹行,將軍李頃,中郎將李多祚,中郎將黑齒常之同時拱手。

劉仁軌點點頭,目光最後落在李絢身上,直接了當的說道:“右衛為機動騎兵,何方有變故,便支援何方。”

“末將領命。”李絢忍不住的鬆了口氣,拱手領命。

這一次攻打興海,李絢並不作為主力,並不是因為他手下的人戰力太強,而是因為李絢說過,如果他作為論欽陵就一定會做足預備發生意外的後手。

如今之戰,青西失守,烏海——大非川山道上又被冰道封鎖,吐蕃人只剩下興海一路。

這種局面雖然論欽陵想到的可能性很低,可是他一旦想到,就必然會在其中做後手佈置。

劉仁軌如今這麼做,就是在預防可能會發生的一切意外。

而所有意外當中,最令人害怕和擔心,是論欽陵根本就沒有返回邏些,而是依舊在隱秘藏在烏海。

邏些的訊息,從邏些傳到松州,再從松州傳到長安,再有長安傳到前線,中間不知道耽擱多少的時間。

“如果論欽陵真的沒有返回邏些的話,那麼吐蕃人大非川冰道就有被吐蕃突破的可能。

到時候被兩路夾擊的,就很有可能是我們的,所以,大將軍,南昌王,你們要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

劉仁軌將最後的交待說了出來。

李絢和史暕同時拱手:“末將領命。”

到了這個時候,劉仁軌才抬頭看向眾人說道:“諸位,今次這一戰之後,一旦獲勝,我等便能平安的一直到新年。到時候,家中離得比較近的將領,本帥也可以酌情讓你們回家探親,但若是今日這一戰落敗,那麼我們很有可能就都回不去了。”

“大軍出征,有勝無敗。”在場十幾名將領同時拱手。

劉仁軌肅然點頭,冷聲道:“好了,各自回軍,各自準備,三日之後辰時,各部按預定計劃出擊。”

“喏!”

……

李絢從大帳之中走出,王孝傑走在一側,低聲笑著說道:“朝中傳聞,王爺將會是接下來的新州刺史,不知可有其事?”

“孝傑兄訊息靈通。”李絢有些詫異的看了王孝傑一眼,隨後搖頭道:“朝中之事,沒正式公文任命下來,一切都是空談。”

李絢很平靜,心情也很寬鬆,皇帝說讓他做西北王,也只是皇帝說說而已。

到時候朝中諸相反對,群臣反對,李絢也沒法說什麼。

王孝傑雖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還是“嘿嘿”地說道:“他們要是不給王爺這個刺史,那麼以王爺的軍功,恐怕就得上鴻臚寺卿了吧?”

李絢跟著笑笑,他最大的底牌,便是他的軍功,不給他這個新州刺史,那麼就得在朝中給他找出一個合適的位置來。

天下宗室可都看著呢。

李絢收回心思,看向王孝傑說道:“孝傑兄,這一戰下來,你這個中郎將,也該升了吧。”

王孝傑雖然咧開嘴,但還是謙虛的說道:“在左衛做一中郎將,好過在其他地方做將軍。”

李絢點點頭,左衛是拋開千牛衛和金吾衛以外的十六衛之首,哪裡是虛名。

“哼!”一聲冷哼在旁邊響起,右領軍衛中郎將李多祚,中郎將黑齒常之從旁邊走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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