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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之上,劍影紛閃。

霎那間,兩道人影已經各自站在對方原本的位置上,兩柄鋒利的長劍斜垂向地。

兩把劍刃之上,全都沒有鮮血。

但站在右側,賈輝的鼻間已經無聲的流淌著兩條血線,甚至眼耳之間,同樣有紅色的鮮血流出。

七竅流血,賈輝臉上帶出一絲悽笑:“南昌王之毒,果然可怕、”

李絢輕嘆一聲,可惜的說道:“倉部郎雖然屢次解毒,但又屢次讓毒素侵入肝脾,到了如今,心臟又反覆不寧,若是再強行運動,怕是立刻就會有猝死之狀。”

猝死,瞬間死亡,沒有任何預兆的死亡。

真當李絢是什麼老好人嗎?

他的藥,一旦反覆的折騰開來,就是神仙來了,也要讓三讓。

尤其是賈輝前幾日看起精神不錯,但實際根本沒休息好,身體虛弱無比。

身體一弱,冷風一吹,諸病立刻侵襲。

不僅他身體疲弱,甚至就連耳鼻目,如今都有嚴重的影響,甚至稍不注意,就會落下終身殘疾。

這其中的病理干擾,即便是李絢的老師韋玄藏來了,也未必能夠幫他解開多少。

而且賈輝身體當中的虛弱,還在日日增加,越是激鬥,身體越虛;如果沒有李絢親手日日調養,那麼用不了多久,賈輝就會暴病而亡。

而且,他是病亡,而不是毒發身亡。

“跟本王回長安吧,想想你的妻兒,你活著,他們才能掙一線生機,你若死了,他們恐怕都活不過今晚。”李絢輕聲感慨,長安之事就是這麼殘酷。

賈輝頓時沉默了下來,他何嘗不知道李絢說的是真的。

大唐罪行株連,尤其謀逆,除主謀判僥倖以外,從者一律斬首,只有家屬不知情者,才會被判流三千里。

可即便如此,最後能夠在流放三千里下活過來的少之又少。

妻兒,李絢的保證,真的戳到了賈輝心底最隱秘的地方。

賈輝低著頭,僅僅思索片刻,他就突然抬頭,咬牙看著李絢問道:“你究竟還想知道什麼?”

看到賈輝終於放下了心防,李絢直接問道:“那你還知道什麼,你還知道什麼本王不知道,皇帝不知道,甚至就連天后都不知道的事情,這些才能能救你的命。”

“我知道在長安車中,還有多少人是和我一起,對整個朝廷充滿了不滿怨恨,他們每天雖然在上官當值,但卻一天一天的都在以權謀私,中飽私囊,甚至毀壞國帑都在所不惜。”賈輝看著李絢,輕聲說道:“這樣的人很多。”

李絢沉默了下來,最後點點頭,說道:“回去之後,將所知道的,都寫下來吧,這些東西,或許保不了你自己的命,但你的兩個兒子,還是能保下來的。

長安待不住,就回婺州,只要他們不自己找死,本王保證,起碼他們能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

“安穩,兩個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廢物,錦衣玉食慣了,又如何能習慣普通人的生活。”賈輝神色無奈的搖搖頭,對於兩個兒子的未來,他根本不抱多大希望。

“那就讓你妻子早點給他們成親,哪怕娶兩個平民女子,早點生育後代,早點養育後代,至於這兩個兒子,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吧。”李絢平靜的看著賈輝,這並不是多難的選擇,拋開個人感情,解決問題還不會嗎?

賈輝看著李絢,嘴角不由得一抽,最後沉沉的低頭說道:“下官是想請王爺幫忙。”

“本王幫不了你的。”李絢看著賈輝,淡淡的說道:“從你走上那條絕路開始,就意味著你的家人也在一步步的走上絕路,這一點你心中清楚。這一次,若是你是因為其他原因被斬,那麼他們還能有一線生機;可若是你的罪名是通敵,那麼你的後人,下場或許便只能效仿那位欽言。”

“欽言,王爺此言是什麼意思?”賈輝突然間滿臉驚駭的看著李絢。

欽言,趙德言,賈輝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李絢搖頭,說道:“本王沒有任何意思,端看如今這事最後結果如何了,若是倉部郎在此事當中還有別的心思,那麼一切最後難免走向崩毀,真到了那個時候,誰都救不了他們;若是倉部郎就將一切照實稟明天后,那還有一線生機,能活下來,便是最好的,至於他們的最後人生,長安多年,諸事不成,人情世故,總還會一點吧。”

賈輝緊緊的抿著嘴角,呼吸早已經無比的沉重了起來。

李絢一步步的走到了賈輝的身側,然後伸手將他手中的劍拿了襲來,這才看著他說道:“此番之事,不管你要做什麼,都請無比穩妥,殺人也好,打蛇也罷,一擊必殺,千萬不要留下任何的機會。

別人在長安城自然也有親朋好友,如果沒有實際的證據,不能一棍子打死,那就什麼都不要說。

萬一到時候,別人脫身,牽連到你家人的情況,真出了事,到時候該後悔的人,就該是你了。”

賈輝默然了下來,李絢說的話,如今還是有相當道理的。

賈輝深吸一口氣,說道:“王爺放心,下官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保證在下活著回到長安。”

賈輝說完,抬起頭,死死的盯住了長空之中。

一道人影模樣的臉孔出現在視線盡頭突然閃現,然後瞬間消失,這一幕立刻就將來遂給驚呆了。

“隱極宗宗主雲鶴壁。”李絢低頭看向賈輝,輕聲說道:“他的確是個威脅,但僅是一個威脅,倉部郎不知道信不信,只要我等往回走,那人必定不敢隨意動手,哪怕就是在現場,他也不敢隨即出手。”

李絢一番話說的極度肯定。

賈輝一愣,隨即點頭,苦笑說道:“魔門最是有自知之明,如今還在長安範圍之內,長安城中只要隨意一劍,立刻就徹底的壓制住他們,甚至斬殺。”

大唐皇城之上的玄門法陣,那是當年由李淳風和袁天罡,共同佈置而成。

魔門元神哪怕有絲毫的輕舉妄動,立刻就會被強大的法陣擊穿。

多年以來,儘管擁有強大實力的修行者,已經逐漸的退出了皇城,哪怕只剩下一個明崇儼,也絕對是最不好惹的人物。

尤其今日,明崇儼站立在城牆之上,目光隨意的掃過天空。

瞬間,天空之上的雲鶴壁元神法相已經不見了蹤影。

甚至從一開始,雲鶴壁的元神法相就是在空中不停的遊走,從來沒有停歇的時候,而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一直沒有被明崇儼徹底鎖定。

他在監視,他在觀察,但也僅僅是監視和觀察。

他在看賈輝究竟死了沒有。

他在看因為賈輝的事情,是不是會牽連到吐蕃密使。

“你身上帶著的所有東西,全部都交出來吧。”李絢看著賈輝,指著指一側的女牆。

賈輝臉色頓時升起一絲不甘,但此刻的他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他小心點在衣服內側口袋裡輕輕一掏,下一刻,一連十數樣東西已經被全部掏了出來。

之前吐蕃人用來交換情報的鑽石,一把不超過半尺的短劍,還有令牌,公文,以及其他一些隨身攜帶的物品。

“咦!”來遂在賈輝的身後稍微輕咦一聲,緊跟著,一本秘本就被來遂遞向了李絢。

李絢接過之後,看了賈輝一眼,賈輝淡淡的說道:“這是我個人私記的西線糧倉和軍械庫的真實情況。”

“可是你沒有去過西線?”來遂忍不住的反駁了一句。

賈輝不屑的看了來遂一眼,不屑的輕笑說道:“很多東西,只要結合歷年資料,就能夠推算出一個大概的資料,而且誤差極小;若是能看到這些資料,整個大唐,所有糧庫手腳的問題就都能夠看的出了。”

李絢翻動了裡面西線各州的軍糧的相比安排情況,翻到很快,幾乎是在極短的時間裡,就看完。

“讓千牛衛的人,將這東西立刻送往長安,記得人手多一些,帶上弓弩。”李絢淡淡的一句話,直接讓來遂的神色冷峻了起來。

“遵命!”來遂認真的拱手,然後快速的去傳達命令。

李絢回頭,看向賈輝,輕聲說道:“我們再稍微等一刻鐘,看看情況。”

賈輝一愣,隨即恍然了過來:“你是擔心,於家和獨孤家那些人,他們會直接動手殺我。”

“你死了,別人就不會死了。”

李絢簡單的一句話,讓賈輝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賈輝活著,有太多的人受到威脅了,只要他死了,他們這件事最多就只會牽連到賈輝全家,大不了他岳丈全家。

誅滅賈家,誅滅於家,一切便就此了結。

但,賈輝不甘。

當年捲進這些事情,本就不是他的本意,但於家已經深陷其中,他自己更是已經擺脫不了。

但他自己的兒女,還有得一救。

很快,一伍的千牛衛已經快速的朝著長安的方向而去,四周人群的目光全部都詫異的看著。

片刻之後,黑色披風包裹著的賈輝從城牆下來,然後被送進來一輛馬車當中。

此刻的他,虛弱的神色總算好過了一些。

藥是李絢下的,如何解毒,只有他最清楚。

如今的賈輝,就連身體都需要長時間才能恢復,若真要輕舉妄動,那他死定了。

站在城門下,李絢對著來遂拱手道:“來兄,回長安就麻煩你了。”

來遂拱手還禮:“王爺不必客氣,不過王爺真的不跟著回去?”

“不了。”李絢搖搖頭,說道:“一來,本王要算作第三波疑兵,二來,也是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就比如追殺吐蕃密使,如果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任由吐蕃密使帶情報回吐蕃,那麼那份東西的真實性,就該要令人懷疑了。”

來遂點點頭,然後鄭重的說道:“王爺小心。”

“來兄小心。”

……

站在碼頭上,看著來遂帶著兩隊右衛鐵騎,護衛著賈輝朝長安而去,李絢收回心思,轉身看向一側周乾,沉聲說道:“這一次,你親自來人,從這裡直奔鄯州,不管野外,只管城中,獵犬會帶著你前往欽言去過的每個地方,然後將那些地方全都端了,吐蕃人該拿到的,已經拿到了,那麼剩下的,他們就沒必要活著了。”

周乾聽完命令,立刻神色一肅,拱手:“遵令!”

轉身,周乾一揮手,已經帶著一伍千牛衛朝著西邊直奔而去,他們還隨身帶著兩條不大的黑色獵犬。

天后密令,讓李絢不得殺死吐蕃密使,但沒說不讓李絢在他的身上手腳。

深吸一口氣,李絢轉身朝城中走去,今日之事還沒完。

就在此時,一道黑氣突兀的從水中竄出,直奔李絢後心。

“阿彌陀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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