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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微微晃動,李絢閉著眼睛,靠在車壁上,思索著天陰教和杜春,還有火藥的關聯。

如果真的是杜春,那他天陰教在火藥上的進度究竟如何?

距離黑火藥,還有多遠距離?

就在這時,何以求的聲音在他對面響起:「王爺,下官突然想起早年發生在長安的一起邢殺案!」

李絢睜開眼睛,目光中帶著疑惑的看向何以求:「何兄請講,似乎何兄在看到那一具機關人偶之後,就心事重重。」

「是!」何以求非常鄭重的躬身,目光沉重的說道:「不怕王爺笑話,那還是在顯慶三年,下官遇到的一件奇案,一起傀儡殺人案。」

「顯慶三年?」李絢有些詫異,低聲說道:「如果小弟沒記錯的話,何兄是顯慶四年的進士,顯慶三年,那一年,何兄還是貢生吧?」

何以求臉色相當肅穆的點點頭:「下官當年求學國子監第五年,略通二經,是第二次求仕上監,參加科舉,上一次的時候,敗的一塌糊塗,第二次便僥倖中的進士。」..

稍微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何以求面色嚴肅的說道:「當年有一位來自歙州的貢生,為人豪爽正直,會武功,那時他的僕人生病久不得醫,聽聞西城有一算卦極靈的道士,便尋路找去。一見面,那道士便道出了他的來意,隨即言說,其僕人必將無事,反倒是他,將有血光之災。」

「何兄知道小弟,雖在家,但也入道修行,這世間算卦之事,九成有其機巧,或提前已知身份來歷,又或是透過一雙利眼,看其衣飾言行,判斷來歷,多用含糊其辭,模稜兩可的話術騙人。」

稍作停頓,李絢說道:「長安城中未必不藏龍臥虎,也有遊戲風塵的道家高人,不過何兄既然已提及刑案,那想必應不是什麼道家高人遊戲風塵之事。」

「不錯,當年那貢生被道士一嚇,立刻請其起卦,道士略一算卦,隨即言道:「卦象顯示,你三日必死」。」何以求露出了不屑的冷笑,然後說道:「那道士言其有化解之法,但需十兩黃金,才得出手。」

李絢沒有直言那道士就是騙子,而是緩緩的說道:「道門雖相濟於世,但也並非憑白救人,佛門講因果,道家講功德,《老子想爾注》曰:道設生以賞善,設死以威惡。行善,道隨之;行惡,害隨之也。《太上感應篇》又曰: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若那貢生行惡至深,休說十兩,百兩也不用;若是薄懲又是一說。」

「太上慈悲。」何以求恭敬的拱手,然後才言道:「那貢生心中無愧,自認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便起身離去。回去之後,將此事說予眾人,眾人立刻勸其破財免災,那貢生果斷拒絕。」

「心底無私天地寬,心中有鬼必難安。」李絢點點頭,然後等待何以求繼續說下去。

「三日後的夜間,貢生一人在屋,手握長劍,須臾不敢閤眼,夜過一更,突然,窗戶自動開啟小縫,一巴掌大小人扛一長矛,自己鑽了進來,跳到地上後,驟忽變如常人,一矛便朝貢生刺去,貢生立刻橫劍擋下,那人見貢生有備,立刻後退,貢生緊追一步,一劍將那人斬成兩半。

頃刻,那人便變成一張紙人,就在此時,窗戶又響。」

李絢平靜的聽著,何以求講故事的水平還是不錯的。

李絢雖然不知他究竟想說什麼,但一直在平靜的聽著。

「一樣東西又從窗戶縫裡穿了進來,那貢生不等東西落地,又是一劍揮去,將其砍成了兩截,一看是一個土偶。」何以求的神色終於緊張了起來,呼吸沉重的說道:「就在此時,屋外,突然傳來粗重的喘息聲,然後房屋劇烈晃動起來,似是有人想要推到牆壁,貢生毫無猶豫,立刻開啟門跳了出去,赫然看到了

一頭房屋大的石偶。」

李絢的臉色同時鄭重起來,從紙片到土偶,再到石偶,這還是正常世界嗎?

「石偶雖然高大,但身形並不如書生靈活,一番鏖戰之後,書生轉到其後,一劍刺中石偶腳踝,石偶頓時跪在地上,貢生又是一劍,砍在其的肋下,石偶立刻撲倒在地,一動不動了。」何以求說到這裡,眼含深意的看著李絢。

李絢微微點頭:「那然後呢,那個道士抓住了沒有、」

「沒有。」何以求面色沉重的搖搖頭,說道:「次日,那貢生將事情告知了朋友,一群人去找那算卦的,然而那算卦的一看到眾人,忽的一閃身就不見了,有人說是障眼法,堵住藉口,找來黑狗血淋潑,一道鮮血淋漓的人影突然閃現,眾人嚇得立刻將刀劍石頭一堆東西扔了過去,那道人影立刻就砸倒在地,眾人上前一看,那人已死。」

「後來呢!」李絢拳頭頓時握緊了起來,面色凝重的看向了何以求。

「眾人一見殺人了,立刻報官,然而等到長安縣的捕快來後,這才發現,那道人影突然變成了一攤鮮血,再沒了模樣,甚至沒了屍體。」何以求感慨道:「眾人以為原本要惹上人命官司,但最後,長安縣一番調查之後,以案情不明為由,將這件案子草草了事。」

「何兄一直在稱呼那貢生,為那貢生,為何沒了名字。」稍作停頓,李絢問道:「難道那一次,那名貢生,並沒有能考中進士?」

「不是沒有考中進士,而是那一日之後,那名貢生,就再沒出現過了。」何以求突然說出了這件案子最可怕的地方,他盯著李絢:「在那之後三年內,歙州屢出命案,一開始還能查到一些痕跡,到後來更是半點痕跡皆無。」

「是那名貢生,那在那名道士的身上得到了些什麼,然後果斷的放棄了參加科舉,逃回了老家。」李絢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震驚之色,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讓一名科舉貢士,放棄即將到手功名富貴,甚至放棄自己的身份,獨自逃回歙州老家。

等等,不對……

「那名貢生,他的身份是假的,對不對,參加貢舉的人當中本沒有他,或者說,他是頂替了某個人而來的,我說的可對?」李絢死死的盯住了何以求。

「不錯,但凡是來參加貢舉了,當地州縣,還有吏部,都要再三核對其身份,一州之地,最多三五人而已,怎可能會查不出其身份,更何況,其還有同伴友人,無論如何,都不該不知道他是誰。」

何以求臉色甚重的說道:「當時,時近科舉,所有人都專注在自己身上,根本無暇再顧及他人,誰知道,他又攀上了哪家貴人,又無人見到屍體,三五日後,科舉到來,眾人此時再沒見到他,都覺奇怪,不過時間緊迫也無暇他顧,等到科舉考試之後,還未見其人,甚至詢問考場,都無其人出現,眾人剛準備報官之際,卻突然……」

何以求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隨後說道:「眾人突然就記不起他的名字了,居住的旅店,也沒有其登記的姓名,他的僕人,行禮,俱都不見,甚至他所居住的房間裡,也住上了一個無干之人。眾人最後到吏部詢問,這才得知,當年報考科舉之人,竟無一人缺考,來自歙州的幾人,更是全部在位,其中並無他。」

「那貢生就是為了那道士而來的。」李絢沉沉的嘆了一聲,他已經看穿了這背後的隱秘。

這件案子中,真正死的,唯一死的,只有那名道士。

那貢生以獵物的形式出現,最後卻展現出了獵人的獠牙。

「或者說是那機關傀儡之術,再之後,多地頻現官員被人刺殺之事,直到近年才逐漸平息,然而,就在月前,類次的刺殺案件,再度發生,那就是婺州刺史被刺案,天陰教刺婺州刺史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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