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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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小女孩提著燈籠，賣力的向旁邊路過的行人推銷，哪怕被拒絕，臉上依舊帶著笑。

每賣出一盞燈籠，小女孩便會興高采烈的拿著錢，跑到自己父親身邊炫耀自己戰果。

一直站在不遠處的王詩云帶著幾分鼻音，“她明明患有癌症，為什麼不在醫院接受治療，反而出來擺攤。”

回想剛才小女孩的穿著，一身洗的失去原有顏色的衣服，鞋子上的卡通人物早已經缺胳膊少腿。

唐毅心理突然堵的慌，“可能家裡沒錢吧！”

看著遠處坐在花壇邊上，拿著燈籠叫賣的中年人，王詩云就來氣，“孩子在大街上走來走去賣燈籠，自己卻坐在裡，有這樣的父親嗎？”

唐毅想了一下，“可能因為孩子容易博取行人的好感，更好賣一些。”

想到孩子整理假髮時熟練的動作，王詩云就是一陣心悸，“可小女孩有病啊，萬一病情惡化怎麼辦？哪有這樣做父親的，不行，我得過去說說！”

唐毅一把拉住王詩云的手，“別衝動，你看花壇旁邊放著什麼？”

一甩手臂，王詩云頭也不回，“不管旁邊放著什麼，一個男人怎麼能讓患病的女兒跑來跑去，幫他賣燈籠。”

唐毅嘆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路燈下，楊磊人坐在花壇邊上，看著遠處賣力推銷的女人，一臉愁容，每當孩子扭頭看向這邊的時候，他的臉上才會漏出燦爛的笑容。

笑容裡藏著多少心酸，只有中年人自己知道，長人根本無法體會。

王詩云大踏步走到男人身邊，“你這人怎麼回事？女兒生病了，不讓她在醫院接受治療，還帶她出來賣東西。”

以為有客人上門，楊磊臉上剛擠出一絲的笑容，瞬間僵硬在哪裡。

“說你了！”王詩云指著楊磊，“你是怎麼當父親的？”

唐毅快步上前，攔在兩人中間，“詩云，你先別說話！”

回頭看向楊磊，唐毅語帶歉意，“抱歉，我女朋友有些衝動，我替她像你道歉。”

楊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事！”

王詩云不依想要推開面前擋路的唐毅，奈何力氣太小，“道什麼歉？難道我說的有錯嗎？唐毅，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雙手緊緊抓住王詩云的雙臂，唐毅小聲說道，“你看花壇旁邊放著什麼？是柺杖，大哥有一條腿是殘疾，活動不便。”

經這已提醒，王詩云才注意到男人有一條褲腿空空如也。

原本還是氣勢洶洶的架勢，此刻如同洩了氣的皮球。

安撫好女友，唐毅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兜，沒找到煙，“別衝動，聽到沒！給這等我，馬上回來！”

一次次的犯錯王詩云很自責，已經失了方寸，呆愣愣的點了點頭。

從菸酒店回來，唐毅坐到花壇邊上，拆開煙遞給楊磊一根，“抽一根？”

女人之間拉進關係的方法無外乎聊化妝品，衣服，亦或者同時說另一個人的壞話。

男人之間拉進關係的方法，就是煙，一根菸抽完，不說無話不談，至少也能說上幾句話。

看著遞過來的香菸，楊磊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謝謝！”

幫忙點上煙，唐毅緩緩突出一口煙，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小女孩，“不是什麼好煙，你別嫌棄就行。”

用力的嘬了一口，菸草一瞬間燃燒了一大半，楊磊看著手中的菸蒂，“我已經很久沒有抽過這麼貴的煙了。”

煙不貴，點八的中南海7塊錢一包，就這樣的價格，楊磊都誰貴，那他平時都抽什麼？

印象中比點八中南海還便宜煙並不多，在京都能買到的就更少。

大前門，哈德門算是唐毅印象中京都能買到的唯二的兩種便宜煙，可由於價格太低，菸酒店不掙錢，很少有願意人打貨，除非有人專門整條整條的要。

唐毅沒有問對方平時抽什麼，怕傷害到中年人的自尊心，“你的腿是怎麼斷的？”

楊磊手掌一下下摩擦這大腿，直到膝蓋處才停下，“在工地幹活，摔得。”

看著膝蓋下空空如也的褲腿，唐毅問道，“用人單位沒有賠錢嗎？”

說道錢，楊磊把煙含在嘴裡，用力的吸了一口，直到有淡淡的燒焦味道散發出來，“賠了，一次性給了20萬！”

一次性二十萬嗎？對於賠償這塊，唐毅不懂，“二十萬都給你女兒治病了嗎？”

拿起唐毅放在花壇邊上的煙，楊磊苦笑，“沒有，花了十來萬！”

低著頭，楊磊自顧自的又抽了一口煙，“至從我這條腿瘸了以後，孩子突然檢查出癌症。她媽就想把孩子丟了，我不同意，拿著剩下的錢跑了。”

生活就是一出非常狗血的連續劇，處處充滿了驚喜，讓人觸不及防。

一個家庭的支柱倒下，未來的希望又患了癌症，結髮妻子跑了。心裡承受力差一點的，早就自殺了吧！

坐在一旁的王詩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又怕說錯話，捅了捅唐毅。

知道她想問什麼，唐毅想了一下，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沒去找她媽嗎？畢竟那可能是孩子的救命錢！”

送進嘴裡的煙停在半空中，楊磊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找？有用嗎？人海茫茫，上哪裡找。再說了我一個殘廢，還帶著一個患有重病的孩子，就不耽誤她了。”

楊磊的話語中充滿了無奈與心酸，手中的菸頭被捏的扁扁的，他的內心何嘗好受。

“你女兒患病多久了？”王詩云還是沒有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不讓她在醫院住著？”

可能是很久沒有和人聊天了，伸手摸了一把眼角即將要流出的淚，楊磊哽咽道，“病了兩年了，你當我不想讓她在醫院待著嗎？可沒錢啊，老家的房子賣了，能借的都借了一遍，現在親戚朋友見到我，都繞著走。”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王詩云自覺又說錯話了，從兜裡掏出紙巾，說起話來小心謹慎了很多，“現在網上不是有很多眾籌嗎？像你們家這種情況完全符合資格。”

“眾籌？”楊磊搖著頭，“你當我沒想過嗎？那些所謂的慈善機構，要開這證明，那證明，開出來了，派一兩個代表過來看一眼說是資料要稽核。從資料提交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連個信都沒有。”

現如今很多慈善機構已經變了性質，從原本的慈善，便成了盈利機構。

就好比某水籌，原本全網捐款，所收到的善款全部會打到所需要人的卡里。

現如今，善款還要收取一部分的手續費。

紅十字會？算了，國內的紅十字會三天兩頭的爆出各種醜聞，一點公信力都沒有。

一個衙內，一個從小生活豐衣足食，根本無法體會到楊磊這種普通人生活的艱辛。

唐毅掏出煙，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直到快抽完，這才緩緩開口，“放棄了嗎？”

“不，燕子才七歲，就算去賣血。我也要贊足錢，給她治療！”楊磊的回答很堅定，沒有任何的猶豫。

“那你怎麼帶他出來擺攤？”

楊磊看著遠處，女兒正舉著燈籠任由路過的人挑選，“她非要跟著，說我腿腳不便，她是小孩子，容易賣。這孩子從小就很懂事，不和其他孩子攀比，幫家務活都搶著幹。”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一點也不假。

因為生活的壓力，逼著他們往前走，儘快的成熟。

七歲，燕子才七歲，承受這化療的痛苦，身體虛弱，還要幫父親出來賣燈籠。

自己七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好像是在愁眉苦臉的學習中醫，抱怨傷寒論難背。

“爸爸，爸爸！”燕子舉著三十塊錢，興奮的跑到父親身邊，“爸，你看，我又賣出一盞燈籠，厲害吧！”

楊磊臉上漏出慈祥的笑容，伸出佈滿老繭的手輕輕的摸著女兒的臉頰，“厲害，我們家燕子最厲害了。”

得到誇獎，燕子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兩人，伸出小手，“大哥哥，大姐姐，你們還要買燈籠嗎？”

“嗯，嗯！”王詩云點著頭，慌忙從兜裡掏出錢包，“買，姐姐要買很多燈籠。”

唐毅伸手摁住王詩云掏錢的手，“我們還想買兩盞燈籠，多少錢一個？”

王詩云是出於好心，可每個人屬於自己的堅持和尊嚴，這種好心很可能傷害到這對可憐的父女兩。

聽到要買燈籠，燕子的臉上笑容更加燦爛，提起燈籠，“這個喜洋洋三十，這個灰太狼25，這個兔子五十，這個……”

小姑娘手上提著的燈籠有七八盞，每一個都能叫出名字，很肯定的說出價格，足以證明她是很用心的在幹這件事！

唐毅掏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百塊錢，遞給小女孩，“那你給哥哥姐姐挑選兩盞五十的燈籠，好不好！”

燕子沒有接錢，而是轉過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爸，我們能便宜點嗎？哥哥姐姐剛才還從我這裡買了兩個髮箍了。”

楊磊慈祥的點點頭，“好，好，你想賣多少就賣多少！”

燕子很認真的想了一下，“四十吧，我賣的也很辛苦。”

把錢找給唐毅，燕子興奮的把多餘的錢遞給父親，“今天生意正好，我已經賣了200塊了，要是天天生意這麼好那該多好，那樣燕子就能快快康復，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