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天時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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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聽得頭腦發昏,季楚更是雙手捂住了嘴。
他們如何猜,都猜不到周意然竟是自己一人悶不吭聲將這樣大的事瞞了下來。
“不孝子,不孝子!咳咳——”
周天老淚縱橫,氣得劇烈咳嗽起來,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像是叫人割了肉一般。
周意然從小便主意大,長大一些寡言少語,樣樣沉穩。
周天最放心的便是他,沒想到到頭來,最叫人揪心的,也是他!
嘴上罵著不孝子。
可他當真不孝嗎?
周天心裡再清楚不過。
子女皆是父母心頭肉,外人再如何稱讚,在父母眼裡,他依舊也是個孩子。
如今孩子受這般折磨,是將他心踩在地上摔做八瓣,還要碾碎揉爛!
若換做以前,傅應絕只怕是要冷眼相待。
可想到自家還躺在榻上那一小隻,難免感同身受。
便生疏僵硬地安慰了兩句,“百死之局,卻又置之死地而後生。”
沒錯,置之死地而後生。
六年前。
西邊水上匪患大漲,周意然帶兵圍剿,那一戰,死傷不重,甚至是打得十分漂亮,卻是險些將大啟的脊柱折斷兩根。
彼時他已是西邊主將,剿滅匪首,自己也不知所蹤。
那段時間又正逢京中龍困,皇子篡位,等訊息傳進來,已是半月後。
傅應絕當即撂挑子不幹,不管唾手可得的帝位,丟下京中烏煙瘴氣的一群帶了人就往西邊去。
卻不想,方出城門。
那攜領西軍前來,一身銀白甲冑,面色寡淡的人,不是周意然又是誰。
他高頭大馬坐著,甚至還矜持地對著傅應絕點了下頭。
傅應絕當場就氣笑了。
兩人交接,傅應絕便問他情況,可週意然是鋸嘴葫蘆一般,半句都不講,只道,“聞你將稱帝,來當從龍臣。”
他直言不諱,甚至是出言狂妄,若不是臉色太白,怕是會更令人信服三分。
他強撐著,直至京中太平,才閉眼倒下。
他這一倒,便是大半個月。
再醒來,傅應絕一身龍袍,大剌剌往那兒一站,開口便是譏笑。
在他意識全無的大半個月裡,能查的,能問的,都叫傅應絕給撬了個乾淨。
聽完一切,直喊他命大。
可不是命大嗎?
失蹤數日,叫自己的馬給撿著馱回來了,身體裡雜七雜八的暗傷,還叫人下了不知為何物的東西。
後又一日不停,直往上京趕,還撐著又打了一場。
傅應絕自己就是個不要命的,看著他這樣,直言甘拜下風。
可週意然對著眼前邪氣橫生的臉,神色淡淡,道,“趕不上陛下。”
他醒來,太醫查了一遭,卻是毫無發現,最後從隱龍衛裡尋了醫術詭毒的聖手,才猜出幾分。
是蠱,卻不盡然。
蠱蟲能引,能喚,破體而出便算是解了。
可那玩意兒詭異,但凡你還有一絲人氣兒在,它都不會動彈絲毫。
絞盡腦汁,也只能做到勉強壓制。
若想完全擺脫,須得先舍性命。
可命都沒了,那東西在不在又有何意外。
最後,周意然話也不說,穿著自己那一身盔甲,騎著馬就要回他滔天大浪裡邊繼續作死。
還是傅應絕將他那將軍位置給擼了,才算是將人給扣在了上京。
而方才,傅應絕摸他息脈,下緩而上有力,已是假死之相,想來是他當機立斷,龜息閉脈,掐斷生機。
說來也是天時地利人和。
若是他不中這邪物,也頂不住那樣猛烈冗長的攻勢。
可若是不經此戰,他也沒有機會將身體耗到瀕死。
“他如今這般,生息漸弱,能騙那東西松懈。”
傅應絕收回思緒,朝著竹青偏頭示意。
“前兩年,便偶然發現,他體內的東西對蠱蟲有壓制之意。”
故在馬場一戰中,周意然直接刺破了心口,血液流在地上,蠱蟲半分動彈不得。
若不然,他便是長了通天的本事,也斷斷求不得生門。
周天愣住,他對蠱蟲知之甚少,也曉其兇惡,卻不想,那日竟也一道出現了。
竹青蹲下,在周意然太陰肺經各處都探了個遍,同傅應絕對視一眼,才從腰間翻出一個小瓶子。
迎著周天不解的目光,她道,“這是小殿下所得,王蟲金貴,對萬蠱有天然的牽引。”
“這東西不是蠱,卻也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本是也想不到這處去,可自從小殿下逮了這王蟲。
竹青日夜翻遍古籍,才從邊邊角角里湊出這字跡模糊的一句記載。
話已至此,周天也算是明白了。
如今自己兒子體內的東西松動,又有東西牽引,結果是何,顯而易見......
他狂喜,眼中閃爍著淚光,對著御帳的方向行了個大禮。
“小殿下恩情,臣,沒齒難忘!”
最後兩字,在他的哽咽中,泣不成聲。
大悲大喜,有口難言,是人之常情。
就連季楚都總算是破涕為笑,心頭止不住的感激。
傅應絕反應平平,未阻止。
確實該謝,若非是那小孩兒,再如何天時地利,周意然也是要涼透的。
“可刺地神穴,遊走各脈,至少商穴出。”
竹青說完,便肅了神色,周天同季楚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著。
***
御帳裡頭只有蘇展在守著,連半隻蒼蠅都未放進來。
他起身去將外頭燻著的香滅了,本是拿來掩些陛下身上的血腥味,如今人都跑不見了,帳子裡頭味道也換了個全。
可才揭開爐子,便聽得身後一聲嚶嚀,蘇展愣在原地,疑心自己聽錯了。
將耳朵再豎直些,帶著稚氣的孩童聲委屈地哼唧兩下,竟是啜泣起來。
“啪嗒!”一聲。
穩重的大內總管,將爐蓋子都砸在了地上,急急忙忙地往裡頭衝去!
傅錦梨睜開眼,有些回不過神來,眼睛迷糊著。
嘴裡已是下意識地輕哼了兩聲。
可那本該立時傳來的回應卻是遲遲未有。
小孩兒瞬間便委屈地翹起了嘴角,早先哭得多了,此刻肌肉記憶一般,淚水忽地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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