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給朕老實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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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應絕毫無徵兆地出現,走得也同樣突然。
高大的男人烏髮半挽,長身玉立,行走間帶起陣陣漣漪,他懷裡抱著個小孩。
奶娃娃老老實實趴在他肩頭,一小隻剛好夠他一手抱完。
隨著男人遠去的腳步,侍從與禁軍接連跟上,氣勢宏然,步伐齊整鏗鏘。
有人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去望帝王緊緩的身姿,越過重重禁軍的圍桎,卻見得個趴在肩窩裡粉腮玉靨的小姑娘。
小姑娘打了秀氣的哈欠,眼睛泛起瑩潤的淚花,細軟的頭髮順勢在帝王修長的頸,凌厲的下頜蹭了蹭。
而冷心冷肺的帝王伸出大掌輕柔地罩在她頭上,偏頭低語了幾句。
下一瞬就見奶糰子緩緩笑起來,眼睛如盛彎月,散落一地輝光,臉頰一側有淺淡的梨渦,整個人溫軟得似天邊成團成錦的小云朵。
這便是......
天家公主,大啟的永嘉殿下。
眾人恍惚,將那一幕牢牢刻在心底,心下忖度,如今小殿下露了面,歸家去定要細細同家人叮囑的。
楊雲兒同自家孃親待在一塊兒,聽聞皇上來了,但這些同小孩都無甚大幹系,她只按部就班站在外邊候著。
她是個心氣兒高的,在外邊一動不動地枯站著,煩躁的同時又止不住頻頻往裡頭看去,她人矮,透過大人之間隔開的縫隙,能將裡邊看個大概。
她看見自家父親母親恭敬待之的帝王,低聲細語地摟著個小孩在哄,聽說那是小公主。
她望著小公主在裡頭舒舒服服,而自己同一幹大臣孩子一道守在外邊,心中難掩羨慕。
除了羨慕,也不敢生出別的情緒了,畢竟是天家呢,不出意外這輩子都是她的遙不可及。
後來帝王聖駕離去,鬼使神差地,她抬了眼去看,待那張瑩白的小臉映入眼簾,她大吃一驚!
怎會是她......
楊雲兒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還是沒變!
跟那在小花亭裡突然出現的小孩長得一模一樣!
她呼吸一亂,忍不住伸手扶住了自家孃親的手,她似乎.....似乎....差點給家裡招來了禍患。
她想起了方才,方才就在那花亭裡,她與公主同坐,卻幾次挑釁為難於小殿下,這麼想來心頭一陣後怕,直至歸家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有人滿心滿眼記掛著天家父女,自然也有人不以為意。
李源也是納了悶了,這王家就這麼點地兒,怎麼自個兒那小娃娃就是找不著呢!
他心裡裝著事兒,連御駕回宮都不鳥一眼,陛下跟前不得造次,他只得偷摸地四處貓兩眼。
可楞是找不著啊!
乖乖,小娃娃不會叫人拐跑了吧!
這麼一想哪還待得住啊,他火燒屁股一般直直邁進王家前堂,與裡邊那幾個黑黢黢像是逃了荒似的小孩正對了眼。
“這是.....”
哪來的小叫花。
他徑直逮住了趙馳縱,“怎麼弄成這樣了,挨人欺負了?小梨子呢,怎麼不見人?”
幾個都在這兒,唯獨不見那一隻,李源不可自抑地慌亂起來。
他也是個人才,在外頭待了這許久,光顧著找孩子,連發生了什麼都懶得理會。
“奶奶的!老子孩子丟了!”
他急吼吼地,趙馳縱被他揪得一懵,後知後覺才回過神來。
一雙眼睛不解地在他面上直打轉,李源那神情怎一個慌亂了得!暴躁得要拔劍砍人。
趙馳縱悟了,李叔父怕是還啥都不知道呢。
“怎現在來了?”趙老夫人心疼孫子,忙將趙馳縱從他手底下解救出來。
看他那無頭蒼蠅一般,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又想著自家兒子說李源魯莽,不著調慣了,就連陛下也有意磨練他,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小梨子叫她家裡人接走了!”
這話也沒差,可不是接走了,皇上親自來接的!
到現在,她這腦子都還是恍惚的,像做夢一樣。
日日來家裡玩的小丫頭,乖乖巧巧的逢人便笑,玉雕似的奶娃娃啊,居然是那天家公主!
“回家了?”李源擰眉,雖然不樂意,但好歹心頭是鬆了口氣。
他遺憾的咂了咂嘴,奶娃娃回家了,那他也回家好了。
隨意掃視一眼,卻見著一邊木頭一樣杵著的周意然。
季楚受了驚,周意然便也沒跟著一同回宮,請了恩典留下來。
此刻他站在季楚和周夫人身側,等著母子倆收拾好護送回家去。
李源進來時他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又聽見他大咧咧問,周意然幾乎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個大概。
但他什麼也沒說,預設趙老夫人的行徑。
“喲,小季,怎麼搞成這樣,你同趙馳縱刨狗坑去了?”
他本打算回家的,但看著周意然就忍不住上來嘴賤兩句,周意然涼涼地看他一眼,他咧開嘴笑,當作沒看見。
季楚倒是禮貌,這副模樣了還有禮有矩的,“謝李叔父關心,季楚並未去....刨...刨狗坑。”
後頭幾個字實在有辱斯文,他有些難以啟齒。
周意然又涼涼夾了他一眼,李源小發辮上的扣子閃著光,他語重心長,“灰頭土臉的,被人揍了?那你可得告訴我,我套上麻袋給他一頓好果子吃,當然,如果是你哥乾的,就別叫我了。”
打不過。
****
這一天雞飛狗跳的,可算是結束了,奶糰子小胖手裹得跟個小雞蛋似的,碗也端不得,筆也拿不起。
晚間睡覺時還疼得眼淚直掉,嚇得傅應絕站在榻邊不知如何是好。
“爹爹吹吹....”幼鹿似的靈眸水光瀲灩,小胖臉上掛滿淚痕,傅應絕抿著唇面色難看。
修長的人影俯下身去,輕緩地將胖爪子抬起來,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當真低下頭去在裹得嚴實的兩隻拳頭上試探著吹了吹。
“不疼了,痛,痛飛走。”
他學著婦人家哄孩子那套,張開嘴字句生澀,語氣平平,沒什麼情緒,可在昏黃燭火下,他線條凌厲分明的側顏,低垂著疏長的眼睫,無不認真。
外人眼中高大俊逸,指點江山的帝王,在自家孩子面前也只是個盼其喜樂的普通父親罷了。
夜裡,許是真疼得受不住,小孩一整晚都睡得不太踏實,夢裡邊都委屈極了,哼哼唧唧地。
傅應絕一整夜就守在她的床頭,大掌在她後背輕拍著,時不時低聲哄兩句,奶糰子緊閉著雙眼,將自己往他懷裡塞。
這傷說重不重,但傅應絕被嚇了一整夜不得安生,第二日連學都不放人去上了。
“上學?上什麼學,在家睡覺。“
他立在床頭,朝服已經穿戴好,雙臂和抱著,看那榻上的一團小鼓包。
奶糰子將自己胖臉埋在被子裡,小屁股撅在外頭,甕聲甕氣。
“不上學,小梨子不睡覺,爹爹玩——”
“成天想玩!今日你到中極殿去,朕倒要看看你整日在學堂都學些什麼好東西。”
他一巴掌拍在她腳丫子上,憐她受傷,又氣她心大,第一次在她眼前用上了朕。
記吃不記打的臭丫頭,昨晚折騰成那樣,轉頭就給忘了。
她倒好,大被矇頭舒坦了,自己差點神經衰弱,一晚上瞅她千百回。
“待我下了朝,小全子便將你送過去,你老子我親自盯著,給我老老實實在家養好了。”
他也是愁,自家孩子看著軟乎,卻實實在在地鬧人,偏闔宮上下拿她沒辦法,管又狠不下心,不管又實在氣人。
奶糰子哭唧唧,中極殿她不喜歡,進去要寫字,爹爹日日在裡頭寫字,寫完字就罵人!
可兇可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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