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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裡閃爍著怯怯,在屋子裡尋了一圈,沒看到想看的人,更為不安地問:“謝鶩行呢?”
仲九見霧玥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只得逐一回答霧玥的問題:“回公主,奴才名叫仲九,是與謝鶩行一同進宮的太監,如今在御馬監當差。”
“適才宴上,謝鶩行找到奴才說是公主不見了,讓奴才幫著來尋,他這會兒應是還在別處尋找。”
霧玥抬指揉著額側,眉心直皺起,仲九的意思是她忽然走丟了?自己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她根本沒有一點印象。
霧玥仔細回想自己失去意識前的事,隱約記得自己喝了蕭汐寧給的酒,接著就昏昏沉沉靠在謝鶩行身上,似乎還聽到白蔻的聲音,說要送她回去,再之後她沒有了知覺……
霧玥緊顰起眉,可是她怎麼會到這裡,說明白蔻根本就沒把她送回去,混沌的思緒變得清晰起來,是酒有問題……蕭汐寧!
一股讓她後怕的寒意從指尖竄入,霧玥緊抿起唇,果然蕭汐寧沒有安好心,可她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暈。
仲九看了看天色,要是五公主再不回去,等宴結束,肯定會被人發現,“公主還是先隨奴才回去營地。”
霧玥肅凝著臉點點頭,不管蕭汐寧是什麼目的,她忽然不見了蹤影一事,也足以讓人詬病。
兩人匆忙回到營地,遠遠看見宴上熱鬧如常,霧玥鬆了口氣,打算先回營帳等謝鶩行回來。
“你快去找到謝鶩行,告訴他我在營帳等他。”霧玥對仲九說。
仲九點頭,“奴才這就去就。”
春桃和夏荷在營帳外望著宴席的方向,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看到霧玥回來,兩人忙迎了上去。
“公主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春桃走在霧玥身邊問。
霧玥沒心思回答,徑直往帳中走。
春桃也跟了進去,不等她多問,就聽外頭傳來禁軍高揚的聲音,“有刺客!禁軍聽令,整隊!”
伴著將士奔走,已經無數馬匹重踏的聲音,外面頃刻間亂成了一片。
霧玥心上一慌,反身走到簾帳處,一把將簾子掀開。
大批禁軍手執的火把,策馬進了林間,留在營地中的人也各個神色緊凝。
霧玥扶著簾子的細指攥緊,映著火光的眼裡滿是慌張,怎麼會有刺客,想到謝鶩行還沒有回來,她心裡更加焦急。
仲九隔著人群匆匆跑來,霧玥幾步走上前,“謝鶩行呢?”
仲九搖頭,“奴才沒看到他。”
他剛走到圍場外緣,就看到巡查的禁軍疾馳著馬而來,口中喊著有刺客,接著大批人馬往圍場去,他只能退回來。
“我聽人說是圍場裡出現刺客,遇刺的正是太子殿下。”
霧玥大驚,難掩焦急地問:“皇兄現在如何?”
仲九搖頭,“奴才也不知。”
霧玥倉皇望向圍場的方向,心頭猛地揪起,“謝鶩行……”
凝滿慌張的小臉愈發蒼白,謝鶩行也還在圍場內!
仲九臉色也不太好,“不知道他會不會撞上刺客。”
霧玥眼裡噙滿了不知所措,勉勵動了動乾澀的唇,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呼吸哽在喉嚨口,難以嚥下,更難以吐出,雙手冰涼至極。
仲九見她神色不對,只能想辦法安慰,“公主別擔心,奴才去打聽著,一有訊息就來回稟公主。”
霧玥捏緊滿是冷汗的手,嗓音虛軟,“快去。”
……
霧玥一言不發的坐在營帳中,腦袋微低著,目光難以聚焦,擱在膝頭的雙手反覆攥著裙襬。
“公主。”
不知過了多久仲九的聲音才從外面傳來。
霧玥倏然抬起頭,“進來。”
仲九挑開帳子進來,霧玥站起身,鬆開的裙襬上印著一道道被攥出的皺痕,就跟她的心緒一樣亂。
“怎麼樣了!”
“奴才聽到回來的禁軍說,刺客已經被擊退,只是太子負傷墜崖如今不知所蹤,已經派人去尋。”
“怎麼會這樣。”霧玥聲音有些發抖,“那謝鶩行呢?”
仲九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沒說出話來。
霧玥只覺得心都沉了,緊盯著仲九,“他怎麼樣了!”
“聽說,有一名內侍與太子一同墜了崖,墜崖前,還替太子擋下了一劍。”
霧玥腦子轟的一聲炸開,頓時成空白一片。
“公主先別急,未必就是謝鶩行。”
仲九還想安慰,霧玥已經擦過他的身側往帳外走去,步子急切不穩。
*
呼嘯的疾風掠過石縫間的窄隙,灌入崖壁內的石洞。
謝鶩行隨意靠著石壁而坐,唇色略白,氣息也有不穩,左肩的傷口駭人,鮮血已經印透了他半邊袖子。
而在他不遠處,是已經昏死過去的蕭衍。
謝鶩行面無表情的抬指,凌厲掐住肩上的幾處穴道止血,起身慢慢走到蕭衍身前,居高臨下的睥著他,清寒的眸子裡不見溫度。
他漫不經心地踩上蕭衍手臂上的傷口,將已經摺去箭身的箭頭用力碾下,鮮血順著足底汩汩湧出。
血腥味充斥著陰腐逼仄的山洞,死氣籠滿著四周。
謝鶩行身體半浸在黑暗中,眸光被眼睫所拓下的陰影罩的模糊不清,只看得到他嘴角勾出的,無害的笑。
“真想殺了你。”
如珠如玉的清潤嗓音裹滿了透著陰鷙的狠戾。
聽到遠處傳來禁軍搜查的動靜,謝鶩行鬆開腳下的力道,壓膝蹲下身,一把抓著蕭衍得頭髮將他拎起,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瓷瓶,側頭咬下瓶口的塞子,把裡面的藥灌進了蕭衍口中。
“殿下——殿下——”
聲音越來越近,蕭衍蹙緊著眉頭轉醒,傷口處的劇痛讓他痛苦的呻/.吟出聲,竭力撐開眼皮,“孤在這。”
話一出口,蕭衍就不可遏制的咳了起來,肺腑如刀割般疼痛,喉嚨裡更是瀰漫血腥味。
他撐著地面坐起身,大口喘著氣,眼眸充血彌著暴怒,讓他查出是誰,他絕不會放過。
“咳咳——咳咳——”蕭衍咳得撕心裂肺,一句話都說不出,摸索著撿起手邊的碎石,傷臂拉扯出的劇痛讓他冷汗直流。
蕭衍咬著牙關,用盡全力將石頭砸向石壁。
所幸搜至此處的禁軍聽到動靜衝了進來,看到滿身是傷的蕭衍,禁軍大驚衝上前,將其攙扶起。
蕭衍注意到角落處還重傷昏迷著一人,看清是謝鶩行,目光觸及他肩上的傷口,想起墜崖前,就是這個小太監不知從哪裡闖了過來,替他擋了要害的一劍。
“把他帶走。”蕭衍粗喘著吩咐。
禁軍一個人沒法同時帶兩人上崖,於是道:“屬下先帶殿下上去,再派人來救他。”
聽到腳步遠去,謝鶩行不緊不慢的掀開眼皮,禁軍已經找來,那小公主一定也知道了他墜崖的事,今晚發生那麼多,她膽子那麼小,估摸嚇得都說不出話了吧。
再次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謝鶩行重新把眼睛閉上。
他耳力一向好,對方才進到山洞,他便聽出其步伐的倉皇與凌亂。
謝鶩行疑惑的同時已經警惕起來,來人幾乎是奔至到他面前,禁軍不可能如此。
在對方靠近的那刻,謝鶩行無聲握住手中軟刃,一股再熟悉不過了甜香拂過鼻端。
謝鶩行有一瞬間的怔然,他怎麼會覺得聞到了小公主的氣息,這是什麼地方,她應該在營帳中等他才對。
而下一刻,一雙柔軟帶顫的小手捧住了他的臉。
“謝鶩行,你醒醒……醒醒呀,謝鶩行……”霧玥眼睫不住的顫動,幾乎不敢把眼睛從他臉上移開,她害怕看到他身上的血。
哽咽聲不受控制的從喉嚨裡破碎溢位,霧玥張開口,輕喘了一聲,才勉強讓自己發出聲音,“謝鶩行……”
真的是他的小公主,可他不是讓仲九看著她,而且這林子這麼黑,山崖這麼陡峭,她是如何敢來的,若是有什麼萬一。
謝鶩行睜開眼,不去看霧玥眼裡的驚喜,將她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髮髻被樹梢勾亂了,裙衫也被劃破的好幾處,還不知道身上有沒有磕碰到。
一貫清潤的聲線沉壓下,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公主為什麼在這裡。”
早在看到謝鶩行睜眼的當時,霧玥就忍不住淚珠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用力扁下的嘴角,說不出是委屈還是害怕。
一股無名的怒火竄起,謝鶩行氣到想笑,他怎麼忘了,小公主從來都是看著聽話乖覺,哪是輕易就能看住的,若是可以,當初自己也不會與他有交集。
“我醒了看到你不在,我一個人好害怕,在那樓裡,只有我。”霧玥抽噎著,話說得磕磕絆絆不清楚,她看向謝鶩行肩上的傷,眼淚直接像斷了線似的,“仲,仲九說你掉下崖,還受了傷,我就來找。”
方才她時候遠遠看到侍衛揹著不省人事的蕭衍出來,唯獨不見謝騖行的時候,心跳都險些要停了。
“你嚇死我了。”
霧玥哭得可謂狼狽,淚水糊滿了臉。
一種看不見的情緒衝擊在謝鶩行心上,他緊壓著舌根,不一樣了。
以往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掐滅這些不應該有的情緒,然後心安理得的看著小公主落淚,欣賞她漂亮又可憐的模樣,甚至以此釋放他的惡劣,因為她姓蕭,他怎麼做都可以。
可現在,一切的壓制都變成了反噬,乃至於猛烈的讓他難以抵擋。
謝鶩行抬指想給霧玥把眼淚擦去,視線觸及自己手上的血又停下,只接住了一滴順著她下頜淌下的淚,將淚水慢慢在指尖揉開。
看著血跡被沖淡,謝鶩行對著哭成淚人的霧玥彎出一個安撫的笑,似哄似慰的輕聲說:“公主別擔心,我沒事。”
霧玥根本就不信,他左邊的袖子幾乎被血浸透,怎麼會沒事。
她忍下眼淚,側過身將謝鶩行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扛到肩上,吃力的說:“我扶你回去。”
小公主竟還想用自己瘦弱的身體來撐起他,他若真把分量壓下去,她只怕能跌到。
“我真的沒事,可以自己走。”
霧玥緊咬著牙關,不敢鬆氣,臉也漲得緋紅,“你別說話,快點。”
謝鶩行抿了抿唇,站起來,看似是半靠在霧玥身上,實際上用臂膀攬著她,施力不讓她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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