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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事想勞你幫忙。”蘭嬤嬤有些為難的說。
……
聽到推門聲,霧玥急急轉過頭,見來得不止有蘭嬤嬤,還有富順公公,以及一個她不認得的年輕男子。
“富順公公。”霧玥一時有些懵。
“奴才見過公主。”富順恭敬的朝霧玥躬身行禮,又偏頭示意向身後男子。
“這是奴才請來為雲妃診脈的陳太醫。”
陳泠向霧月微微欠身。
一聽是來給雲兮柔治病的,霧玥連忙讓出床前的位置。
富順朝陳泠做了個請的手勢,“有勞許太醫了。”
陳泠頷首上前為雲兮柔把脈。
霧玥就寸步不離的站在一旁,兩隻手絞緊著,指緣泛白,神色滿是忐忑。
陳泠仔細診過脈後,站起身。
“雲娘娘她怎麼樣?”霧玥緊緊望著他問。
陳泠低眉道:“公主不必擔心,雲妃乃是寒邪入侵,經絡堵塞所致的高熱不退,待臣開方一放,服下後發了汗變可無恙。”
霧玥堵在胸口的大石終於落下,從喉嚨鬆出口氣,眨眨發燙的眼,用略啞的嗓音對他道謝:“多謝你。”
陳泠看了看她,拱手道:“公主言重了。”
陳泠走到一旁開方,又親自去太醫院抓來了藥才離開。
霧玥端著熬好的藥,坐在床邊一口口喂雲兮柔服藥。
蘭嬤嬤則送富順公公出去。
“就送到這吧。”富順對蘭嬤嬤說。
“今夜的事,可會給你帶來不便。”蘭嬤嬤蹙緊的眉心還有疲倦,“若是讓人知道。”
富順讓她安心,“陳太醫與我有些交情,而且你也知道,宮裡的人,無非就是踩高捧低。”
蘭嬤嬤苦笑著點頭,“真是多謝你啊。”
富順不甚在意的擺手,打趣道:“你我之間說謝就生分了。”
他想起什麼,目光望向前方,“更何況,當初貴妃對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娘娘雖然不在了,可這份恩情,我是如何也不會忘的。”
蘭嬤嬤心下動容,“娘娘在天有靈,必定寬慰。”
霧玥喂雲兮柔吃完藥,又替她擦乾淨嘴邊的藥漬,才慢慢傾下腰,伏在床邊休息。
霧玥將臉枕在臂彎裡,一雙眼睛巴巴望著雲兮柔,等著她退燒。
燭光晃著眼,哭過怕過後,霧玥也漸漸有些體力不支,眨眼的速度變慢。
雲兮柔發了汗,人也清醒過來,看到趴在床沿處的霧玥,輕聲喚,“小玥兒。”
霧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雲兮柔已經醒來,驚喜不已,“雲娘娘!”
雲兮柔虛弱的抬手摸了摸霧玥的臉,看她還紅著的眼睛,不由心疼,“嚇著你了吧。”
霧玥重重點頭,“雲娘娘醒了就太好了。”
她抓住雲兮柔的手,用臉頰蹭了蹭,軟軟的撒嬌,“雲娘娘快點好起來。”
雲兮柔無力的扯了扯嘴角,清明的眼裡是無限的灰寂,即便她好起來,她的人生也好不起來了。
“雲娘娘。”霧玥見她不回答,又喚了聲,語氣有些急。
雲兮柔淺笑著點頭答應,“雲娘娘當然要好起來,不然小玥兒要哭個不停了。”
霧玥雪白的臉蛋蹭的變紅,又十分誠實的說:“我實在太害怕了,所以才沒忍住。”
不僅害怕,還有那些人冷漠的態度,都讓她感到無盡的冷冽與可怖。
霧玥把頭靠在雲兮柔肩頭,若有所思的望著某處,想起那些人的嘴臉,她忍不住問:“雲娘娘,如果我不是不得寵的公主,就能好好照顧你和蘭嬤嬤了,那些人再不敢欺負我們。”
她仰起頭,“或許父皇會喜歡我呢,他只是現在忘記了我。”
一直安靜聽她講話的雲兮柔神色變得嚴肅,坐起身看著她。
“霧玥。”
霧玥也跟著挺直背脊。
雲兮柔看著她,目光復雜,良久才嘆了聲,“帝王的寵愛最是虛無,骨肉親情也敵不過一句君心難測,我和你蘭嬤嬤都只希望你能安安穩穩,聽到了嗎?”
霧玥似懂非懂地看著她,她總覺得,有時雲娘娘和嬤嬤說得話,讓她聽不懂。
“長寒宮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雖然清苦了些,但有我和你嬤嬤陪著你不是嗎?”雲兮柔捏緊她的手,力道大的霧玥有些疼。
霧玥也握住雲兮柔的手,乖巧點頭,“雲娘娘說得對。”
雲兮柔知道她是聽話的孩子,便不再繼續說。
兩人靜靜說著話,霧玥餘光看到床根處的食籃,一下想起什麼來,站起身失聲驚呼,“呀!”
“怎麼了?”雲兮柔不明所以地問。
霧玥眼睛閃了閃,“腿麻了。”
霧玥捏緊指尖,她忘了那個小太監!
她扭頭去看天色,天邊早已經黑透,都這麼晚了,他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可萬一他還在等。
霧玥糾結的皺緊眉心,對雲兮柔道:“雲娘娘身子虛,霧玥不吵著娘娘休息了。”
雲兮柔微笑著頷首,“你也早些歇息。”
霧玥提著食籃走出屋子,站在庭中望向黑黢黢的宮門,左搖右擺拿不定主意。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要是他真的還在等她怎麼辦?
思來想去,霧玥還是決定去看一眼。
“公主。”
才邁出步子,霧玥就被蘭嬤嬤叫住,她轉過身,“嬤嬤。”
“雲妃醒了?”蘭嬤嬤問。
霧玥點頭,“已經醒了。”
“那就好。”蘭嬤嬤放鬆下心緒,“公主也快去睡吧,不早了。”
不得已,霧玥只能跟著蘭嬤嬤回寢殿,心裡安慰自己,這麼晚了,小太監一定回去了。
可萬一他以為自己爽約怎麼辦?
霧玥咬了咬唇,只有等明日,她再跟他解釋。
*
夜色沉涼,懸在梢頭的涼月,肆意又悄無聲息的窺探著人們心底深藏的隱秘——
“來來來,從小爺的□□爬過去,小爺就把這藥給你。”穿著錦袍的小公子,一條腿踩在凳子上,手裡拎著少年用身上僅剩的錢換來的幾包藥,笑得肆意妄為。
身旁的玩伴紛紛起鬨,“爬呀,快爬呀。”
瘦弱的少年緊咬著牙關,雙拳緊握,眼裡是充血的怒火,像是一匹隨時準備撲上去撕咬的小狼。
“就你那傻子娘,我看也不用吃藥,反正治好了也還是個傻子。”嘲笑聲不絕於耳。
娘才不是傻子!少年大口喘著氣,猛地衝過去,一把人推倒在地。
瘦骨嶙峋的手緊握成拳,一拳又一拳,拼了命的砸去,“把藥還給我!”
被他壓在身下的小公子慘叫連天,周圍的人反應過來,衝上去把少年拉開,接著是鋪天蓋地的拳打腳踢。
“打!打死他!”
額頭滾出的血珠燙進少年眼裡,血水染紅了眼眸,猶如血淚,陰鷙駭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少年被打的奄奄一息,那幫人才停手。
小公子朝著少年狠狠吐了口唾沫,又嫌不夠解氣,將包藥的紙撕的粉碎,倒在少年身上,才帶著一行人揚長而去。
周圍人指指點點,少年拖著殘破的身體爬起來,一點點將藥撿起,揣到懷裡跌跌撞撞往家中去。
“娘,喝了藥。”少年小心翼翼端著熬好的藥來到床邊,扶起孃親。
他多希望娘能問問他的傷,可娘只會一如既往的對著他傻笑,娘是什麼時候變成痴傻的,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將藥喂到孃親嘴邊,大概是太燙了,娘忽然劇烈掙扎起來,打翻藥碗,指著他罵小畜生。
“小畜生,你要害死我!”
少年一言不發地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狼藉,盯著手裡的碎瓷片,眼裡的光變得冰冷,忽然想,也許娘這樣死去,也是解脫。
這個冬天,娘真的沒有熬過去,少年如往常一樣,麻木的端著藥來到床邊。
“娘,該喝藥了。”
孃親卻忽然抓住他的手,混沌的眼眸不可思議的變得清醒,眼淚滾落在她蒼老如枯槁的臉上。
“行兒,你是行兒……”
少年愣了一下,空洞的目光慢慢有光,反握住孃親的手,“娘,你認得我了!”
“謝鶩行……你是……我的兒,你是我的兒!”孃親一個勁兒得哭,呼吸卻越來越弱,她忽然用力瞪大著眼睛,眼珠子像是要爆出來,爬滿血絲,“報仇,報仇。”
少年聽不懂。
“給謝家報仇!給謝家一百八十口報仇!”
“報仇啊,行兒!”
一聲聲猶如魔音貫耳,嘶叫著,拼命拉扯,最後破碎崩毀。
謝鶩行倏忽睜開雙眼,殺意湧動在漆黑沉涼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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