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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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森緩緩地睜開眼，很久沒有感受到的乾渴和疼痛充斥著他的身體，嗓子裡彷彿有刀片刮過般，令他發不出聲音來。他呻吟著想要支起身體，卻發現自己以一個半站半蹲的姿勢被鎖在牆上。

這裡應該就是聖火教團裡那個令異端聞風喪膽的審判所地牢了。

他稍一掙扎，鎖鏈上的聖紋就發出滋滋的響聲，在此將他身體內的暗蝕魔蘊衝擊得消散。而帶有死墮殘骨的手更是被用鐵鐐銬死死釘在牆上，和伊達撒母俄斯之典一樣不再回應他的呼喚，凱爾森彷彿又回到了穿越來這個世界那天的樣子，如同一具空曠軀殼，迷茫又無助。

他努力回憶著，最後的記憶只有米迦勒擲出的那道雷光。最後關頭，他打算和對方同歸於盡，就算自己死了他在墨芙娜那裡也留下當初他剛來時的那個儀式，或許能將自己復活過來。

但看現在的情況大概是米迦勒收手了，既然米迦勒沒有完全失去戰鬥力，那麼船上剩餘的人自然也只能發動船離開了。

只有自己如今被困在囹圄之中，他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惋惜的。若說凱爾森大公無私為了其他人犧牲，那倒不至於，光憑自己身上的伊達撒母俄斯之典，多尼克和墨芙娜就得想法設法把自己救回去，但光憑他兩人肯定是不夠的。

監牢的遠處響起了腳步聲，投過來的影子搖曳，很快就覆蓋在了凱爾森身上。凱爾森勉強地抬起頭，適應了半天才看清了來人是誰。

娜提雅俯視著眼前的年輕男子，眼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直到此刻他依舊不願相信，這個一直和藹隨性救人無數的傢伙，居然就是惡名昭彰的死墮疫醫。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呢？是懸壺濟世的凱爾森醫生，還是殺死無數教徒的邪魔異端。”

“都是，也都不是。”凱爾森發出沙啞的不似人聲的回答：“行醫救人的理由未必高尚，而殺人的理由也未必邪惡。”

“殺死那些虔誠的聖神教徒也不是邪惡嗎？”娜提雅狠狠的抓住了護欄，表情也出離憤怒了：“他們只父母的兒子，也同時是孩子的父母，卻因為你們野心死去。還有傑洛特導師和亞瑟修士也是與人和善的人，如此善良的人也被你的計劃謀殺，就這樣還要說自己並非邪惡嗎？”

“那個叫威廉的狼人，你應該在你們教團的資料看到過吧。”凱爾森冷笑了一聲：“他來到康斯伯德後又做錯了什麼呢？好，就算他曾經是邪惡之輩，那他收養的那些孩童沒法選擇自己出生和血脈，也要被教會當做一份‘功績’屠殺。這就是你所敬愛的傑洛特導師所做的事，我殺他不應該嗎？”

“至於其他修士，他們要殺我，我便要殺他們，世上之事從來如此，還談得上正義與否麼？”凱爾森露出輕蔑的表情：“非要說宏觀上的正義，你也在下層區待過一些時日，你們聖教到底是什麼貨色，還需要我多說嗎。”

娜提雅本想高聲呵斥他邪魔妄語，可腦海閃現過的卻是那一個個未成年的孩童，被迫去拾取有邪魔汙染的物品變異的樣子。不過凱爾森所說不高尚的理由是什麼，他親手救助瞭如此多的人是不爭的事實。

而沒有立刻反駁對方的娜提雅意識到了自己動搖，她倉惶地後退了兩步，用極高的聲音壓制著自己開始顫抖的聲線：

“死到臨頭了還要用這些邪魔的言語迷惑我嗎？明日你就會被公開審判然後被處以死刑，聖詠主教們會陳述你的罪！”

“我的罪嗎？”凱爾森搖了搖頭，直視著娜提雅不再說話。

而娜提雅卻沒法用自己已經動搖的眼眸去對上那澄澈的目光，她已經無可言亦無可論，只能腳步匆匆地離開這最深處的囚牢。

等到腳步聲已經聽不見時，凱爾森才低下頭無奈地笑了笑。

“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話音剛落，墨芙娜的身軀就從他的影子裡像是潛水般露出半個頭：

“那個叫娜提雅女孩魂不守舍的，被我潛入她的影子也沒發覺。整個聖火教團的人都在那個古墓中死傷太多，如今他們的守備也不是很足了。”

“能直接把我弄出來去嗎？”凱爾森壓低聲音說道。

“很難，雖然守衛的人很少，但這些為了關押重犯的監牢依舊厲害。尤其是你的監牢和身上這套封印，開啟的鑰匙都由米迦勒保管。”墨芙娜解釋道：“雖然米迦勒重傷，但有了聖詠修士的治療，目前我們還是沒人是他對手。”

“那就按原計劃來吧，你能搞到其他層囚犯的監牢鑰匙嗎？”

“能。”

“明天的審判是幾點？”

“早上九點。”

“好。”凱爾森嘆了口氣，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都有誰來接應。”

墨芙娜沉默了會兒：“所有人。”

“嗯？”凱爾森失笑：“多尼克來救人倒是能夠理解，其他幾個能有這麼好心？”

“克拉倫斯說他們要是不來，就把他們全給頭擰下來，多尼克說他會幫忙按住不去救人的傢伙讓克拉倫斯擰。”

凱爾森忍了會兒，差點沒背過氣去才憋住了笑：“好好好，這才是我熟悉的告死會。”

隨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當中，大約過了幾分鐘凱爾森又輕聲說道：

“要是計劃出現了問題，我死在了審判之上...你們還是先保全自己吧。”

墨芙娜翻了白眼，對凱爾森這種沒意思的話不屑一顧，直接就沉入了影子當中辦正事去了。

凱爾森苦笑了下，經歷過生死之戰後他感覺墨芙娜明顯跟自己的關係不那麼生分了。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半年多了，而獲得自由的判決來臨不過也只有十幾個小時的時間了。

閉上雙眼，他的腦海裡一遍遍迴盪著對明日之事的擔憂，對自己的這具身軀過去的猜測，最後腦海中又浮現了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畫面。

我歸來，我凱旋，我失敗，我毀滅。

我是凱爾森·多米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