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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定寧山腳下守著不少神策軍。

定寧山上,夕陽灑落在屋簷霜雪上,明尊琉璃藥師佛殿內,金身佛前香火瀰漫,滾滾青煙飄蕩不息。

有清水自碧綠的毛竹水管中流出,叮咚叮咚,宛如山泉在汩汩流淌。

沈君曦三人燒香誦經後,蘇天雪鬧著要去街上逛逛。

沈君霆沒吭聲,沈君曦一口應下,能多帶哥哥在外面走走,她是願意的。

臨近新年,這陣子上山祈福的人不少,然而這會兒時候天色晚了,下山的小道上便也就不剩下幾個人。

三人走在山林道上。

一股蒼涼神秘的笛音悠悠傳來。

沈君霆耳力最好,聞聲耳朵微動,神色一變,緊張的握住沈君曦的手,分辨著說道,

“阿曦這曲子不一般,聽著類似是控制蠱蟲的冥曲,似乎會影響神志,我們速速離開此地。”

此時天色黑了,四周來往的幾個香客手上都提著不明不亮的燈籠。

沈君霆不開口,沈君曦都沒有聽見笛音,也沒太注意四周。

可是現在看來往香客的臉,一個個好似青面死人。

她再往身側枯樹林中看,遠處樹木間鬼影幢幢。

暗夜鬼魅如浮光掠影的般的在眼前閃過。

“我沒聽見,是不是這附近有什麼致幻的毒物,但你們兩人沒發現?”

沈君曦問向身邊這兩位用毒蠱的高手,她是不太善用毒蠱的。

現在忽然不確定是自己的眼睛、耳朵,出了問題,還是他們出了問題。

“我似乎也聽見有人在吹奏笛子,像馴異蟲的頻率,阿曦你沒聽見?

你看到了什麼了嗎?誰下致幻藥物會在這種空曠的地方,多少也不夠用啊!”

蘇天雪眨巴眨巴眼睛,有沈君曦與沈君霆在。

她沒什麼緊張,稍稍警惕的觀望四周。

“致幻藥物?我也沒有察覺到,算了,別說了,我們速速下山。”

沈君霆一手拉著沈君曦,一手拉著蘇天雪快步下山。

痛恨自己現在什麼都看不見。

然而,不遠處偽裝成百姓的香客忽然轉身,掏出藏在腰間兵器,緩慢的圍上三人。

詭異催魂的笛音越發越強,一聲乾澀的嘲笑聲自空中傳來。

“好歹也是隱醫谷出來的人竟然連攝魂音都中了,就這般本事能徒手解決花孔雀,老朽是半分都不信啊。”

沈君霆捏緊了妹妹的手,詢問道,

“阿曦,你沒聽見笛音嗎?”

蘇天雪跟著問道,

“對啊,阿曦,你沒聽見嗎?”

沈君曦面色警惕的凝視著漸漸圍上他們的人,冰寒的目光在他們宛如死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沉聲回道,

“對,我沒聽見,現在我眼前是,六個人把我們圍上了,難道我分不清真假?”

蘇天雪瞠目結舌的望著昏暗寬闊、空無一人的下山大道,什麼都沒有啊!

沈君霆被妹妹的狀態嚇壞了,顧不上多的將她攬住,

“阿曦把眼睛閉上,也許因為著了道所以聽不見這笛音,雖然你沒理由會中這般低劣的迷魂曲,但是…你從現在開始不得妄動,不得提內氣,知道嗎?”

“呃……我不亂動。”

沈君曦望著沈君霆身後的死人臉,嘴上答應沈君霆不亂動,但是當那人拿著挪著詭異靜步朝著沈君霆衝過來的時候,她利落的拔下頭上玉簪,手腕翻轉,狠狠投擲出去!

一擊爆中那人眼珠子!頓時鮮血四濺!

那人連嚎都沒嚎就倒了下去,匕首落在地上!

含有劇毒的滾燙血珠噴灑在沈君霆背脊衣裳上,落在沈君曦的手上,灼的她手背一陣痛癢!

如同劇烈過敏般泛起數個紅腫水泡。

“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中攝魂曲了,而不是我。”

沈君曦攬著沈君霆,凝眸冷視著附近的這幫毒人。

她抬起手,聞了聞毒血的味道,仔細辨別著來自哪些毒草。

隨後就將哥哥推給了蘇天雪,衝過去撿起地上匕首,直接上前與剩餘五人纏鬥。

蘇天雪聽後頓時惶恐了。

她緊緊的抱著沈君霆的胳膊,眼前的視線真的越來越模糊,甚至看不起沈君曦在與什麼在搏鬥!

“大哥,現在該怎麼辦,好像真的是我們中招了?”

“我內力薄弱,你基本功差勁,來人是想利用你我騙阿曦,分散阿曦注意力。”

沈君霆懊惱極了,放在往日他能相信自己的五感。

好歹也有接近一甲子的功力,但是現在…太薄弱了!

“我這麼沒用的嗎?”

蘇天雪氣的跺腳,她旁的還行,但是內功就是學不會!!

怎麼學都學不會!

“山外有山,天外有人,防不勝防,阿曦清醒的便好,你什麼都不要看了。”

沈君霆安慰的拍了拍蘇天雪發顫的手。

蘇天雪被慰藉到了,閉著眼睛,輕聲說道,

“我們阿曦最能打了。”

沈君曦覺得這不是能不能打的問題,這些毒人是受暗處人某種聲音訊率控制,毒人無懼疼痛,全身沒有死穴!

沒有趁手兵器,打起近戰,她每每揮刀都要開毒人噴灑出來的血!

極容易傷敵八千自損三千,打的是畏手畏腳!

她有心魔,是容易中幻覺不假,但是她中幻覺僅僅是視覺,不可能連觸覺、嗅覺都出問題。

她聽不到證明內力抵禦了,哥哥和天雪聽見了不正常頻率的音調,證明中招了!

眼瞧著一群鬼魅人影刮過林中,成群結隊張牙舞爪的朝她襲了上來,她眉露煩躁,轉身一記飛刀擊中來人眼眶,穿透腦袋,朝著沈君霆兩人喊道,

“蘇天雪,你好歹出聲啊,找片樹葉吹引蠱曲也行,活人和死人打,我真的很吃虧!”

他們一個個銅牆鐵骨,骨頭碎了都不覺得疼,唯有眼睛算是弱點,簡直太噁心了。

“啊……我想想辦法。”

蘇天雪睜眼,為難道,

“可是我不會吹,大哥,你還行嗎?"

“我的手指難以控制,當下吹奏不了曲子……”

沈君霆垂著頭,捏著自己被燒傷的手……他的手指勉強能夠拿筷子、寫字,但不復靈活,還是沒辦法吹奏能與之抵抗的東西。

“我的意思是,不行你就趕緊喊救命!笨蛋!”

沈君曦簡直了,山腳下就是神策軍,眼見局勢不對,當然要喊支援,她要面子!蘇天雪可以不要!

當然了,沈君曦也不是打不過,她擔心這麼下去,解決不完,保護不了他們兩人!

蘇天雪嬌俏的臉龐一紅。

“救命啊!有刺客!!凌墨大冰塊!快來救人了!!”

“凌墨救人啊!!!!!!”

在山下守著的都尉是凌墨,沈君曦三人不喜被人跟著便讓他們都在山下候著。

蘇天雪極具穿透力的嗓門迴盪在山谷裡,令山下的神策軍立刻奔赴上山……

“凌墨是誰?阿曦身邊的人嗎?”

沈君霆問道,沈君曦給他提過家裡的不少人,比如沈東、南、西、北,沈長青,但是姓凌名墨沒有。

“嗯,阿曦自己撿的小哥兒,長的可俊了,比前陣子被阿曦殺死的柳明庭還俊些!”

蘇天雪隨口回道,凌墨的確英俊,標準的劍眉星目,鷹眸犀利冷峻。

“那柳明庭做什麼被阿曦殺死了,他與阿曦不是從小就很好嗎?”

蘇天雪琢磨了下,怕越說多,越漏嘴,回道,

“柳明庭喜歡阿曦,阿曦不喜歡他,他拿她的事威逼她妥協,於是就被宰了。”

沈君霆垂著頭,無奈說道,

“嗯,實在該死,我落的這般,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暗處的蠢蠢欲動的毒人齊齊奔赴上來,越發越詭異的笛音時時刻刻都在努力攝取三人的神志。

這些毒人都穿著平民百姓的衣裳,看起來像是平常香客。

實際上面容詭異,如妖魔惡鬼,一個接著一個靜步遊蕩上來。

所謂靜步便是小幅度的快步走,衣襬之下的腳步很快,快到不發出聲音,宛如飄浮著移動,詭異至極。

沈君曦穿梭其中,手中冰冷的刀光迤邐著血色鋒芒無聲划來人的脖頸,衣裳上冷熱交融的毒血氣息惡臭難聞。

她的兵器青瓊銀針很好,但貴重還容易磕碎,不好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用匕首殺人對她來說是一種別樣的折磨。

但是這些毒人拿的都是匕首,但凡撿一把劍,她都能用舒服點!

好在這些人的目標是她,暫時沒有攻擊蘇天雪兩人的意圖。

但是暗處的毒婆婆發現沈君曦的目光一直往一旁的兩人身上掃,心下一動,為讓沈君曦分心,躲在樹林中朝著他們兩人射出淬了毒的袖箭!

沈君曦赫然聽到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不待看清,便手快的將手中的匕首丟擲出去。

飛速旋轉的匕首傾斜著斬斷半截箭羽,呼嘯飛馳的箭矢失去準頭,沒入沈君霆身旁的石縫中。

同一時間,沈君曦從面前毒人手中奪過了另一把小刀,她發狠的聚了內勁,猛的擲向發出箭矢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噗嗤”一聲,沒入血肉。

放暗箭要付出代價。

因為意味著方位暴露了。

蠱笛落地,毒婆婆吃痛的捂著肩膀,此時此刻才意識到,這真的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她手上培養出的毒人根本不夠收拾她!

沈君曦的輕功超然,身姿靈巧,穿梭戰場於無形。

毒人包圍不得她。

另外她內功極高,兵器在她手中被運上勁兒,威力駭然,刀刀致命。

攝魂曲唯有配合上奪魂蠱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但是攜帶毒蠱的毒人根本進不了她身,控制不得她的神志!

凌墨等人飛奔上來後見一地屍體都嚇得不輕。

神策軍門拔出長劍一擁而上對上了成群的毒人。

凌墨手中的劍驀然被沈君曦奪走,可她剛朝著毒婆婆的方向跑過去,又停下腳步。

回首看向蘇天雪兩人,繼而煩躁的將劍丟拋給凌墨,冷冷道,

“速速處理掉這些毒人,屍體要用火燒,設法追查暗處人來歷!”

她擔憂自己去追暗中人,哥哥與天雪會有意外。

她接受不了意外,人有了軟肋,不得不瞻前顧後。

“今天是我不好,不想陣勢太大,所以沒將府中的暗衛一併帶出來,來人的目標是我,你們被牽連了。”

沈君曦走到兩人跟前,語氣沉悶。

“怪我,要出來上香,阿曦身份不同,不能像是往日一般隨意走動。”

沈君霆將過錯攔在自己身上。

往日他們在江湖雖然也有小打小鬧,但出不得這麼大的陣仗。

江湖人自由,但是手握大權的王候將相哪裡有自由。

哪裡能隨便走動。

“阿曦你的手背腫得厲害,被毒血灼著了,我們快回家敷藥。”

蘇天雪抓起沈君曦的手背吹了吹,剪水雙瞳中裡滿是心疼失落。

他們三人中,數她最差勁,什麼忙都幫不上。

沈君曦抽出了手,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她心情尤為沉重,這不是怪誰的問題,誰都沒有錯,但是得斬草除根,早日把控京城。

住在一座漏風的城,危機會隨時再來。

她也好,蘇天雪和哥哥也好,不可能不出門啊。

*

戌時,夜色已深。

閻烈提著燈籠匆匆趕赴鎮國府門前,急等著開門。

嶽峰聽聞後趕到府門前,朝著閻烈拱手道,

“閻大人深夜到訪,為了何事?”

閻烈面色焦急,“哎呀”了一聲,心急火燎道,

“快快,快帶本官去見小侯爺,臥龍遇上鳳雛,造孽了啊!出大事了!”

嶽峰臉色略沉,先將閻烈先迎了進來,又朝著手下使了個眼色,把閻烈的隨從攔在府外。

嶽峰領著閻烈進了議事廳,垂首抱歉道,

“閻大人莫急,老身這就去請小侯爺來,府中現在沒有丫鬟,不能為您看茶,怠慢之處,望您見諒。”

閻烈來也不是為了喝茶,連忙朝著嶽峰擺了擺手。

沒了沈青林,沈君曦這鎮國府恢復了軍營管理、作息制。

未對外招過小廝、丫鬟。

全都是論著輩分安排家裡人。

解甲的孤寡將領各領其責,做飯、洗碗、打掃,該做什麼做什麼。

府內上下除了年邁的老將需要小輩照顧著些,其餘人也用不到下人伺候。

論起來,沈君曦都不需要人近身伺候,生活自理,繼承了沈昊山多年來的良好作風。

也就公孫柔帶著丫鬟,她的丫鬟是做女官時的貼身侍從,也不算是下人。

軍營便是這樣規章嚴明,鮮少有烏煙瘴氣的事兒,嶽峰管著現在的鎮國府別提多暢快。

一盞茶後。

沈君曦趕來了議事廳,她剛沐浴完沒多久,烏髮溼束著。

“小侯爺,您可算來了,您趕緊隨下官去兵部看看吧!宸王命霍風調動京中神策軍封城了!霍風竟然真聽他的!這可怎麼得了!”

閻烈急的都冒汗,拉著沈君曦的胳膊就要朝外走。

沈君曦神色微怔,卻是沒由著閻烈出門,站在廳中疑惑道,

“封城?閻大人,你先說為什麼事??”

閻烈急的跳腳,心急如焚道,

“宸王在一個時辰前到下官刑部衙門,將裴尚書撈回了戶部衙門,下官雖不清楚緣由,但看在小侯爺的面子上就偷偷放人給他。”

“然而半個時辰前,下官從早年嫁入裴府的么女,派來的丫鬟口中得知,裴府裴氏一門三百二十人被悉數捉拿!

不是我刑部、也不是宗正院抓的人,是霍風那個老匹夫抓的!

宸王若是僅撈戶部為他辦事,下官無可爭議!

但丫鬟說,若是裴尚書辦不好宸王交給他事……便是滿門抄斬啊!”

“戶部尚書做假賬該當問罪,也無論如何罪不及滿門!

何況我么女嫁給了裴家,簡直天降橫禍!”

“現在,太子因為封城一事也去了兵部,下官來時,兵部已經鬧起來了!小侯爺到底管不管了!”

閻烈的情緒尤為激動,沈君曦認真的將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遊疑問道,

“閻大人表達的事情是,宸王先命神策軍封城,後撈裴尚書回戶部衙門辦事,如今還抓了裴氏全家,包括您的么女。

太子得知京城被封鎖,急忙趕往了兵部,宸王現在可能在兵部與太子吵架了?”

閻烈擦了把臉上的汗,點了點頭,

“據那丫鬟說,宸王僅給了裴廉十二個時辰,時辰一到,霍風就動手!這不是瘋了嗎!”

事情太急,他急的表述不清楚,得虧沈君曦聽明白了。

沈君曦想了下,調兵封城,撈人辦事,還抓人家全家為要挾,狠啊!

這不就是逼著戶部清查京都嘛!

戶部上下官員對京城居住的王侯將相、平民百姓、奴籍僕從的來歷,籍貫等等都有詳細戶籍記錄,並且應該定時上門調查各個府邸實際人員。

這是基本職務。

在沒有新的戶部尚書前,原來的戶部尚書肯定是最瞭解的這些的人。

也許……可能……病秧子知道她在定靈山被刺殺了?

要清查京中上下?

可是他調兵部封城,太子肯定跳腳啊!

他是拿著霍風當槍使!

霍風反心已起,絕對是蕭宸說什麼就是什麼。

“小侯爺,你別想了,救人要緊,您快隨下官走吧!”

閻烈作勢就要將沈君曦拉走,他魯莽的舉動牽扯到了沈君曦手上的紗布。

沈君曦吃了痛,長眉輕蹙,問道,

“棠相呢?這麼大的事他能不知道嗎?還能站著看戲?”

閻烈驟然失神一瞬,繼而義憤填膺的說道,

“棠相……棠相早前是與宸王一起來的下官衙門!但小侯爺,無論辦什麼事,沒這麼辦事道理!便是先帝與陛下也從未如此手段狠辣過!”

“不管是查案還是辦事,豈能就給十二個時辰?!”

沈君曦覺得……這事真的有些胡鬧,兵部也好,蕭宸也好,哪裡來的權利斬人家滿門?

可蕭宸人都抓了,問題在怎麼應付太子上,不是救人上!

現在不能直接謀反,還有禁軍在外!

她故作吃痛的蹙眉,

“哎呦……閻大人,您這急起來都不看小爺的手!下午啊,小爺這手險些被賊人砍了去,興許是神策軍將此事彙報了霍風。

霍風為小爺著急擔憂便自作主張了。

這事不如先讓他們查,查不出來再說查不出來的話,您也別太著急了。”

閻烈這才注意到沈君曦的手裹著紗布,頓時明白了!

難怪……難怪……

這幫人是為了沈君曦啊!

“小侯爺,您不會早就知道了?在這戲弄下官?”

閻烈盯著沈君曦的臉,甚至懷疑是不是沈君曦授意的。

“晚輩怎麼可能知道,晚輩方才剛沐浴拔毒出來,險些命都沒了,哪有功夫抓兇手!”

沈君曦這會兒頭髮的確帶著溼意,她也是真不知道。

閻烈這算得上是一手訊息了。

“此事極可能是因為本侯遇刺,所以您得趕緊去安撫太子,將賊人抓出來!

現在京中是太子坐鎮,本侯在天子腳下,被來路不明的江湖人刺殺,是太子空懸戶部,管理不善導致!

太子失責再先,此時怎能與宸王產生衝突?

他應當與宸王同心協力揪出賊人,抓到了賊人,裴氏一門危機自然就解除了。

閻大人放心,無論成敗都是嚇唬裴大人罷了,不會真的禍及滿門,您還是幫忙設法去規勸太子!”

沈君曦無奈之下只能先忽悠起閻烈。

閻烈得到沈君曦這句話安心不少,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得先去定住太子,隨戶部一起去查!

當下就面色沉重的疾步走了。

天下的父母誰不在意自己兒女,閻烈再剛正,也見不得嫁出去的女兒被牽連。

世家門庭就是這般,因為門當戶對,所以大多數都在互相纏繞著。

牽一髮則動全身。

沈君曦墨眉冷峭,面龐肅清站在屋中,猶豫著要不要去找始作俑者!

看看這小傢伙帶著霍風等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太子攝政,他封城,他是真膽肥!

若不是閻烈等不及的找上門,她都不知道!

嶽峰端著一杯熱茶進了廳中,呈到桌上,

“家主,來嚐嚐,上好的雲霧茶,往前在府裡都藏著,等著您用。”

沈君曦眉目稍緩,坐回主位檀木椅上,剛端起茶盞,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呦,小爺的九殿下竟然回來了,未免早了些吧?!”

沈君曦抬眸看向月色下自照壁繞進院內的蕭宸,端著茶盞吹了一口。

沈西比蕭宸更快跑進門,望著沈君曦毫髮無損大鬆了口氣,嘆道,

“聽凌都尉說,家主您今日出門遇刺了,可嚇壞我了!還好還好,您安然無恙,要我說,家主您出門多帶些人啊!”

蕭宸懷裡揣著一個油紙包,神態如常的走到沈君曦跟前,將手裡的冒著熱氣的油紙包開啟,清淺溫潤詢問道,

“小侯爺,我給你帶了菱粉糕,你餓不餓,要不要嚐嚐?”

沈君曦隨手捏了塊溫乎軟糯的糕點,咬了一口,不輕不重的嘲道,

“聽閻烈說你挺忙的,沒想到還有功夫逛臨安夜市!”

“不是,這是在我們清平街上的百年字號買的,不是臨安集市!

宸王一直在懷裡抱著,和太子殿下爭論的時候都抱著,太子還以為宸王抱著什麼寶貝,一度想搶去看!可好笑了~”

沈西雖然比小北看著沉穩些,但也是少年,也許是面板黑,顯得眼睛更亮,笑容很是大方爽朗。

“清平街,戶部裴府嘛,怎麼樣,好玩嗎?棠容就這麼教你劍走偏鋒?把人家閻烈都嚇的搬出先帝祖訓!”

沈君曦臉色驟然沉了下來,染著火氣的看向蕭宸!

封城可以,以性命要挾也可以。

但是明目張膽的抓人家滿門逼迫辦事,著實過了!

老人、孩童、婦人何其無辜,這般行事,傳出去還得了?

蕭宸也沒在意嶽峰與沈西,淺笑著蹲到她面前,

“小侯爺不生我氣,戶部仗著惠妃在宮中得權,這陣子便是被關押在刑部也不著急。

他大概覺得無論如何,家中總歸安全,女兒惠妃、閻烈等官員都會保他家人。

可戶部衙門這些年漏洞極多,他與他的手下,為了躲避許多失責的罪名,會將很多隻有他們知道的問題藏起來,不會輕易幫我好好的清肅京都。

我出於無奈,唯有逼他一把,唯有逼上死路他才會不怕得罪宗親,不怕得罪潁川王,查明白了,查出結果。

刑部閻烈擔心女兒被牽連,定會好生配合戶部挨家挨戶清查,現在的京城連一隻老鼠都跑不掉,至於絞殺九族……都是嚇唬他們罷了,你不生氣,好不好?”

沈君曦冷著臉,揮了下手,嶽峰以及沈西會了意,這拱手退下去了。

她一抬手,一直在袖子裡受傷的左手便露了出來。

蕭宸烏瞳一緊,笑容瞬時消失殆盡,追問道,

“神策軍沒說你受傷,小侯爺武功那麼高,怎麼能傷著了?”

“你現在可以嚇唬,但是你以後還能這麼嚇唬人嗎?

這話豈能亂說!

我知道你想法是好的,主張也沒問題,但帝王一言九鼎!豈能這般蠻橫行事!

就算逼不得已,只能這麼做,你該暗中做,這話若是傳出去,你是要做欠罵的暴君啊?你嫌天下如今太安穩了??”

沈君曦是很腹黑的人,便是威逼利誘也不能落人口實。

蕭宸這簡直還沒上位,做的是什麼事!

“你聽我說,我是故意放丫鬟走去通知的閻烈,那丫鬟出刑部大門我就將她抓走了,其餘人一個沒放,風聲傳不出去。

閻烈知道此事也不會告訴旁的官員,最多來找小侯爺了。

至於裴廉,他現在也許恐慌、恨極了我不假,但若不是太子針對他,他怎能落到被我捏著的境地?

他最恨太子。

等明天,過了十二個時辰。

他幫我清肅京城找出刺殺你的江湖人氏,他的恐慌便也就過了,我可給他甜頭,假意扶他一把。

如今他已經看清自己孤立無援的局勢,一定會牢牢依附於我!

為了官位榮華,更會上下緘默,不會將此事傳出去。

後日,我會讓他寫信給惠妃,惠妃是聰明人,她是一心為兒子籌劃,一心疼兒子的母親。

蕭逸命懸一線,除了小侯爺無人能救,江南很好,可拿來贈他!

作為交換,我想回行宮威逼利誘惠妃,與惠妃聯手合作拿到玉璽,控制住蕭轍!讓他寫下廢太子,改立我為儲君的聖旨。

惠妃掌管後宮,聖旨由她拿出來再好不過。

小侯爺,我們就這麼做好不好?待到遼東兵至,我既是蕭氏正統亦有兵權在握,不畏禁軍……潘王不得輕亂……無人可……可…可…”

蕭宸蹲下地上,起初的嗓音溫潤輕軟,後來嗓音隨著瞳孔的震顫而發顫著……

他在解沈君曦手上的紗布,她的雪白的手背猩紅潰爛著。

他被猙獰的傷口嚇著了心。

因此嘴唇也開始抖了。

“小侯爺,你這是中毒了?”

“你疼不疼?會不會影響到別的?”

“我以為你一點事都沒有,如果有劇毒你是不是就死了?是不是很危險……是不是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蕭宸雙手捧著她的手背,仰著下巴喋喋不休的在問她,彷彿如果不一直說話,清瑩的雙眸裡,那些著急忐忑的淚光就會化做淚珠滾出來。

沈君曦腦子裡還在過他話的可行程度。

隨著他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快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了,最終蹙眉冒出一句,“你別急,你讓我細想……”

“嘶……”

蕭宸冷不丁的用唇貼上她血肉模糊的傷口,痛的沈君曦拽手。

但他抓握她手的力氣大,一時竟沒抽出來。

“你也不怕嘴爛了!這有毒!你鬆手!松!”

毒人的血中有混雜著各種異毒,她這傷口會持續爛一陣子,等毒素排清才能結疤復原。

“你也會受傷,你也會打不過旁人!你中毒,你也會死……”

他像是忽然意識到有這個問題存在,一字一句說著,緊緊的盯著她。

原本聽沈君曦遭到刺殺,他僅是心顫了一瞬,得知她安然無恙便急著想揪出暗藏在京中的人。

潁川王是蕭室宗親,他的人藏在京中任何一個王孫宗親府邸都有可能。

京城人口基數大,本就魚龍混雜,尋常時候戶部豈敢挨家挨戶搜查?

但是不查,豈不是還有第二次?

他不能忍受,便一定要查。

他拿捏戶部尚書全族性命,戶部便得冒著大不違去闖入各個府邸!

清查京城所有人口!

刑部如今也得跟上!

此番已成甕中捉鱉的局勢。

“我不死,我活成老怪物!你在想什麼東西,我這不是好著了嗎!”

蕭宸像是沒聽進去,恍然鬆開她的手,從地上起身,轉身就朝外走,

“我去隨戶部、刑部親自去把人揪出來,今晚京城裡誰都跑不掉。”

“你站住,閻烈去找太子了,你夾在中間,以什麼身份同他們一起!回來!”

沈君曦甩了甩被他捏疼的手,她知道蕭宸是心疼她,但未免有些叛逆了。

蕭宸眸露掙扎,頓時止步,又轉身快步走向她,不顧旁的將她抱住,嫻熟的吻她的唇,自唇齒間喃喃說道,

“嗯……我沒身份,你給我身份好不好……讓我去行宮拿身份…我突然好難受……我不想讓你等太久…我想要…我害怕…我害怕……”

愛慾的渴望裡攜雜著對心愛的人濃濃的保護欲。

蕭宸清晰的知道唯有奪權才能昭告天下她的身份。

他是她的,這幾日他越來越迫不及待,恨不得第二天睜眼……她便能嫁給他,屬於他。

得知她在京城被刺殺,就好像萬般期待的夢會搖搖欲墜的會破碎,將他嚇的要死。

沈君曦偏過頭不給他親,推了他一把,

“蕭宸,你能不能冷靜點!”

被拒吻的蕭宸不甘心的望著她的眉眼,無辜問道,

“我反覆計量,計劃周全,如何不冷靜?我很冷靜,一點都沒衝動,你相信我讓我去,好不好?”

沈君曦說不上來,對,計劃的沒問題,拿捏了幾方人心。

除了個人風險大之外有實施的可能性,但冷靜?

他看著哪裡冷靜了?

他像是瘋了!

蕭宸呼吸有些急促的攬著她的腰,將她籠在懷裡的溫馨感覺讓空虛的靈魂被稍稍填補,舒適的愉悅感迅速蔓延開來。

他快被融化了。

若是能一直這麼抱她,他也不想出這個門,但是不行的……為了能一直抱她,他必須出這個門。

沈君曦見蕭宸狀態實在不對,一把奪過他的手,為他把脈,眉頭輕蹙,冷聲責備道,

“脈搏來去快速,脈律如此不規整,延長停歇嚴重,你是不是最近沒好好睡覺?也不怕真弄出心疾!”

她不知道蕭宸幾天有沒睡覺,長期以往人極易狂躁,思維是清晰不假,但是容易崩潰,尤為損傷心脈。

見她雙眸冰冷攝人。

他細細密密的睫毛靜謐的垂了下來,遮住了純粹的烏瞳,不敢看她了。

他這幾天睡不著,想看著她,想陪著她,想處理諸多事。

一時一刻都不想休息,他不想,他的身體也不想。

“行了,你回院子裡睡覺,今晚我坐鎮揪人,順便去平了你引起的事端。”

蕭宸將腦袋埋入她頸窩,清寒的臉已然繃著了,但不敢直接說“不行”,嘗試無聲的搖頭反駁。

沈君曦覺得蕭宸這舉動未免幼稚極了,於他耳邊輕輕威脅,

“呦,小東西現在就敢不聽話?不怕我掐斷你腰了?嗯?”

蕭宸喉結上下滑動一瞬,烏黑深邃的眼底翻湧出一股旖旎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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