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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中的書擱置一旁,垂眸溫聲回道,

“外衣有些溼了沾不得床,想著這裡不比梅苑暖和便幫小侯爺暖暖被窩,只是等小侯爺回屋實在是一件寂寞的事,等著等著……”

說著,蕭宸白淨的面板上無端泛起一抹桃花紅,修長瀲灩眼尾冷清清地往下一壓,無奈的笑了笑,

“好似體會到了宮中后妃等皇帝召見寵幸的心情。”

一句話將她噎的夠嗆,這能一樣嗎?

沈君曦來著月事本就乏累著,這會兒也是真困了,語氣敷衍道,

“你少在這瞎掰扯,你晚上進宮見皇帝的事明日再說,先起來出去找地方睡去。”

蕭宸抬眸掃了眼沈君曦擱在床角的各種古籍、刀具、針筒、瓶瓶罐罐,不依不饒地偏執問道,

“小侯爺床上的物件甚多,還怕多一個蕭宸嗎?”

“大半夜的,你在發什麼癲?!”

沈君曦脫口而出,摸了摸他的腦袋,想知道他是不是吹了寒風燒糊塗了,

他怎麼頂著這張乾乾淨淨的臉,這雙清靈無垢的眼睛,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這麼……變態的話!!

“沒有病,也沒說胡話,心裡想陪在小侯爺身邊,不可以嗎?”

蕭宸的臉龐微微泛紅,語氣莫名其妙的理所當然。

沈君曦雖然沒有經驗,不懂情愛難纏,但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嗎?

心覺得蕭宸聰明是聰明,可是在情感上沒開蒙,太單純了。

單純的因為她幫他,單純因為自己在他身上做了些糊塗事就喜歡她。

未開蒙的皇子,純情的要命,取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還能指望他懂什麼。

她原本的就清寒冷豔的眉眼沉肅幾分,雙臂環抱教訓道,

“病秧子,小爺知道你對小爺感激之餘心懷旖旎,可你還未弱冠懂得什麼感情?小爺還指你爭氣些,以後能成大事,你看看人家蕭逸,句句不離雄心壯志,開創盛世太平,你怎麼淨想著亂七八糟的!”

沈君曦清楚自己下定決心幫他,有一部分私心原因是他……將自己從噩夢中解救出來,他溫柔的忠心明晃晃打動了她。

然而蕭逸說的也不假,治國的志向、能力也很重要。

她自私的希望蕭宸哪怕出生不好,但能力卻能是皇子中最優秀的。

她想他完美無瑕,想讓自己這份私心是正確的,是沒有半分錯的。

她心底更是不想沾染兒女私情,想想孃親,想想宸妃……

愛極必傷,情深不壽,如飲鴆酒,見血封喉,痴情的人無救無醫。

何況她身份在這,她撐不得太久,只想儘快成事。

見她冰清水冷,見她寡淡禁慾。

蕭宸心中那些瘋魔的欲反而悉數湧了出來,猶如孤注一擲,他掀開錦被,赤足走到沈君曦面前凝視她的眼睛,緩而清晰的說道,

“方才的曲兒應該是小侯爺奏的,這世間唯有小侯爺有那般疏狂自在的心境,令我聞之生羨,生嫉。

我原以為自己生來不配擁有任何美好之物但卻遇見了小侯爺。

於是,此生唯有小侯爺一人可信、可依,小侯爺所想、所求,便是我心之所向,為了小侯爺我會比任何人做的好,更合你心意。”

“走什麼樣的路我無畏不懼,亦有信心達成心中所求,卻只怕一回頭,小侯爺不要我了,害怕小侯爺轉眼就親近他人,害怕離小侯爺太遠,落得滿心惶恐。”

他越說,離她越近,幾乎貼在了她身前,啞聲懇求道,

“所以小侯爺能不能縱容我一點,讓我多留在你身邊一會兒,得以心安。”

他逼得太近。

沈君曦蹙眉輕推他一把,他卻抓住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隔著薄薄的衣裳能感受到少年的急速的心跳以及熾熱的體溫。

他眼中情愫萬端,眼尾紅了,睫羽掙扎的在顫,幾乎是在用哀求的語氣說道,

“這裡不會說謊,蕭宸想要的也僅是小侯爺一句話罷了。”

沈君曦望著他,指尖有些在顫。

她知道,他在逼她。

他那雙溼漉漉的眼睛,瀲灩妖冶,墨色瞳孔裡醞釀著濃稠的欲,點點滴滴蠱惑人心的深入骨髓。

她臉上介於心軟和慌張之間恍惚之色,令蕭宸求索無厭的再次靠近她,逼問道,

“小侯爺素來任情恣性,行事乖張,為什麼偏偏怕蕭宸?換成旁人,是不是小侯爺有半分心動都願意讓其留下?小侯爺害怕喜歡我嗎?”

忽然被戳中了軟處,逼到了絕境。

沈君曦反手攔過他的腰,步步壓著他,直到將他壓下了床上。

她微帶薄繭的指尖撫過他的玉潤細膩的臉頰,緋唇輕勾,桃花眼絕美的讓人神迷目眩。

指尖輕柔的撫摸撩起的情慾癢進了骨髓。

靈魂都騷動飢渴。

這股極度的舒適令他渴望深深吻她。

然而,沈君曦低下頭,輕之又輕的在他耳邊曖昧落下一句話,

“上次你中藥動情險些沒了命,你覺得,小爺就算有心將你留在臥榻上尋歡,你這副身體又有什麼用?拿什麼伺候小爺?”

這一刻耳垂酥癢的想要她能含住、親咬。

靈魂深處都酥麻難忍,想要她吻,想要她多觸碰他的身體。

然而當意識分辨出她說的每一個字的時候。

原本慾壑難填的蕭宸喉結艱難滾動了一下,他眸子裡氤氳著的水墨霧氣漸漸褪去,臉頰紅成豬肝色。

沈君曦的意思是……他不行!!

沉重打擊猶如巨石一般撞入靈魂。

即便渾身情慾不褪反增,蕭宸卻如同墜落深淵,渾身僵硬的徹底。

他不懂這方面需要怎麼行,分明他也是會對她硬起來的,可是氣血虛好像是事實。

“不過是睡一覺的事,換成旁人是能留,但你這身體,小爺食之無味啊。”

沈君曦捏著蕭宸的下巴,唇邊勾著輕浮的笑意。

說一句還嫌不夠,還繼續眥睚必報的繼續的打擊蕭宸。

望著蕭宸窘迫,她有一種絕處逢生,逆風翻盤的爽快感,讓他心思不正的想勾引她!

不過,不得不說,少年的體溫高抱起來舒服妥帖,小腰也夠性感,夠軟。

難怪她酒喝多了抱著人家咬……

嘖嘖……沈君曦以前也沒想過自己會酒後好這一口,果然,食色性也。

她又很是囂張的捏了捏蕭宸的勁瘦的腰,慵懶嘲笑道,

“你這病秧子還想什麼呢?還不去櫃子裡取被子老實睡榻上去。”

蕭宸怕是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病秧子”三個字了!

他隱忍著洶湧渴望,神情恍惚從沈君曦身下鑽出去。

一時間真的想不開了,好似落荒而逃地去了榻上。

過了許久許久,深受打擊的蕭宸晦澀艱難的開口問道,

“小侯爺……我只能等蠱毒清了才是正常人嗎?”

睏倦的沈君曦早就放下床帳快睡著了。

聽他問話,輕而敷衍的“嗯”了一聲。

她來了月事,雖然飲了補酒暖熱了身體,但後腰依舊酸的厲害,身子疲憊是難免的。

少年的確走進了她心裡,能讓她不設太多防備的將他留在身邊。

然,她絕對不能暴露自己,權利她得自己牢牢抓緊,更不想有人手持她的軟肋。

“我晚上雖然見了皇帝,但是沒有拿出密函,告知他老將軍會調走潁川兵的事情,只是答應他會做在你身邊的眼睛。”

蕭宸的嗓音很輕,落在沈君曦耳朵裡卻有些刺腦子。

她驀然醒了幾分,有些生氣問道,

“為什麼不按計劃?小爺讓張毅去找皇帝,說小爺不肯量身、推脫禮部,就是為了讓皇帝召見你,難得的機會,你在想什麼東西?”

原本沈君曦答應婚事是為了救柳明庭。

後來柳明庭死了,皇帝心知肚明不好壓她了。

不過沈君曦也沒提婚事作廢。

這回她剛遇險被潁川王坑了一遭,皇帝心裡內疚,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再召見她,給她壓力。

只會讓她身邊人設法撮合勸說,蕭宸便是她身邊說得上話的人。

張毅一提,皇帝便有可能會召見蕭宸。

這時候蕭宸再拿出密函,證明他更大的價值,願意做皇帝的眼線,幫助皇帝查清沈家門庭成員,皇帝能不動心嗎?

他會因為比柳明庭更得她信賴,價值會比柳明庭高數倍!

但是沒想到……蕭宸竟然不按照計劃來!

“皇帝愚蠢脾氣還陰晴不定,我擔心他會對小侯爺不利,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削弱沈氏門庭在朝中影響,培養傅家將領,便是想著有一天傅家新將能夠替代老將軍。

老將軍調走潁川軍一事宜晚不宜早讓他知道,最好是能在拆穿潁川王謀反心思後,小侯爺既然已經讓人接近常福,埋下宮中眼線,此事不該急於一時。”

蕭宸的嗓音輕而溫柔。

如果爬上去有可能讓沈君曦受到危險,他是不願意的。

在皇帝心中,潁川王是忠心耿耿的話,那麼沈昊山調走潁川王的兵,便是與皇帝作對,進一步獨攬大權。

萬一皇帝發怒,誰知道會不會傷到沈君曦。

唯有讓皇帝知道潁川王其心可居,他才會感謝沈昊山。

他覺得沈君曦已經將手伸進宮中,遲早能找到潁川王把柄。

“優柔寡斷,因小失大。”

沈君曦一點都不客氣的訓了他一句。

蕭宸啞然一瞬,固執道,

“我深知瞻前顧後難成大事,可是就算再選一次,也不願意為了一已榮華上位,牽連小侯爺。”

沈君曦聽他這麼說,在黑暗中露出一抹淺笑來,嗓音慵懶的說道,

“你知道的,小爺現在手上藏著一些潁川王控制北方三省十六府證據,潁川王正是知道這一點才迫不及待的要抓小爺。”

蕭宸聽後“嗯”了一聲。

“但是,小爺在半月前還派了沈斌再去潁川設法取得他與南唐國來往的書信,小爺不是莽撞的人,只是沒告訴你罷了,誰知道你顧慮那麼多。”

蕭宸意外的起身,他望著冰藍色的床帳,暗自驚訝沈君曦的手竟然伸出去那麼遠去了。

不禁問道,

“潁川王與南唐叛黨有聯絡?小侯爺如何知道?”

沈君曦懶散語氣帶著幾分玩笑的意思,

“小爺不知道啊,也不肯定,就純猜唄!之前無意中看過爺爺的行軍地圖,潁川境地靠近南唐,但調查了這些年的戰事,這六年內那邊的邊界沒有任何摩擦。

你得知道,全國上下所有與它國的邊界境地,一年沒摩擦正常,三五年都沒摩擦就是怪事。

這事兒蹊蹺,去查查說不定就能查出東西,就算沒有東西,也可以想辦法制造東西,總歸那潁川王遲早會落在小爺手上。”

聽到她說算栽贓嫁禍都要潁川王的命…

蕭宸暗歎她手腕果厲…陽謀陰謀一樣不落。

“行了,睡吧,大笨蛋,好好的機會被你浪費了,不過也沒什麼,小爺…如今…又有棠相這一枚好棋能用……你……爭氣點…讓他對你…心悅誠……”

話沒說完就沒聲了。

她太困了,真的睡著了。

*.........

接連三日,沈君曦借養病為由,留宿在藏嬌樓接連拒絕了全部邀見。

左相棠容、禮部張毅、兵部霍風、刑部閻烈……均是派人見她不成。

長期被她冷落的福元郡主透過禮部訊息得知皇上單將十公主許配給她,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直往鎮國府給她發拜見帖。

第四日清早,雪止風停,豔陽天。

沈君曦回了萬松書院上課。

訊息一出,髮妻還被宗正院關押的棠容下朝後等不及的前往萬松書院。

雪後豔陽高照。

屋簷上黑色瓦當往下滴著融化的雪水。

雪水“嘀嗒”“嘀嗒”從半開的硃紅色窗滾落。

滴滴答答的水滴聲混合著周遭學子提筆書寫的聲音,讓剛睡醒沒多久的沈君曦再次懨懨欲睡。

歲旦之後便是春節,春節前有一場極其重要的院試,決定著不少外省學子明年還能不能留在書院上課,亦是不少人一年一度的機會。

年度院試會按照學業能力進行評級,評級會被載入翰林府學冊記錄。

其中評級優異的學子不用參加科舉也可能被翰林院亦或者內室閣選中,成為五品上下的院閣學士。

這是唯一的一條不用參加科舉的捷徑,也是無數京城官家子弟擠破頭進入萬松書院的原因之一。

因此,講堂內的學子包括李淼等人都收斂了平時頑劣姿態,準備歲末衝刺。

像是馮玉、李淼、張楓林這些課業平平的京中公子,參加全國鄉、鎮、府舉辦的科舉根本就不可能出頭,他們指望的也是年末院試。

如果院試考不好就只能再讀一年,等著家裡託關係混個一官半職。

棠容走進講堂的時候,沈君曦一如既往的在蔣公明課上打瞌睡。

蕭宸專心致志地在解答往年科舉試題。

六皇子蕭逸雖然不曾在書院上課卻參加過年末評試,優異的成績令不少人津津樂道,得了個博學之名。

蕭宸被沈君曦刺激的不輕,他想博得魁首向沈君曦證明自己不遜色蕭逸。

因此這幾天都沒煩她,比任何時候唸書都認真些。

左相棠容的到來令講堂內學子壓制著內心激動,表現出更加端正的姿態。

棠榕是什麼人?

是歷年春闈科舉的副審,滿朝文官的統領之一啊!

目前北唐朝廷之上,三省六部統歸兩相一師率領。

兩相一師:

左右相:棠容與蘇幕,管轄秘書省以及中書省,其中包含了內室閣、翰林書院等等。

一師:傅太師,管轄尚書省,打理六部。

北唐帝過於享樂、時常荒廢政事,但他做皇帝命好,遇上的都是蓋世之才。

先前,內有蔣公明率領滿朝文武整頓朝局,慧眼識人,開創北唐盛世。

外有沈昊山英雄武魄,收復山河。

現在,沈昊山在關外威武依舊,棠相與蘇幕也能維繫著北唐的蒸蒸日上。

蒸蒸日上在這裡的意思是:國庫裡的銀子,不僅能供沈昊山在外打仗,家裡還能有餘糧夠開銷。

燃著炭爐的講堂內。

蔣公明起身朝著棠相拱手一拜,

“老朽見過左相。”

棠相先是看了一眼窗邊托腮打瞌睡的沈君曦,隨手朝著蔣公明拱手相回,誠惶誠恐道,

“蔣學公折煞學生。”

【學公對應古代“學博”稱呼,棠相不是蔣公明的學生,但是博學,敬稱】

隨後,一襲青衫,儀態溫文儒雅的棠容單手負在身後,朝著蔣公明溫和說道,

“蔣學公請坐,無需虛禮,學生此次前來是想看看今年這批學子裡有沒有合適的人才,想挑選一二進藏書樓做事。”

蔣公明看了眼沈君曦沒說什麼,繼續回到位置上看書。

京城中的官職一向一個蘿蔔一個坑。

棠相這麼說,便是藏書樓中空了校理書籍的書筵官,校書郎。

雖然是不能參政的官職,但卻是四品上下的官銜。

何況只要不是虛職,有實職在的官位,那都是有油水的。

宮中藏書千萬,孤本無數,隨便抄一本出去都是高價。

一眾學子聽到後心裡猶如點了火似得,被選上便可光宗耀祖了。

可惜棠容的目的是來見沈君曦,這僅是藉口罷了。

他走在桌案之間假模假樣的看起了學生功課,待等走到沈君曦身邊,望著她桌上的宣紙上胡亂的畫著小人畫……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心嘆這位小鎮國侯來上課單純是為了度假躲事。

事實上,棠容大大的誤會沈君曦了,她可沒閒工夫畫小人。

方才她在想蕭宸身上的蠱毒呢,隨便畫了些下針的診治方案。

蠱多數為蟲,少數為魅。

蟲是各種寄生物,魅是隱谷對除了蟲之外的蠱毒稱呼。

魅指無相之毒,可能存在於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依附於骨血中。

古怪稀奇的蠱魅五花八門,如果不知道的蠱的來源沒辦法對症下藥,只能根據身體狀態為之續命。

不過沈君曦讓蕭宸用的藥不僅僅是續命那麼簡單。

不論是雪參還是血靈芝都是價值不菲的寶貝,在大把銀子的傾注下,蕭宸的身體被養的很好,基本與常人無異。

房事方面也是行的,沈君曦全然騙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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