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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曦將目光落回蕭雲澤臉上,餘光掃了眼正在往她方向打量的常福,高聲反問道,

“殿下生來至尊至貴,得聖上嚴慈,皇后偏愛,高高在上,無所不有,卻嫉賢妒能,對能力強於自己的手足全不放過,見之拳腳相毆,又是善類嗎?”

厭惡所有比自己優秀的人,是嫉妒也是不願承認的自卑。

分明自己是儲君,但課業騎射統統不如旁人,蕭雲澤便是自卑慌張的。

為了平復這份不安,他肆意毆打宮中所有比他優秀的皇子。

往前蕭宸是和親貴妃所出,榕國又與北唐交好,他難以對蕭宸動手。

蕭宸一朝跌落,他等不及的處處設法侮辱、凌虐他,來滿足自己這些年處處不如他的憤恨。

為了掩飾這份情緒,蕭雲澤振振有詞回道,

“本宮為東宮太子,將來要繼承父皇大統,豈能容得野心勃勃的小人!”

沈君曦緋唇清冷輕勾,點了下頭,擲地有聲道,

“是,站在殿下的角度,便是一朝登基將其餘兄弟全部誅殺都沒錯!

然而當今聖上曾受辱做了十年質子,歸來後與兄弟們全不相熟,他卻從未誅殺過任何一位手足兄弟!早年間,有王爺對他不敬,他都放了活路,從不將蕭姓兄族趕盡殺絕!

聖上仁博有愛,眼裡皆是血脈親情,殿下身為其中子卻沒有繼承半分仁德,殿下要能力,能力不如聖上,要胸懷,胸懷不如聖上,拿什麼繼承大統?!”

“也許等太子繼承大統,北唐都剩不下幾位蕭氏皇姓!”

蕭雲澤被狠狠震楞在原地。

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教他該怎麼處理想爭權奪利的兄弟,從來無人對他說過這些。

因為聽見外面嘈雜,而走到勤政殿門前的北唐帝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沈家小子罵的好啊,朕的澤兒這些年被有心人教得快不認祖宗了。”

傅太師低下了頭,只覺得沈君曦此人心計可怕,句句插入帝王心中要害。

她爺爺沈昊山直來直往,怎能生出她這種滿腹詭計的謀士!

北唐皇子極多,大多人都以為北唐帝不在意親情,事實上恰恰相反。

北唐帝雖然年紀大些後,行事昏聵偏激,但極為念舊,他對自己姐妹兄弟都很厚待。

蕭雲澤相比其餘皇子學業極差,八歲時三字經都背不全,北唐帝卻從未動過易儲的心思,如今,怕是要被沈君曦三言兩語產生裂縫了。

而除了沈君曦也沒人敢這麼說話,敢提北唐帝做質子的事。

目的達到,沈君曦無情甩開蕭雲澤的手,自顧自的走向朝聖門。

江湖興許還講善惡是非,但皇權之上眾生皆棋,非黑即白,全無善惡之分。

權利之爭,帝位之爭,如同博弈。

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就要成為下棋的人,把別人變成自己的棋子。

她不能知道潁川王要抓她,知道鎮國府即將走向衰落,被人踩在腳下還無動於衷。

蕭雲澤沒害過她,或許也是真的不想與她為敵,但她註定要與他為敵,甚至會成為將他推進萬劫不復深淵的人。

棋盤已開,弈者落座,但求落子無悔。

——

出宮的馬車上。

沈君曦素手撐著額頭,一派懶倦模樣。

蕭宸不知道沈君曦在殿內情況,心下能猜到幾分,見她懶洋洋的不想說話,就沒開口擾她。

馬車行駛到皇城門前,被人攔下。

兩位工部侍衛站在馬車前抱拳說道,

“卑職拜見小侯爺,我家吳大人邀您去工部有事相商。”

沈君曦掀開車簾,嗓音清冷,

“你們去替小爺跑趟腿,叫上禮部張毅帶著鑄印司、清吏司的人一起到工部,小爺有事找他們。”

兩人抱拳領命,利落退下。

“吳道雲能有什麼事找小侯爺,小侯爺叫上禮部是打算做什麼?”

蕭宸詢問的看向沈君曦,後者,他隱隱猜到了,但不敢確定。

沈君曦斜睨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明知故問。”

禮部沒有參職論政的職權,掌管著禮樂、祭祀、封禪等等後勤事務。

鑄印司負責鑄造官員印,宮外清吏司負責官服制作發放。

蕭宸垂下眼睫,朝她的位置挪近幾分,

“小侯爺當真要蕭宸入朝嗎?”

沈君曦靠著軟墊慵懶的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嗯”了字,眼皮子沒抬,淡淡問道,

“你怕?”

“我不怕,只是不知道小侯爺打算用什麼辦法讓我入朝聽政,皇上厭惡我。”

他是等了很久,但是他不急,一點都不急。

沈君曦緩緩睜開眸子,抬手捏住蕭宸下巴,眉眼邪肆痞氣,

“你啊,少在小爺面前裝傻充愣,那日出宮,你提到北唐帝要攻打榕國,臉上又被宸妃打了,是不是因為在宸貴妃跟前說了大不敬的話?

宸貴妃那人恪守禮儀,要不是氣急了,怎麼會失態到動手打你。”

蕭宸烏黑的瞳孔縮了一瞬,儘可能的平靜問道,

“小侯爺是故意救我?”

靈魂深處的暗湧像潮水一樣把他倉皇淹沒,蕭宸緊張到指尖忍不住發抖,他不知道沈君曦會不會懷疑他,會不會討厭他,比任何時候都要害怕。

沈君曦錯開了蕭宸的眼睛,目光落在他臉頰上泛著白的細小長痕上,直截了當說道,

“小爺本是擔心皇帝遷怒於你,想讓你早點跟小爺出宮。

你既然有心向上爬,小爺會讓皇上主動召見你,你可拿著新來的關外密函見他,提前告訴皇帝老將軍調走了潁川軍,等到訊息來時,你便成了他眼中最可用的人。”

她以指尖拂過他臉上的傷痕,酥癢安撫了恐懼,眉眼不羈邪肆依舊,語氣張狂,

“你在我面前不需掩飾,不懼不畏,因為小爺不僅能救你的命,還能為你鋪好每一步路,小爺雖然時間不多,但不會讓你輸,會用最短的時間看著你贏。”

沈君曦一旦確定一件事,便不會猶豫。

她若是能力壓眾議將滿朝文武都不看好的蕭宸推上儲君之位,便能再讓家族續命百年。

蕭宸身份在這,不容他的人會很多很多,將來無論以後他手腕如何,論不論這份恩情,他想制衡朝堂就必須依附鎮國府,比北唐帝更勢單力薄的要與鎮國府綁在一起。

人性善變,靠不住的。

少年的海誓山盟,一往情深也可能在一夕間背盟敗約。

世上能靠住的是聰明。

聰明人不會犯傻,不會自掘墳墓。

別的沈君曦不能確定,但她能確定蕭宸是聰明人。

蕭宸心臟猛地一顫,

“小侯爺什麼意思?什麼叫時間不多?”

沈君曦收回了手,不以為意的說道,

“與你無關,你只需做自己該做的事便好。”

蕭宸凝視著沈君曦。

他分明就在她面前,分明就被她裝進了眼裡,分明開啟通往她心裡的門,卻拿不到半分感情,走不進她心裡。

她心智近妖卻也是真的玩世不恭,怎樣才能將她的心焐熱,佔有一席之地。

……

工部衙門。

吳道雲早早就在門前候著沈君曦的馬車。

沈君曦下了馬車,吳道雲萬分熱情的迎上來接,說道,

“千盼萬盼總算把小侯爺盼回來了,老夫這心啊,沒有一刻不惦記著小侯爺安危。”

沈君曦負手在後,問道,

“有勞吳尚書牽掛,這趟把小爺叫來為私為公?”

見到蕭宸跟著下了馬車,吳道雲恭敬的行了下一禮,客氣道,

“進去說,進去說,宸王、小侯爺先請。”

步入工部辦事正廳。

牆壁上的書架擺放的都是各地土木工程的圖紙卷宗。

吳尚書走到盡是些玉玩小件的書案前,朝著沈君曦說道,

“事情是這樣,陛下早前將公主賜婚小侯爺,心覺小侯爺與公主身份特殊與伯公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便命下官將乾德王府修繕賜給小侯爺。

下官不敢怠慢,全力安排此事,這幾日差不多竣工了,想著得讓小侯爺先過目圖紙,再親自去核對,如有不滿意的地方,下官再安排工匠修整。”

沈君曦一聽就明白了。

皇帝是知道她與沈青林不對付,從不回鎮國府,怕公主獨守空房給她安家。

乾德王府來頭可不小,是蕭轍做王爺時候的府邸,本來儲存的就好,根本不需要怎麼修繕。

只是,狗皇帝連蕭雲澤都沒捨得給,竟是給了她,挺讓人意外。

吳道雲拿起桌面上府邸的平面圖遞給沈君曦過目,戲說道,

“陛下對小侯爺寵愛之深,怕是連太子都要羨慕。”

“行,圖紙小爺拿走了,晚些時候交給管家核對。”

多了處大宅沈君曦還是挺高興。

宅院大她可以多養些府兵將哥哥接到身邊,也不必再補貼沈青林,圖個眼不見為淨。

無論如何,沈青林是爺爺最後的兒子,有的事,她得查清了再下定論。

說話間。

張毅帶著兩位侍郎進了工部大門。

六部辦公的府衙本就靠著皇城,挨在一起。

他們平日裡熟悉,進了門不需多客套。

張毅跟沈君曦相熟,直接笑著問道,

“小侯爺叫下官來工部,所謂何事啊?”

沈君曦拍了拍張毅肩膀,雲淡風輕的說道,

“沒什麼大事,想讓你儘快為宸王刻官章、趕製正服,他都封王這麼久了,宮中人失職,你們可不能再慢了。”

張毅看了眼她身邊的蕭宸,笑容僵了。

宮中人不為蕭宸做正服是皇后授意,但他禮部不做宮廷正裝。

只做王孫貴族的朝聖官袍。

蕭宸雖然被封王,但是內室閣沒下命令到工、禮二部,沒有為他安排王府以及官印。

內室閣中多是帝王人,沒有擬下這道命令是典型也不把蕭宸當回事。

反正皇帝不喜歡、不關心、不情願的事,便是小事。

然而,現在沈君曦提起,張毅不免聽之失色。

狐疑著這位幾個月前險些都要被處死的皇子,被人人唾棄的皇子,要成為第一個入朝聽政皇子了??

“愣住做什麼?還去不幫宸王量身?”

沈君曦略略挑眉,張毅遞給清吏司一個眼色。

清吏司向工部借了筆墨、尺子,行禮恭敬的將蕭宸邀請到屏風後。

張毅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汗,朝著沈君曦低聲問道,

“小侯爺此番是什麼意思啊,閻大人、霍大人以及蔣公等人可知道?”

“這不是從張尚書這裡開頭嘛。”

沈君曦遞給張毅一個“你才是小爺心腹”的眼神。

張毅不禁回頭,看了眼聽到沈君曦要給蕭宸刻章就避之不及退出去的吳道雲。

吳道雲是真圓滑,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張毅誠惶誠恐地為難道,

“小侯爺啊,下官雖說與閻大人等人一樣官居三品,執掌一部,但您也知道,禮部權小,在朝會上都沒有議政權啊。”

沈君曦擺了擺手,俯身輕語道,

“你看看,你想哪裡去了,小爺何時讓你在大殿上提議了,小爺嘛,要你……”

她一說完,張毅大鬆一口氣,恭敬回道,

“此事好說,好說。”

說著,他又緊巴巴的說道,

“小侯爺,服印一事下官得壓著,先別驚動戶部他們,免得節外生枝,惹了小侯爺心煩。”

沈君曦心覺張楓林就是隨了他爹,怪會說話會做人,一口稱讚道,

“嗯,張尚書辦事周到,小爺記在心裡了。”

張毅又指了指站在門外把玩玉核桃的吳道雲,問向沈君曦,

“吳大人現在……”

話沒問完,意思已經到了。

“吳大人與小爺關係匪淺,都是自己人。”

張毅表面不顯,其實驚呆了,甚至不相信。

吳道雲這些年軟硬不吃,滑頭滑腦的,偶爾傅太師提出的不合規章的安排,他都有辦法躲過去,怎麼會輕易的上鎮國府的船?

看出他不信,沈君曦朝著吳道雲說道,

“吳大人,小爺方才想起一件事,長樂道有顆梧桐樹生在路中間實在礙眼,你回頭派人去砍了,別影響小爺以後回府。”

吳道雲聽了立刻拱手道好,猶豫都不帶猶豫的。

皇帝把乾德府賜給沈君曦了,別說沈君曦想砍回府路上的樹,就算她現在讓他修一條回家的路,再鋪上紅毯都行。

張毅瞪大了眼睛,內心直呼吳尚書真敢啊!

鳳凰非梧桐不棲,那顆梧桐樹可是皇后傅紫秋小時候在家門口種下的!

橫在路中間多年都沒人敢動!

蕭宸量好尺寸回來,張毅與吳道雲將兩人恭敬送到門口。

張毅站在工部府衙門前,小聲問向吳道雲,

“吳尚書去砍樹,就不怕得罪咱們頭頂的人?”

吳道雲捋了捋鬍子,盤玩著手中的白玉核桃指了指天,

“張尚書說笑了,咱們頭頂只有天子,小侯爺現在受陛下寵愛,她說什麼,照做,便錯不了。若是不照做,亦或者駁了她的面子,才是吃不了兜著走。”

吳道雲並不是不知道那棵是皇后種的,而是他處事便是如此。

府邸是皇帝賜的,樹是沈君曦要砍的,傅太師怪責他,他是不怕的。

他不刻意巴結皇帝,但皇帝寵誰他幫誰辦事,該貪就貪,該裝瞎就裝瞎。

誰都不攀附,也不與誰為敵,渾水摸魚,無為而治,就是他這麼多年的生存之道。

*...........

傍晚時分,張毅進宮面聖。

不久後,身在書院的蕭宸被範曉派來禁宮衛秘密召見進宮。

凌墨帶著訊息到藏嬌樓彙報給沈君曦的時候,蕭宸已經單獨進宮有小半個時辰。

藏嬌樓下燈火通明,絃歌繞樑,身姿曼妙的姑娘們,清歌妙舞,翩躚於富家公子之間,呈現出一派緋靡之色。

“小侯爺還是不打算見蔣公明嗎?”

凌墨望著獨自飲酒的沈君曦,一時有些為難,假期已過,沈君曦現在直接不回書院,而蔣公明卻一直在書院等她,讓他尋她好幾次了。

沈君曦望著樓下的歌舞,抿了一口溫熱暖身的黃酒,

“暫時見不得,過幾日回去。”

凌墨聽後抱拳說道,

“對了,屬下清查過賬目了,沈青林上月截止目前的開銷是五萬兩。

小侯爺出城那日,許夫人也深夜離府,與小侯爺是前後腳,屬下懷疑買兇刺殺小侯爺的人是慧明郡主,許夫人是她的人,她也許因何瑜一事對小侯爺懷恨在心。”

聽完凌墨彙報,沈君曦無端鬆了口氣,她不是在意沈青林,而是在意爺爺。

不是沈青林殺的她……亦或者沈青林不是主謀,只是受人蠱惑,她都能放過他,就算是為了爺爺。

血脈相殘,受傷的是爺爺。

“嗯,你繼續派人去查慧明郡主,過去現在的資訊都要。”

有些過去的事沈君曦原本是不想查,比如孃親是因為具體什麼事情離開的京城,但如今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明白了。

這時候,一位髮束樸素檀木簪,膚白唇紅的清俊少年踏入了藏嬌樓。

他身上卷攜著一股文人秀氣,一進門便與眼前的風花雪月格格不入。

竟是蕭逸。

蕭逸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沈君曦在藏嬌樓的訊息,他抬起下巴看向三樓,與坐在紅欄邊的沈君曦打了照臉。

蕭逸朝著沈君曦笑了笑,走向富麗堂皇的階梯,玉如意本是想攔他,沈君曦卻不動聲色的抬了下手,意為放行。

最終,蕭逸走到了沈君曦跟前,微微頷首,行止有禮道,

“蕭逸貿然前來,若是叨擾了,望小侯爺見諒。”

沈君曦從托盤中拿起一盞酒杯擱在對面,

“不打擾,殿下請坐。”

蕭逸鳳眸中劃過些許詫異,落座後,受寵若驚說道,

“小侯爺因我一事與蔣公不快,都不願回書院,我以為小侯爺會直接將我趕走。”

“此事與六殿下無關,六殿下不必多想。”

沈君曦拿起酒盞,轉臉靜靜地看向樓下跳舞的花魁姑娘。

“我從母妃口中得知了皇后的事,小侯爺待九弟極為護短。”

沈君曦收回目光,看向他。

蕭逸露出一抹苦笑,溫聲繼續說道,

“我並非嫉妒九弟,甚至從未視他為敵,只是比文論武,我不差九弟,但論出生,我勝他太多。”

“我亦承認自己有野心,不願看著荒唐的蕭雲澤繼承大統,但我不信九弟沒有野心,皇子眾多,人人皆有野心,小侯爺為什麼會選九弟?還是說,小侯爺當真看中九弟皮相?”

沈君曦聽後笑了,眉眼中的冷漠桀驁少了幾分。

她提起酒壺為蕭逸倒了一杯酒,嗓音清澈明晰,

“六殿下忽然開門見山讓人心裡舒服,足以證明六殿下也是聰明人,小爺如果沒將宸王留在身邊,六殿下該是依舊能沉得住氣,每日寫寫畫畫,遊山玩水。”

蕭逸眸底浮現出一抹疑惑。

他不太懂沈君曦的意思。

但到了這一步他怎麼可能沉得住氣。

原本依附沈氏門庭的多數大臣都開始有意彈劾蕭雲澤,漸漸朝他歸攏。

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位異族的九皇弟將他的路封死了!

如今,只要沈君曦不點頭,依附於沈氏門庭的朝臣便是對他有心,也不敢為他出頭,甚至會倒戈。

他莫名其妙且突然的要被棄了,怎麼沉得住氣?

“宸王僅比六殿下有耐心些,其餘比不過六殿下。”

沈君曦這話一出,站在一旁的凌墨都好奇的看向她。

雖然他不敢再幹涉蕭宸的事,但沈君曦這麼說,令他意外極了。

平時沈君曦可太護蕭宸了。

蕭逸端起觸之溫熱的酒盞,撩起袖子,清雅有禮地敬向沈君曦一杯,無奈笑道,

“小侯爺若能助我,我同樣沉得住氣,便是十年八年都等得住。”

沈君曦望著他沒說話,預設蕭逸說的沒錯。

“小侯爺是性情中人,行事肆意瀟灑,只是小侯爺的一時興起也許只會害了九弟,江南對九弟來說很好,他毫無根基,這麼下去定然危機四伏,舉步維艱。”

蕭逸這句話也在點上。

“說的不假,可是,六殿下不過有個做尚書的外公罷了,宮中皇子甚多,其中不乏有家族為背景,小爺為什麼選你?”

沈君曦怡然自若地問向蕭逸。

蕭逸望著她的眼睛,飲下杯中酒,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們怕死不敢與傅家爭,但是我敢。江山似錦,不僅僅在我的筆墨書畫,更在心中,我心懷一腔宏圖大志,渴望書一冊恢弘盛世。

九弟生在北唐是異族,數年來盡是壓迫,他心中有恨,但我沒有。

我心懷壯志,想要憑一己之力讓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從此再無戰事,小侯爺為什麼不能選我?”

沈君曦捏著酒杯,擱在唇邊,遲遲未飲。

懷揣滿腹聖賢書,想治理出太平盛世,她覺著六殿下倒是有些意思了。

起碼聽起來的確比病秧子有前途,她只知道病秧子學識不錯,還沒想過病秧子是不是治國之才。

也許是看出沈君曦眸底的鬆動,蕭逸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鳳眸隱帶著懇求道,

“我差的僅是小侯爺一句話,而九弟差的太多太多了。”

沈君曦唇邊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她側過身,低頭凝視著他,桃花眼裡也氤著笑意,戲說道,

“六殿下又沉不住氣了,蔣老師不會讓你對小爺說這一句,小爺照拂宸王只會被你們多想、多慮,但傅氏門庭不會擔心,不會放在眼裡,不解決權傾朝野的傅氏門庭,你拿什麼與傅家的孩子爭?

傅家的后妃不止有皇后,皇子也不止有蕭雲澤,所以,你差的怎麼會是小爺現在的一句話?”

蕭逸怔住,意外沈君曦竟然猜到是蔣公明教他…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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