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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遭受這種襲擊是原野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情,再加上這小水母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他竟然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原野整個人還沉浸於如何忍耐疼痛和虛弱,並強撐體面地轉頭離開時,那小傢伙就已經再次從紐扣之間的縫隙中鑽入了他的襯衣裡面。

軟體動物柔軟而溼滑的肢體,再加上數顆小吸盤附帶的輕微吮吸感,幾乎讓少年身體裡的感知神經彷彿被無數道細小的電流掠過。

剛才要不是原野反應快,怕是會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摔個跟頭。

要是真那樣,那可就太丟臉了。

好在多年的戰鬥本能讓冷酷帥氣的長官大人維持了最後的體面,只是離開的背影顯得有些倉皇。

驚險又尷尬的小插曲過後,原野蒼白的臉上總算是多了幾分羞惱的血色,看起來有精神了不少。

他立刻抬手,想要伸進襯衣裡把那隻到處亂竄的小傢伙抓出來,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老人熟悉的呼喊。

“等!等等!”

徐老頭是第一個回神的。他神色焦灼,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小跑著追了上來。

原野手臂瞬間一僵,立刻握著長刀雙手環胸,遮擋忽然間“飽滿”起來的胸口。

這裡人很多,不僅有供給站的平民,哨兵,還有不少支援的調查兵往這邊走。

來的時候沒太注意,離開時原野才發現了很多穿黑色作戰服的調查兵正在朝診所聚集。

也許是怕有漏網之魚?或者是覺得太多傷員聚集的診所不太安全,所以派人過來進行安保工作?

原野沒想太多,畢竟這在異種入侵之後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少年這個環胸走路的姿勢非常拽,配合剛才那傲慢冷酷的模樣,竟是詭異地和諧。

啪嘰!

這時候,小章魚是真的被擠成了一張烙餅,一張攤平在原野胸上的烙餅。

葉雲帆忽然慶幸自己這隻小章魚沒有骨頭,否則怕是得被擠死。

【好擠好擠!】

【擠扁了,怎麼扁了?】

小觸手們有點難受,下意識扭動著,在少年的面板上蹭出一道一道淺淺的印子。

由於他們貼得太近,葉雲帆能夠十分清楚地聽見原野的心跳聲。

砰砰砰!

心跳加快了。

葉雲帆詫異,他很快意識到對方可能是在緊張。

緊張什麼?

那個老醫生?

葉雲帆覺得那個姓徐的小老頭對原野的態度也很有意思,他們似乎是早就認識。

關係到自己未來的前途命運,葉雲帆對原野一切的事情都存有強烈的求知慾。就在這時,徐老頭總算氣喘吁吁地追到了原野身後,不過他並沒有注意到少年突然的姿勢轉變,還在苦口婆心勸,

“小原!小原!你聽老頭子我的,這傷不能再拖。”

葉雲帆聽見這話,很難不跟著點頭。因為原野胸.前的傷口再次裂開了,他現如今只能又繼續充當一個粉色創口貼的作用。

不過小章魚對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雖然他的黏液在原野身上有止血凝血的作用,可到底治標不治本,這麼重的傷還是得專業人士來才行。

然而,重傷員本人倒是拒絕得很果斷。

“少管閒事,我自己可以處理。”

原野還是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語氣,他看也沒看徐老頭一眼,只是大步地、急促地往前走。

因為現在他只想著趕緊把襯衣裡面的小水母給抓出來。

原野幾乎從來沒有跟別人有過肢體接觸,就算是有,他的病也會立刻應激,只想把對方砍成兩截。

可或許是小水母並不屬於人類,所以原野只感到了怪異的不適和莫名的癢意,以及某些......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表達的感受。

但總而言之,這樣的接觸在某種程度上讓原野喪失了戰鬥力和對身體的控制權,因而他只想規避和拒絕。

徐老醫生沒注意到原野蒼白的臉上正逐漸泛紅,畢竟他這個老頭子光是跟上原野就已經氣喘吁吁。

“小原,小原你別逞強,就進去躺一個晚上......”

“——師父!”

而就在這時,老徐的小徒弟慌慌張張跑過來,焦急喊他:

“師父!你等等!”

徐老頭沒回頭,他踩著草鞋繼續追。然而診所裡小徒弟也急得很,帶著哭腔喊了好幾聲——

“師父!師父你快來,我一個人不行!”

徐老頭總算停了,可原野沒停,甚至後者還走得更快了。

老人看看離開的原野,又看看等待的小徒弟,急得跺了好幾腳。

“哎呀!”

他幾乎是惱恨地剜了不知所措的小徒弟一眼,無奈匆匆往診所跑。

回到診所時,徐老頭看了蹲在角落裡的陳新月一眼,

“愣著幹什麼!把人弄到裡面去吧!”

他的語氣不太客氣,像是和陳新月熟識。

“哦......哦,好!”

陳隊長後知後覺,慌慌張張背起王遠。

喬恩忽然愣住,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陳新月慌亂無措的模樣,某一瞬間,他甚至好像看見了隊長露出了近乎於快哭出來的表情。

喬恩是一週前才加入第七小隊的,其實和隊員也沒有多深的感情。

所以面對那些人的逝去,他雖然悲傷難過,卻也不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可隊長不一樣,隊長說每一個隊員都是她的親人。

算一算,如果王哥真的救不回來的話,那昨晚那一夜,隊長就失去了七個親人。

喬恩忽然覺得喘不過氣。

陳新月從最裡面的病房裡走出來,她把背上的金屬箱交給喬恩。

女人眼睛發紅,用略微哽咽的聲音對喬恩嚴肅道,

“你趕緊追過去,把這個交給原野長官。”

捲毛小狗伸手接過來,竟發現還很重,他問:

“隊長,這是什麼?”

“是我們上次任務中在淪陷區找到的一些藥品,我剛剛特地回去拿的,好在雖然車壞了,裡面的藥沒有。”

這些從淪陷區帶回來的藥物都很珍貴,需要用特製的金屬藥箱儲存。

陳新月不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她很清楚原野離開的原因,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愧疚。

“這些就算是......我們對他的一些微不足道的謝意。不論最後王遠能不能......”

她頓了頓沒把這句話說完,

“總之喬恩你聽好,這些藥非常珍貴,你一定一定要親自交給他。以及現在供給站也很混亂,你先跟著他幾天,等我命令。”

“是,隊長!”

喬恩用力點頭,他向來最聽隊長的話,立刻動身,

“我現在就去!”

說完,少年就揹著金屬藥箱匆匆跑了出去。

陳新月一直看著喬恩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她攥緊拳頭,用力到指骨都發白的地步。

片刻後,她忽然鬆手,轉身回到了王遠的病房中。

咔噠。

房門關上,外面的嘈雜聲幾乎驟然消失。

陳新月看見斷臂的男人就像是一具屍體,無聲無息躺在治療艙中。而旁邊,徐老頭正在為他注射淨化藥劑。

“謝謝您。”

陳新月突然開口。

老人面色冷淡,與剛才面對原野時的熱情和藹截然相反,他扯了扯嘴角,嘲諷一笑,

“謝我救你的人,還是謝我這小破診所幫你藏東西?”

徐老頭說著,瞥了一眼藏在角落處的金屬藥箱。

——那幾乎和剛才喬恩拿去的那個一模一樣。

“......”

陳新月垂眸,沉默不答。

·

與此同時,原野終於以目前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回到了他居住的小房子裡。

少年沒有住在供給站內,而是背後半山坡上的一間小木屋。這裡原是徐老頭家的老房子,不久前才打掃出來借給了原野居住。

咔噠。

木門關上,反鎖。

裡面沒有開窗,整個屋子頓時昏暗下來。

下一秒,葉雲帆聽見了一道重重的“啪嗒”聲。

——那是原野的刀砸在了地上。

這說明少年已經拿不住刀了。

原野沒有第一時間把胸口的粉色創口貼撕下來,或許他知道小章魚是好意,又或者失血過多的腦子已經有些發懵。

這時,葉雲帆也總算用黏液重新將少年胸口裂開的傷口補好。雖然不太專業,但至少沒再出血了。

小章魚從少年胸口探出半個腦袋,他看見原野手臂上充當繃帶的斗篷布條幾乎全部被染紅。

這麼多血......

葉雲帆心裡開始有點著急。他沒學過醫,卻也大概知道人體大量失血後所帶來的糟糕後果。

回到靜謐昏暗的屋子內,原野繃緊的神經總算鬆懈,竟直接倒在了地上。

砰!

又是一聲悶響。

少年倒下時是正面朝下,可最終摔倒在木地板上時,卻是側身朝下,沒有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胸口的小水母身上。

原野忍了很久很久,不論是在水下驚險的廝殺搏命,還是後面遍體鱗傷的痛楚,他都能維持住三分體面。

直到現在,直到獨自藏在著昏暗狹窄的小屋中,他才終於忍不住從喉嚨中壓抑著發出些許斷斷續續的痛苦呻/吟。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葉雲帆立刻從少年的溼襯衣裡爬出來。

等等!

襯衣是溼的!

變成章魚寶寶之後,葉雲帆已經習慣了保持冰涼的體溫和溼潤的體表,他現在才突然想到人類不能這樣。

他們需要保持溫暖,而且穿溼衣服會感冒。更何況這傢伙是帶著開放性傷口在海里泡了一夜。

海水那麼髒,不會被感染吧?

葉雲帆絞盡腦汁回憶著他有限的醫療知識。然而越想他越覺得原野要死了。

小章魚立刻從少年的衣服裡竄出來,伸長觸手,開始去解原野的扣子,想要幫他脫掉溼衣服。

“水......”

原野忽然含糊不清地喊,像是在說夢話。

小章魚愣了愣,用觸手去摸原野的額頭。

【好燙!】

【好燙好燙!】

小觸手們叫起來。

葉雲帆確認原野發燒了,只是他體溫低,不知道對方燒到了多少度。

“水......”

少年皺著眉頭,似是痛苦,又似是委屈地呢喃。

葉雲帆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始給他找水。好在桌上的杯子裡就有,只是問題是他一隻章魚寶寶並不能舉起水杯,所以要怎麼餵給對方?

章魚沉思。

片刻後,小章魚爬上桌子,把觸手伸到水杯裡。小心心狀的吸盤張縮吮吸,汲取著杯子裡的水分。

杯子裡的水位線下降了三分之一。

小章魚又哼哧哼哧跑下來,跳到原野身上。他先試探著用小觸手去碰碰少年乾涸的嘴唇,逐漸濡溼。

接著,小觸手將少年的唇瓣稍稍掀開,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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