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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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瀾趕緊擦乾眼淚,向隔壁床幫忙照顧爺爺又給帶話的年輕人道了謝。
她還以為爺爺被送去太平間了呢。
那人擺擺手,“不客氣。原來老人家還是位戰鬥英雄啊!”
程瀾點點頭,出去打聽了一下,腳步匆匆的去到幹部病房。
這裡有縣裡武裝部的人在守著。
原來葉秘書之前給他們打了電話,武裝部便來了人安排。
只是通知不到她,只好託同病房的人轉告。
程瀾和武裝部的肖同志打了個招呼,揭開盅蓋看了看剩下的飯。還有一半多呢,好在雞湯都喝了。
她坐下給爺爺削蘋果。
肖同志便說他先去醫生辦公室,有什麼事隨時叫他。這是看出程瀾有話要講,給騰地方呢。
等人出去了,爺爺示意把床給他搖起來,等弄好他道:“怎麼驚動了你林爺爺?”
程瀾道:“醫生讓叫大人,那我不知道哪個電話能找到小叔就只好打林爺爺的電話。”
小叔之前是託人寫的信回來告知胳膊受傷住院的事。可寫信要幾天才能到的。
那手字非常的漂亮,比吳老師的字都好,沒有十幾年的功底寫不出來。而且和爺爺的字還有幾分像。不知道小叔託的誰代筆。
程瀾一邊削蘋果一邊把小叔正趕回來的事說了,家裡剛發生的事也說了。
爺爺道:“爺爺知道景南不回來,你也不會在阿東那裡吃虧。不過瀾瀾,不是逼急了女孩子還是要學會示弱,太強勢了有時候不好。”
他頓了頓又道:“你林爺爺之前打了電話來,他想收養你。
原來林爺爺散會後知道程瀾打電話的內容,正在坐車趕來。
他打電話找院長過問了爺爺的病情,想給他轉院到成都看還有沒有辦法可想。
但院長說已經不是人力可為了,還是不要折騰為好。
如今留在醫院,圖的就是可以減少病人的痛苦,算是臨終關懷。
這個院長醫術很有水平,是前幾年從上海的大醫院下放到縣裡的。等政策落實,也是要回上海的。
林爺爺讓軍區醫院的院士和院長溝通了一陣,知道院長的判斷可信也只能是趕來見程瀾爺爺最後一面。
程瀾爺爺剛想了一陣,既然已經驚動了、老戰友也有這個心,他也決定把孫女託付。
所以才會教程瀾以後去了林家不要太強勢了。
人善被人欺,尤其是一個沒有父母庇護的孩子。這是人性!
而他的年歲大了,早年又受過幾回傷,肯定是會早早離去的。
至於景南,當兵去了哪還顧得上家裡?
所以,以前他一貫是讓程瀾學著強勢些,將來可以做自己的依靠。
現在要改變生活環境,肯定是要改一改做派的。
程瀾之前一直是打算保護好家產,然後刻苦攻讀考上大學。考上大學就一切都好了。
她想的最多就是小叔肯定會給她掏學費免她後顧之憂。
也不用掏多久,三年就夠了。她手頭剩的錢做生活費也夠用好久了。
吳老師說等考上大學,大學不要學費,而且是要發補助的,可以覆蓋生活支出。
大學裡勤工儉學的機會也多。
至於林爺爺,她爺爺一貫是不愛麻煩人的性子。林爺爺恢復原職後工作也異常的忙碌。
那十年耽誤了啊,正忙著撥亂反正,讓軍隊的日常正常化。再加上南疆戰役收尾的事。
她其實沒想去打擾。
林爺爺可是師長。那樣有地位的人家,家裡規矩肯定不小。
寄人籬下、託庇於人肯定不如自己當家做主自在啊。
所以,她有幾分不是太情願。
爺爺道:“你是個讀書的好苗子。成都的教育、師資力量比咱們小地方強太多了。而且你林爺爺肯定也是想還我一個人情。那你就去林家吧,起點高一點總是好的。”
他這輩子不後悔回鄉務農,不會伸手向組織要待遇。但是,孫女如果能有個好的平臺總是要好些。
就在這個時候,腳步匆匆趕來的程昕道:“叔公,你休息。我來勸她。”
她是等程瀾走了,越想越不是滋味。
一時生意也沒心思做了,乾脆提前收攤到醫院來。晚上的旺場不賣了。
程杳被留了下來在病房照看,有事喊大人。
程瀾爺爺讓她自己拿蘋果吃,然後閉目養神。
他肯定不怕死。比起幾十年前就犧牲的那些戰友,他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多撿了幾十年來活。
此刻最放不下的,也就是唯一的血脈了。
程昕和程瀾一起走到了外頭小花園。屋裡都能看到她們,程杳在視窗叫一聲,就能把她們喊進來。
程瀾道:“昕姐,你不用勸我,我會順著爺爺的。”如果這樣爺爺才能走得更安心的話。
程昕道:“但不會太樂意。你以為叔公看不出來啊?我的事前半段你都知道吧?”
程瀾點點頭。
程杳8歲了,不過昕姐其實也才26歲。她17歲多就懷孕了,和村上當小學老師的知青蕭清遠。
老程家當時是打算擺酒讓他們在一起的。那年頭農村人結婚都是擺個酒就作數了。
但是,這件事被追過昕姐的縣革委會主任的兒子任偉知道了。他硬是上崗上線給蕭老師判了流氓罪,要把人弄去縣上槍斃。
幸虧那天下暴雨路十分難走,人暫時關在了村上的治保主任辦公室。
被關在自己房間裡的程昕隔著窗戶求路過的小堂妹程瀾幫忙。
讓她從當時的治保主任衣兜裡偷鑰匙。只有小孩子才能辦成這個事。
任偉插手之後,程家人為了維護自家姑娘,是把整件事說成是程昕被那個老師強迫了。
所以她算是受害人,只是關在了自己房間。
程瀾當時才5歲。被爺爺送去村小啟蒙認字,也算是蕭老師的學生。
她當時也不太分辨得清是非,就回家偷偷問了爺爺。
爺爺讓她去,說蕭老師怎麼都罪不及死。
當時的治保主任是程家人,程瀾得喊七伯。
她爬到七伯身上坐著,趁他不注意摸出他襯衣裝煙那個口袋裡的鑰匙。
一出房間她就遞給等在外頭的小叔程景南。
小叔當時12歲,立即把鑰匙拿到準備好的溼泥土裡印了模子。
然後程瀾又爬到治保主任身上把鑰匙放了回去。
七伯跟她爸爸的關係挺好,平時她也時常在人家身上爬上爬下的。所以,並沒有惹人起疑。
小叔還檢查了一下,確保鑰匙上沒有沾泥才讓她還回去的。
不然,一看就知道他們幹了什麼。
程瀾親眼看到晚上陪任偉等人吃酒的時候,七伯還摸出鑰匙看過的。
然後小叔拿著模子趕緊找村裡的鎖匠另配了一把鑰匙。
叔侄倆一個放風、一個開鎖,趁夜放出了蕭老師。
他自然是沒地方可以去了。最後跳上運煤的火車,從此消失在人海。
七伯的治保主任後來就被撤了,成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沒把程瀾這個小娃娃說出來。
昕姐的心臟有些毛病,不能打胎。這才只好把杳杳生了下來。
這些年昕姐每每被人在脖子上掛上一雙破爛皮鞋遊街,日常還有人把破鞋掛到她的門上。
前幾年就連老程家肯和她來往的也只有程瀾和爺爺、小叔。
爺爺時不時的還貼補一下她們母女,叫程瀾偷偷送去。
程昕此時道:“其實當初我是讓任偉下了藥,他想強了我。我拼命掙脫,衣衫不整的跑了出去。蕭老師是騎著支書家的加重腳踏車進城辦事,路過學校後門救了我。他得知我讓人下了藥,好心帶我去河裡泡冷水來著。但藥性太強了!所以我一直說是我勾引的他,可惜還是沒能讓他擺脫罪責。幸虧你和景南叔把人放走了。”
程瀾這才知道原來杳杳是這麼來的。
程昕吸了口氣,“可是杳杳不到兩歲的時候,我揹著她在山上做農活。當時沒旁人,我還是被那個壞傢伙......欺負了。當時杳杳被扔在旁邊的草裡,一直在哭。”
程瀾瞠目!可是想想那個時間姓任的確實是有權有勢,橫行霸道。
程昕眼眶紅了,又硬生生把淚水逼了回去。
“我相信衛東叔你能應付得了,但生活中不只是那樣的惡人。”
程昕捧著程瀾的臉,“瀾瀾,你比姐當年還要招人呢。”
當年她是被趕出了家門,搬到村裡五保戶死後留下的空屋去住了。
那之後一段時間,再去做農活她就把杳杳留在了叔公家裡,放腳盆裡玩耍讓程瀾照看。餓了也是她這個小姨給喂米湯。
而程昕自己則是帶著農藥,打算等任偉再來,和他同歸於盡。
但那之後,任偉就沒再來過了。
“瀾瀾,你跟景南去成都。你去了,安頓下來姐帶著杳杳去找你,就在你附近落腳。姐其實早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她揹負破鞋的罵名九年了!
就是如今做生意,都還有人嘴巴不乾不淨的。關鍵杳杳還小,得有個不認識她們的新環境。
程瀾點頭,“那你們跟著小叔一起走啊!”
“我已經去找上頭來的、檢查組的人把任偉告了。他還幹了很多、很多壞事。我看著他吃了槍子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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