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石達開：我怎麼就成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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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正如政治鬥爭，最兇險的時候，往往才是最平靜的時候。

因為雙方都想要讓對手放心。

告訴對方，我已經放下刀了，好兄弟你放心，我們一起出生入死這麼長時間，我怎麼可能會對你下手？

這個時候拼的就是演技。

誰演技好，就有可能讓對方先放下刀。

然後就可以抽冷子一刀把對方捅死。

對於這樣的伎倆，朱元璋自認為是老行家了。

所以此刻已經身在南京城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相比起楊秀清的外表狠厲，獨斷專行，還是這兩年越發不管事，但卻一直牢牢佔據最高領導人地位的洪秀全演技更好一些。

他這段時間看似一直對楊秀清退讓，其實就是要讓楊秀清放下戒心，然後在某一天突然發難，給予致命一擊。

如果朱標在這裡，那他一定會感嘆。

洪秀全，老陰逼也。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

也就在石達開回京一個月後，北王韋昌輝接到洪秀全密詔，夜間悄然帶兵入南京城，凌晨兩點驟然向楊秀清的府邸發動突襲。

一時間喊殺聲四起，整個南京城無數人被驚動。

“陛下，咱們怎麼辦？”馮勝此刻就跟在朱元璋的身邊遠遠的遙望這一幕。

“有些人既然已經忘記了初心，那就讓他徹底故去就是了！”

“咱會給太平軍帶來新生的！”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冷冽：“毛驤，帶著咱安插在北王軍中的兄弟，去天王府，以韋昌輝的命令屠了天王府。”

“是！”毛驤恭敬答應一聲，扭身便走。

“馮勝，你就按原計劃行事，等天王、東王皆死之時，你就調自己麾下精兵入城，以北王韋昌輝叛亂之名圍殺了他，莫要讓他手下那些人逃出一人。”

“是！”馮勝答應一聲，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夜的南京城註定不會安穩。

石達開帶進南京城的護衛並不多，也就一百多人，他帶著人殺了一夜，先去東王府，然後發現這裡已經血流成河，然後又帶人去天王府，發現同樣是血流成河。

這讓石達開徹底傻眼了。

就算天王和東王火拼，但也總要有一個人勝出啊！

這兩人同歸於盡是什麼招數。

“翼王……！”就在石達開一臉懵逼，不知所措的時候，馮勝一臉煞氣的跑了過來。

“翼王，北王韋昌輝昨夜帶兵入京，發動叛亂，欲殺天王、東王，現如今已被我等俘虜，請翼王處置。”

“嗯？”石達開更加懵逼，昨夜一片混亂，他倉促之間什麼也沒幹成，就帶著人四處亂跑了，結果到頭來，天王、東王、北王，這些他的頂頭上司們死的死，被俘的被俘，一夜之間他就成太平軍的老大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帶我過去！”雖然心中越發驚疑不定，但事情還是要做的。

等他跟著馮勝一起趕到，看到現場的局面，縱然他是從屍山血海中一路殺過來的，此刻依然忍不住心臟一陣跳動。

東王楊秀清死不瞑目，臉上的表情滿是憤怒，身上連中十八刀，刀刀見血。

天王洪秀全同樣死不瞑目，臉上的表情一片驚愕，身上只中一刀，但卻又狠又準，對準心臟，一刀斃命。

“翼王，我是冤枉的！”

“我是接到了天王的密詔，進南京城除奸來的，我只是帶兵殺了楊秀清，絕沒有動天王一根手指頭，你要相信我啊！”北王韋昌輝一臉驚恐。

“我相信你！”

“但即便如此，你也已經罪不可赦！”石達開沉聲開口。

“噗嗤！”旁邊馮勝猛地拔刀，刀光一閃，韋昌輝瞬間人頭落地。

“翼王威武，為我太平天國斬除奸邪，為天王、東王報仇雪恨，翼王萬歲！”馮勝帶頭高呼起來。

四周那些同樣殺了一夜的太平軍將領也跟著高呼起來。

誰都能看得出來，事情發展到現如今的局面，石達開就是最大贏家，此刻不擁戴，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擁戴。

石達開：“？？？？。”

“我說過要直接殺他嗎？”他臉上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驚愕。

然後他就反應了過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馮勝：“你是怎麼抓到韋昌輝的，據我所知，他可是帶了一萬精兵入城的！”

“我自然是奉了翼王之命，調集南門外精銳入城鎮壓叛亂的！”馮勝當著石達開的面面不改色的說謊。

石達開自然也知道馮勝在說謊。

他進南京時，精銳都是留在二十里之外的，一來一去四十里的路程，等那些人被調入南京，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而且韋昌輝既然敢做這樣的事情，他又怎麼會不控制城門，讓馮勝這麼輕易的就把兵調進城了呢？

這裡面疑點太多，根本就經不起仔細推敲。

但現在顯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一夜之間，太平天國天王、東王、北王，三個高層盡死，這樣的事情足夠引起整個太平軍震動，若不盡快處置妥當，那太平軍剛剛打出來的大好局勢恐怕頃刻間就要葬送掉。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陳玉成！”

“你迅速派人通傳各路太平軍主將，讓他們暫且不得追擊，儘快穩住軍中事宜，回來天京商量大事。”

“李秀成，你持我號令，調二十里外精兵三萬入南京城，把守各路城門，不得有誤！”

“是！”兩人齊齊應下，匆匆忙忙離去。

“馮勝，這裡交給你來處理！”

“妥善安排好天王、東王的遺骸，讓他們儘快入土為安，做完所有事情，來翼王府見我！”石達開沉聲開口。

他這一連串的操作，等於直接卸下了馮勝所有兵權。

對此馮勝是能感覺到的，但他本就是石達開的手下，石達開如此行事，他沒有任何辦法。

而且他也不需要再做任何事情。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

接下來是朱元璋的表演時刻。

一個時辰後，處理完三個天王屍體的馮勝一身輕鬆的進入翼王府。

“馮勝，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石達開一臉凝重道。

“我來自廣東。”

“確切的說我來自大明。”馮勝第一句話就讓石達開徹底愣住了。

“我家主公昨夜就在城裡，韋昌輝昨夜調兵入城欲殺東王，我主因勢利導，這才有了現在這等大好局面。”

“這樣的局面，無論對太平軍還是對我主來說，恐怕都是最好的。”

“說實話，如果不是我主所為，無論最終是楊秀清還是洪秀全贏下這場政治鬥爭，翼王你的項上人頭恐怕都難保。”馮勝開口。

石達開聞言頓時沉默了下來。

他不是傻子，如何看不透這中間的利害關係。

他在太平軍中太得人心了。

而未來無論是楊秀清還是洪秀全佔據主導，經過這場叛亂都會大失人心，到時候恐怕都會害怕自己篡了他們的位置，自己受到猜忌是一定的。

想到這裡，石達開不由自嘲一笑。

“那我還要謝謝你那位主公的救命之恩了？”

“這倒不用，大家各取所需便是！”

馮勝笑了笑道：“如果翼王方便，明日正午可去南京城外雨花亭，我主想要和你見上一面。”

“等下！”

看馮勝要走，石達開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他。

“你那主公真是洪武大帝？”他問道。

“呵呵，你明日一見便知！”馮勝笑著離開。

身後石達開臉上表情有些複雜，馮勝的優秀他是看在眼裡的，要不然也不會一路提拔到自己的親信位置，但奈何人家根本就不是自己人。

想到這裡，石達開不由嘆了口氣。

“馮勝……馮勝……！”

石達開唸叨了兩聲，突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這些年因為南方大明的威勢越來越重，他可是費盡心力才找了幾本有關明朝的史料看的。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明初開國六公爵中就有一個叫馮勝的。

“他……不會真是那個史書上記載的馮勝吧！”石達開臉上滿是震驚。

第二天中午，石達開獨自一人悄然赴約。

朱元璋倒是沒想到他會一個人來。

“你倒是膽子夠大！”朱元璋笑道。

“我還算有些勇武！”石達開呲牙一笑，他天生神力，後天也練武有成，說實話，尋常人十個、二十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聽他這麼說，站在朱元璋身後的毛驤笑而不語。

一個區區化勁宗師也敢猖狂，這附近只先天就有七個之多，若想殺石達開，毛驤也就是勾勾手指頭的事情。

朱元璋倒是沒在這些事情上糾結，直接開門見山道：“現如今天平天國落入翼王手裡，你有何打算？”

石達開聞言頓時沉默。

“繼續和清廷作戰，直到覆滅韃子，恢復我漢家河山為止！”石達開斬釘截鐵道。

“可經此一事，恐怕太平軍很難再像以前那樣純粹了！”

“別的不說，洪秀全這個上帝二兒子，楊秀清這個可以讓天父下凡的三兒子同時橫死，這種事情對信徒的打擊，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大！”

看石達開不說話，朱元璋又轉移話題道：“你知道為何太平軍能屢次打敗湘軍，但每一次人家都能東山再起嗎？”

“湘軍根據地在湖南，如果咱沒記錯的話，太平軍出廣西之後，最先進入的就是湖南，結果你們現在的最大對手就來自湖南，這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麼？”石達開有些煩躁的道。

“你們對那些士紳太寬縱了！”

朱元璋搖頭：“咱在廣東殺掉了七成士紳，為此咱當時撲滅了上百起大大小小的內亂。”

“但經此一戰，廣東大定。”

“如今的廣東你可以去看看，和幾年前早已是天壤之別。”

“而你們雖然號稱佔據滿清半壁江山，但其實只是幾座城池而已，城池之外的大部分地區依然在那些士紳手裡，他們才是這個天下的主人。”

“只要他們心向滿清，你就會發現天平天國佔領區亂事頻發，疲於應付，我說的可對？”

石達開有些煩躁。

這些事情他那裡懂得，他只會打仗而已。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艱難！”

朱元璋深有同感的嘆了口氣繼續道：“如果咱所料不錯，太平軍的糧草已經開始捉襟見肘了吧？”

“偷稅漏稅，對那些士紳來說可是輕而易舉。”

“而你們如果沒有充足的糧草供應，還怎麼打天下？”

“還有，那些太平軍的將領你們有沒有獨立的監察機構？”

“據我所知，士紳最厲害的手段就是潛移默化的腐化、拉攏將領！”

“你們佔領南京這樣的膏腴之地好幾年，難免會出現這樣的人，如果在關鍵時刻，這種人突然反戈一擊，你如何應付？”

石達開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本來他還覺得太平天國現如今政權已經穩固，即便佔據不了整個華夏，但長江以南的半壁江山是已經坐穩了的。

但現在經過朱元璋這麼一說，這哪裡是坐穩，這簡直就是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啊！

“若是真如先生所說，那要如何才能解決？”石達開虛心求教。

“沒什麼太好的辦法！”

“要麼和滿清一樣，放權給士紳，不過據咱觀察滿清只要能坐穩皇位幾乎沒有底線，現如今連士紳團練都已經放開了，你們恐怕做不到他們那樣的地步。”

“而且那些耕讀持家，自詡清高計程車紳，也不大可能看得上你們這樣的泥腿子政權。”

“要麼就放手了殺，把敢於反抗計程車紳殺絕，這樣自然就天下太平了。”

相比較起來石達開自然喜歡第二個辦法。

但這種事情太危險，也太難辦了。

而且他們若是殺光了士紳，那就等於自絕於讀書人，那到時候誰幫他們治理地方？

“咱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看石達開一臉為難，朱元璋又道。

“什麼？”石達開臉上露出希冀之光。

“帶著太平軍投靠咱！”

“咱來幫你殺人！”朱元璋站起身開口。

那種話語之間的澎湃自信，讓石達開瞬間動容。

說實話，他此刻心裡還真有了那麼一絲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