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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蒼蒼,野茫茫。
孫策單手持劍,於馬上左砍右殺。
儘管他驍勇異常,但畢竟只有一人之力。
山越士兵們經過了最初的慌亂,迅速蜂擁圍擠過來,讓孫策難以繼續策馬前行。
純鈞劍雖然鋒利無比,但劍本身主削刺,並不適合劈砍。
孫策戰力大減,僅僅十幾面圓盾,便將孫策一人一馬牢牢困在在路中央。
哪怕孫策使出全力,也只是劃開了幾面圓盾上的獸皮,根本劈不開木製盾體。
相反,孫策每一次俯身朝左右砍殺的時候,另一側的山越士兵便會伺機偷襲。
孫策往左揮一劍,砍到包裹著獸皮的小圓盾上,無效。
沒等他回身,右側的山越士兵便揮刀攻向他的右腿。
饒是孫策反應奇快,大多時候都能以常人一倍的速率進行閃躲,但終究免不了中招。
“爾等賊徒,敢與我刀對刀、劍對劍地決一死戰乎?”
“啊!無恥賊徒,還敢偷襲!”
等孫策最終反應過來,想要下馬步戰的時候,雙腿已然多出了四五道血口。
短短几個呼吸,孫策的腦海便閃過無數念頭。
難道我孫策就要亡於今日乎?
父仇尚未得報,大業才剛剛開始,就要身先死乎?
母親,弟弟,我若死了,你們是否會繼續流落?
孫策的雙眼忽然模糊起來,昔日父親孫堅的以身作則,母親吳氏的諄諄教誨,弟弟孫權、孫翊的嬉笑打罵,似乎都在眼前歷歷閃過。
“不!”
孫策不甘地怒吼一聲:“我孫策絕不會在此倒下!”
“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死於你們這群宵小之手!”
下一刻,孫策動搖的雙眼遽然堅毅起來,純鈞劍再次抬起。
一名靠近的山越士兵熟練地抬起圓盾,準備再一次硬抗孫策的劈砍,以給其他同伴製造殺傷孫策的機會。
為了抵擋孫策的巨力,這名山越士兵還曲臂收了收盾牌,以一種扛盾的姿勢主動迎了上去。
孫策動手了!
這一次,依舊勢大力沉!
但卻不是劈砍,而是扎刺!
純鈞劍沒有讓孫策失望,尖銳的劍身一下便刺穿了圓木盾,順帶刺穿了圓盾後面山越士兵可憎的面目。
劍尖直從那人後腦冒出來!
可憐這名山越士兵,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死的。
孫策久經沙場,儘管他看不到圓盾後面,但他僅憑手感便知道自己刺中了人體。
便是稍稍往後一抽劍,將劍身抽離那人的腦袋。
極慘的死狀,瞬間引起了一陣驚亂。
孫策單臂挑起了純鈞劍,另一隻手迅速將這面圓盾摘了下來。
一手持盾,一手執劍,孫策覺得自己又能打了!
祖郎和嚴輿轉過山坳,看到了極其怪異的一幕。
那柄神兵依舊在孫策手上,但孫策另一隻手卻多了一面山越圓盾。
只見孫策拿手裡的短劍當長矛用,又刺又扎,回身還能及時用另一隻手護住後身和腿。
而圍著孫策的山越士兵雖多,但卻一時奈何不得。
祖郎氣急:“都圍站著幹什麼?砍他的馬!”
說著便舉刀要親自衝上去。
然而沒等祖郎跑出兩步,遠處便傳來一陣喊聲。
“伯符,某來救你!”
卻見一老將身披甲冑,持矛騎馬殺來,身後還跟著數名騎兵。
祖郎眼珠轉了轉,最終選擇停下腳步。
一匹馬的衝擊力是可以預見的,但多幾匹馬就不一樣了。
江南少馬,尤其在山越人聚居的山地,更是極少見到戰馬的存在,因此完全沒有對付騎兵的經驗。
因為被袁耀招安的時間並不長,祖郎手下的一眾山越士兵,還沒有好好訓練過如何對付騎兵的。
此時見成群的騎兵橫衝直撞過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去躲閃。
所有人都躲閃的後果便是,這一小支騎兵,很快衝到了孫策身邊。
祖郎爬上了一塊不太可能被戰馬衝撞的高地,喊道:“別怕,連人帶馬一起砍了就是!”
戰團中央,孫策看著來人的面孔驚喜萬分:“德謀?怎麼是你?”
程普奮力用長矛撥掃著山越士兵們的刀劍,頭也沒回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走,先衝出去再說!”
孫策點了點頭,朝另一名騎兵喝令:“拿槊來!”
幾人給孫策勻了一杆長矛,又各自面朝一個方向,利用戰馬的高度和長矛的長度,使得一眾手持短刃的山越士兵難以靠近。
如此便終於有了調轉馬頭的餘地,祖郎只能喊著“不要讓他們跑了!”“給我上!”之類的話試圖補救。
俗話說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程普這員老將發揮了應有的心理素質,端的是臨危不亂!
只見其一邊驅馬猛突,衝在隊伍最前面充當箭頭;一邊疾聲呼號,頭也不回著指揮著每一名騎兵,應對著前後作用每一個方向和所有可能的危險。
就連孫策,程普也照指揮不誤!
只不過是讓孫策跟在他身後,負責居中策應。左右則各有兩騎擔任翼衛,身後還有三騎殿後。
一行九騎,呈楔形隊形往外直衝。
然而不管這九人如何齊心協力,不論山越士兵們再怎麼慌亂,這畢竟是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騎馬,而不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上,更別說山越士兵的數量還數十倍於孫策一方。
等程普最後領著孫策殺出重圍,帶來的七名騎兵,只剩下了一人!
祖郎眼睜睜看著孫策揚塵而去,氣得跳腳大罵:
“又給他跑了!”
嚴輿頭一次見這種陣仗,這才明白為什麼孫策看不起自己了。
山賊,就算是有馬騎的山賊,終究只是賊!
賊不與兵鬥,並不是一句虛話!
轉頭看了一眼跳腳狂怒的祖郎,嚴輿好心勸道:“祖大帥,跑了就跑了,不值得你這麼氣!”
“他能從咱們手裡逃脫,但絕對從大都督手上逃脫不了!”
祖郎狠狠瞪了嚴輿一眼,沒好氣道:“你知道什麼?”
“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我手上跑了!”
“這已經是第四次了,第四次我快要殺他的時候,讓他跑了!”
嚴輿:“……”
轉過好幾道山坳,程普三人終於減緩了馬速。
最後突圍的時候,孫策手裡的圓盾都不知道怎麼被扯掉了,連手臂上都是傷。
但還是強撐著向程普拱了拱手:“德謀,若非汝及時來援,吾必死乎!”
程普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剛才的血戰對他體力消耗很大。
“將軍見外了,此乃程普分內之事!”
喘了好幾大口氣,程普這才看清孫策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大驚失色道:“伯符,你身上……”
孫策故作輕鬆地擺了擺手:“都是皮肉傷,養幾天就好了,不礙事!”
程普眼神凝重,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孫策年輕,很快就調理好了氣息,再次開口道:“德謀,怎會是你來救我?”
“你不應該和義公一起在肅清烏程殘敵麼?”
程普深吸一口氣:“是周家小兒派人急催我來的!”
“也不知道他怎麼當的中護軍,竟使伯符你孤身犯險!”
“哼,回去我便和他算賬!”
孫策無奈道:“德謀,此事與公瑾無關!”
程普似乎對周瑜意見很大,“怎麼和他沒關係?”
“他身為一軍之將,理應為你分憂,怎能一打仗,就落在你後面?”
孫策苦笑起來:“德謀,別人不知道我,你從小看著我長大,還不知道我?”
“我向來不甘人後,尤其是打仗,每戰我必身先士卒,以激士氣,這你都是知道的!”
“何必遷怒於公瑾呢!”
“再說,這次能拿下烏程,不都多虧了他的計策麼……”
程普仍憤忿不平,還要開口,忽然孫策兩眼一翻,直直栽落下馬。
……
直到次日傍晚,孫策才幽幽醒轉。
一聽到孫策醒來,眾將紛紛鑽進了帳篷。
“將軍,您終於醒了!”
張紘是第一個進來的,站的距離孫策最近。
孫策剛一張開嘴,張紘立刻端過水碗:“將軍,先喝點水……”
孫策卻一把打翻了水碗,沙啞著嗓子,第一句話便是:“蔣欽……周泰何在?”
“歸營否?”
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頓時都不太好。
還是周瑜清咳了兩聲,伏身道:“蔣公奕,和周幼平都被祖郎生擒了。”
“據幾個逃回來計程車卒說,他二人竭力作戰,被擒時都受了重傷,只怕命在旦夕……”
周瑜說著說著聲音也小了,再抬頭,剛好看到程普在狠狠瞪著自己。
孫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久久無語。
眾人也是沉默著,只有張紘還在勸孫策至少喝點水。
許久之後,孫策重新睜開眼,一隻手抓著床榻,一手抓著張紘的手臂,似乎要坐起來。
程普韓當等人忙勸道:“將軍萬萬不可……”
“牽動了傷口,可就麻煩了!”
孫策卻是不管不顧,死死揪著張紘。
眾人沒辦法,又是去扶孫策,又是墊軟墊,又是幫他伸平雙腿。
孫策強忍著身上的疼痛,連冷汗都冒了出來,卻一聲沒哼。
“祖郎現在何處?”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說話了。
還是周瑜開口道:“祖郎所部還躲在山中,並未出來!”
孫策咬牙切齒:“這廝還想躲!”
“點兵,點兵!”
周瑜連忙道:“將軍若要向祖郎尋仇,大可不必!”
孫策看了一眼周瑜:“怎麼,你覺得我還會輸給他?”
周瑜連忙搖了搖頭:“祖郎不過一小小的馬前卒,況且他畏懼將軍的威名,已遁走山中。”
孫策有些不滿:“你說他是馬前卒,那豈不是說我連一小卒都不如?”
周瑜連忙解釋道:“在下並非此意!”
“我是說,將軍若要報仇,該找他背後的人!”
孫策眯了眯眼:“你是讓我打去丹陽,去找袁耀的麻煩?”
周瑜搖了搖頭:“不用將軍去丹陽,袁耀現在就在將軍眼前!”
孫策吃了一驚,掙扎著又要站起身。
這一動,身上還沒癒合的傷口徹底血崩,疼得孫策齜牙咧嘴。
“袁耀在哪裡?他在哪裡?”
眾人連忙把孫策按回床上。
這次換程普開口解釋道:“袁耀的先鋒大將甘寧,領三千兵馬,昨日已在苕溪西岸安營紮寨!”
“袁耀今天帶部將黃忠,及四千兵馬,也已在苕溪西邊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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