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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軍這五千朱皓軍,一半是鄱陽王氏的族眾,一半是朱皓自募的鄉兵,無論是戰鬥力還是士氣,都是朱皓軍中最弱的。

在朱皓看來,他最大的敵人是和他爭奪豫章太守之位的諸葛玄,其次就是有驍勇之名的劉磐。至於袁耀這個二十歲出頭的世家子弟,他並不以為意。

儘管彭材之前就提醒過他小心袁耀,並主動請纓由他率領右軍對陣袁耀。

但朱皓只當彭材對袁耀心懷仇怨,此舉也只是為了報仇。因此固執己見,只讓這樣一支偏師來牽制袁耀。

朱皓之父朱儁,出身寒門,家裡靠販賣繒帛為業。然而朱儁卻有名將之姿,一步步靠實打實的軍功而名震天下,封侯拜將,朱氏也成為了漢末的軍功勳貴。

朱皓年輕時,就跟隨父親前往交州平叛,之後又和其兄長留在交趾鎮守。他自認得到了父親朱儁的真傳,很是瞧不上袁耀這種徒有虛名的世族名門之後。

此時,他就為自己的狹隘和輕視付出了代價!

若是彭材在這裡,早在呂岱主動後撤的時候就會發現不對勁。他在上繚已經領教過呂岱及其部卒的厲害,沒有道理到這裡呂岱會打不過一支偏師。

“兒郎們,是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咱們的厲害了!”

“全軍出擊!”

頂在最前列的盾兵不再後撤,紛紛撤開盾牌,手執長兵短刃的袁軍士卒便如餓狼撲食一般衝了出來。

朱皓軍士卒怎麼也不會想到,剛才還被自己趕著打的袁軍,一瞬間卻如同換了人一樣,變得兇猛了不知多少倍。

這就好比自己剛才還在拿著棍子驅趕著一條狗,前一秒它還夾著尾巴跑,下一秒就回頭亮出了滿嘴鋒利的獠牙。

有膽小者竟被這一幕嚇得原地呆住,下一秒就被砍翻在地。

也有膽大的舉起武器抵抗,但他們哪裡敵得過呂岱麾下計程車卒,三兩下後兩邊的戰力差距就體現出來,死傷開始大面積出現。

沒過多長時間,他們就變成了夾著尾巴的狗,掉頭竄逃起來。

“兒郎們,繼續向前,此戰我軍必勝!”

呂岱在馬上揮著劍,督促著部卒往前衝,擴大優勢。

“不準逃,給我頂住!”

朱皓任命的都尉也是舞著劍,大聲喝斥手下兵士鞏固陣腳。

嗖的一聲,這個都尉卻是沒能多喊幾句,就被一箭射於馬下。

呂岱看到後立刻大喜,回頭問道:“誰射的這一箭,本校尉重重有賞!”

“百步外能穿甲貫胸,我軍中竟有如此神射手!”

呂岱手下指揮弓箭手的軍侯撓頭道:“呂校尉,這一箭不是咱們的弓箭手射的。”

“咱們的弓,都是一石弓,這麼遠距離就算射中了也貫穿不了那個都尉的胸甲啊!”

呂岱也顧不得那麼多:“不管誰射的,本校尉都記他一大功。”

“敵軍都尉已死,給我全力衝殺!”

呂岱環視戰場,又朝另一個待命的部下發令道:“那邊出現了空隙,錢假侯,你率輕兵把那道口子給我撕開,不要顧忌傷亡,務必給我把敵軍分割開來!”

上繚之戰的錢隊率,此時已經升為了錢假侯。

“諾!”

錢假侯立刻領命而去。

……

還未與袁軍伏兵短兵相接,只是應付呂岱的反攻,朱皓的右軍就已是應接不暇,有了潰敗的跡象。

“不準往後跑,都給我盾牌舉起來,舉起來!”

王海是彭材的弟弟,彭材叮囑過他,要他對陣袁軍時多長几個心眼。

因此王海並沒有傻到和朱皓的都尉一樣,跑到最前面指揮作戰,而是縮在了後邊指揮部眾。

但就算他如此小心翼翼,也是沒料到袁軍會有伏兵從側面殺出。在黃忠的第一波箭雨中,他就肩膀中了一箭。

好在這一箭是強弩之末,只是讓他受了一點點皮肉傷。

“愣著幹什麼,他死了你把他盾牌撿起來啊!”

王海揮起馬鞭,抽在旁邊一個手下身上。

給王海牽馬的扈從縮著頭,勸著王海。

“大爺,您還是下馬吧,騎在馬上太危險了。”

王海反手一個馬鞭就抽在了這人身上:“說了多少次了,我現在是朱太守親封的校尉,以後叫我校尉,王校尉!”

話雖如此,但王海也十分忌憚時不時飛來的流矢,便是在這人攙扶下,爬下了馬背。

遠處,騎馬彎弓的黃忠卻皺了皺眉。

要是年輕幾歲,剛才射那個敵軍校尉,他都不帶瞄的。

但這也難不倒黃忠,他微微調了一下方向,便放出了這一箭。

羽箭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飛過高點後開始下落,正好落在了那個校尉的下馬處。

王海下了馬,那扈從還在拱手賠罪:“是是,小人知錯,請校尉大人饒恕小……”

話還沒說完,卻見王海雙眼發直,整個人直挺挺倒向自己。

這扈從反應不及,直接被王海碩大的身軀壓倒在地,周圍眾人一陣驚叫。

“校尉背上中箭了!”

“校尉死了!校尉被人一箭射死了!”

扈從這才看到,王海的背心處赫然插著一支羽箭,王海本人雙眼呆滯,已然斃命。

……

黃忠一邊縱馬疾馳,一邊彎弓搭箭;連發六箭,例無虛發。

直到距敵軍不過十步的距離,黃忠才將強弓插回弓囊,拔刀對敵。

小丘高處,黃猗站在袁耀身後,只見黃忠所到之處一片血肉翻飛,一次劈砍數人而力有餘,看得眼睛都直了。

黃猗也知道自己這個叔父能打,但沒想到這麼能打。

而且尤其那一手射術,簡直出神入化。每一支箭在他手上都像長了眼一樣,專挑敵軍馬上的都尉、校尉和軍侯,每一個人都是一箭斃命,從不多餘放箭。

袁耀看了一眼黃猗,沒好氣道:

“把你的下巴收起來,這僅僅只是開始。”

“鬧不好,今天你叔父直接能把朱皓的腦袋提回來!”

轉息間,黃忠的部卒也已與敵軍短兵相接,而失去了指揮約束的朱皓軍各部,則完全變成了無頭蒼蠅。

好一點的還能各自為戰,差一點的直接就成建制當了逃兵。

僅僅過了幾分鐘,這五千人,就徹底潰敗。

袁耀緊盯著戰場,立刻發號施令道:

“窮寇莫追!吹號收攏兵馬,立刻向朱皓的中軍發起進攻!”

這幾千敗兵,沒有什麼追殺的價值。要是劉磐那邊支撐不住,那就算自己勝了這一小仗,卻也輸了大局。

鼓卒立刻放緩擂鼓的節奏,號手則鼓起腮幫子吹起號角,旗兵也不斷在高處揮舞令旗,

戰場中,呂岱和黃忠幾乎同一時間聽到了號角的聲音,立即約束部卒,重整隊形。

按照袁耀的旗令,呂岱的一校兵馬為右部,黃忠的一校兵馬為左部,左右連結一齊向朱皓的中軍殺去。

……

朱皓在中軍早已察覺到了不對。

在袁耀的伏兵殺出來的時候,朱皓就立刻明白過來,今天這一戰對手早就兩面設伏。

但他仍心存僥倖,如果自己右軍的五千人能在袁軍手下撐個把時辰,那自己就有機會和笮融一起先解決掉劉磐的荊州軍。

到那時自己再和笮融合兵一處,對陣袁耀軍仍能佔據優勢。

但讓朱皓沒有想到的是,整整五千右軍不說半個時辰,連一刻鐘都沒都沒堅持下來,就已崩潰四散。

如此突變,讓朱皓連拔馬跑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抽調兵馬準備防守了。

五千袁軍,在呂岱和黃忠的率領下,殺入了朱皓的中軍。

劉磐很鬱悶,他自打從軍為將以來,還從沒打過這麼被動的仗。

他已經被朱皓的數十精騎圍住纏鬥了好一會兒,但卻始終衝不出去。

這期間,劉磐的部下也看到了情況危急,也不斷有人試圖援救劉磐,但大都被彭材指揮部眾攔在外圍。

少數幾個殺過重圍的荊州兵騎兵,也是不敵外圍遊走的朱皓軍精騎,悉數被斬於馬下。

好在朱皓一直在勸降他,所以這數十精騎也大多留了手,不然他可能早就沒命了。

饒是如此,他的坐騎已是重傷倒地。劉磐自己也陷入了步戰,身上大大小小受創七八個口子。

“朱皓匹夫,你不是從交州來的嗎?那極南瘴氣之地,哪來這麼多善騎之士?”

劉磐一邊奮力閃躲格擋著,一邊怒罵道。

朱皓冷哼一聲:“汝若降吾,吾便告之!”

“白日做夢!”

劉磐一個翻滾,在數騎的圍攻中終於尋覓到了一個機會,砍斷了一條馬腿,順勢瞭解了馬背上那名騎兵性命。

這一下也是暫時嚇退了周圍數騎,劉磐持刀笑道:“老匹夫,就算你不說,本將軍也猜到了!”

“這些是汝父朱儁當年帶去交州平亂的家騎吧!哈哈哈!”

“大膽狂徒,吾父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

朱皓徹底被惱怒:“上,都給我上,給本公殺了此子!”

旁邊一個家將急忙攔住朱皓的手:“主公,袁軍來勢兇猛,再不退就來不及了!”

朱皓面露猶豫之色,身旁的家將卻替他揮手下令,作了一個撤兵的手勢。

“快,保護主公,向東走!”

圍在劉磐周圍跑馬的朱氏家兵立刻拔馬便走,他們這一仗也打的憋屈無比。

想當年在朱儁麾下,他們這些精騎可都是被派去衝鋒陷陣、開啟戰局的。

但在朱皓身邊,他們卻只能充當朱儁的宿衛親騎。好不容易上一次戰場,卻被用來圍困敵軍大將。

圍就圍了,還不能貿然下死手!

這啥憋屈玩意!

劉磐身體緊繃,卻又趁一個騎兵不備,上前扯住其胯下坐騎的馬尾。

這一下很是冒險,因為馬兒吃痛後,很有可能一腿把劉磐蹬廢了。

但好在劉磐賭對了,這個戰馬吃痛只是前蹄抬起,試圖緩解尾巴的痛感。

劉磐趁勢一刀結果了馬背上的騎兵,自己一躍上馬。

重新有了坐騎的劉磐信心大增,揮刀指向朱皓:“老匹夫莫逃,敢不敢繼續再戰。”

他這倒不是無的放矢,而是看到了不遠處殺來的袁軍,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朱皓怒極,便是要抽劍相向,但還是被身邊的親將搶先一步按住。

“主公莫中此獠激將計!”

“爾等快護送主公脫身!”

看著朱皓在一眾親騎護衛下往東而走,劉磐反倒鬆了口氣。

他已沒了多少氣力,要是朱皓真被激怒了,他可真撐不了多久了。

……

彭材在看到漫山遍野的袁軍從北殺來的時候,就已明白大勢已去。

什麼樣的將軍帶什麼樣的兵,這五六千荊州兵,面對兩面夾擊仍能奮勇作戰,給己方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想要短時間內將其擊潰,除非陣斬劉磐或將其生擒,然而朱皓這個主公……

他也不指望笮融能反敗為勝,他第一次見到笮融後,就十分忌憚這個口中阿彌陀佛,卻殺人不眨眼的面慈心狠之輩。

那個老禿驢到現在都沒跑,估計是還沒看到袁軍殺過來了。

要是等他看見了,絕對跑的比誰都快。

“將軍你聽,鳴金收兵了!”

“朱太守往東撤了,咱們也往東撤吧!”

部眾們紛紛等著彭材下令。

彭材看著北邊袁軍殺來的方向,似乎看到了袁耀的身影。

他這些時日,無時無刻不想報復袁耀。

本以為今日能助朱皓取勝,然後借勢與袁耀大戰一場,以報昔日血仇。

但沒想卻連彭氏其他兩個支族的部眾都要搭在此處。

恍惚間,往日袁耀奇襲上繚,大破彭氏宗族的事情又在他腦海閃現了一遍。

彭材忽然想到了什麼,眼中精光一閃。

“不,不能朝東退!”

“傳我號令,全軍隨我向西衝殺。”

“東邊才是我軍大營的方向,西邊,西邊那是敵軍大營的方向啊!”

有人不解道。

“休要多言,只管隨我往西便是!”

彭材一聲暴喝,鎮住驚疑不定的眾人。

彭材在彭氏宗族中的威信無人能及,一聲令下,所有大小頭領立刻呼號著手下部眾,朝西拼殺而去。

北邊是殺來的袁軍,南邊則是纏鬥不止的荊州兵,東邊雖然是大營的方向,但必然被袁軍重點截擊。

朱皓所在的位置居後,跑出去比較容易。但自己和彭氏部眾的位置太過靠前,要往回跑反而容易陷入重圍。

而西邊諸葛玄的軍隊已經四散逃盡,反而最容易逃出生天。

你袁耀昔日能反其道而行之,今日我彭材亦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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