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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西洲看向不遠處的那座涼亭,後者除了底座是由一塊塊石條拼成,其他部分依舊是由竹子搭建,別有一番韻味。

只不過王西洲的目光在竹亭上略微掃過之後,就不再去看竹亭主體,目光久久停留在竹亭的匾額上,挪不開眼。

青昭。

就這麼兩個字,王西洲看得如痴如醉。

中年男子見狀,只是笑了笑,並無任何動作。

合度出於管家的盡職,與剛剛收禮的嘴軟手短,但自家先生沒有吩咐,也不好太多動作,只好抬手掩嘴,輕輕咳嗽一聲,將王西洲驚醒。

王西洲理了理複雜紛亂的心緒,然後朝中年男子歉然一笑,“西洲心境不穩,竟一時痴了清明,讓竹生前輩見笑了。”

“無妨,每個人都會有一段過往,或深或淺地埋在心田之中,每當觸碰之時都會久久駐足神往。我也偶爾會,王先生不用不好意思。”中年男子善解人意地勸慰道。

王西洲輕笑,只是藏著一絲苦澀。

白孤碰了碰花邪的手肘。

花邪看了白孤一眼。

兩人一前一後點了點頭,然後又同時點了點頭。

合度一本正經為眾人解釋道:“此亭名為青昭,是我家先生翻書有感名之。又適逢老友來訪,我家先生便讓那位老友為此亭留下墨寶,並製成匾額懸掛於此。”

王西洲目光又飄向匾額,“敢問竹生前輩,這位留下墨寶的老友,是那位青山謝幕,蒼狗睡月的惜時客?”

“正是。怎麼,王先生也認識黎兄?”

“春鹿世家的惜時客,這天下的年輕十人之一,如何不認識?”王西洲語氣裡有些感慨。

中年男子看了王西洲一眼。

王西洲回敬一個眼神。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是這麼個認識法啊,“黎兄這個人就喜歡顯擺,自稱粗通文墨,修為淺薄,相貌平平。每次與他閒聊,聊到後半段都讓人窩火。說又說不過,打也打不過,很讓人無奈。”

王西洲只是笑了笑,沒有搭茬。

合度又繼續說道:“聽說黎先生有一位妹妹,似乎也名為青昭?”

中年男子輕輕咳嗽一聲,“小小年紀,就不要惦記人家小姑娘了,這樣不好。”

合度皺起眉頭,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沒有啊,只是剛好想起了這回事,順口說了一下。”

中年男子無語。

自己家這位小管傢什麼都好,唯獨就有一點不好。

太死心眼,很多時候聽不懂人情世故。

“當我沒說話。”中年男子強行轉移話題,“來來來,看看我這三座竹樓。幾位,如何?”

三座竹樓,高低各不同,從左到右分別是三層樓,一層樓,六層樓。而當中最矮的那座一層竹樓,懸掛著的匾額,正是剛剛中年男子提到過的心上齋。

白孤臉色古怪。

這三座竹樓因為挨著,所以外形幾乎一致,但因為位置以及自身高低,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把……斷了一邊的大叉子?

白孤以前在雲水城城東逛蕩的時候,就見過有馬戶用大叉子給馬填草料,卻磕在地上,把好好的一把大叉子崩掉一邊,變成個滑稽可笑的單邊鉤子,還是不彎的那種。

如今面前的三座竹樓,挨在一起的樣子活像是當年那把斷了一邊的大叉子。

就是少了那個凶神惡煞,一個不爽就動手的馬戶。

白孤拍了拍衣服下襬,然後伸手去撓突然癢起來的後背。

花邪多看了兩眼三座竹樓,就興致缺缺地移開視線。

他一向對這些雕花鑲玉、亭臺樓閣什麼的不感興趣,要不是山水郎的身份使然,走過的地方多,認的東西也漸漸多了,眼界見闊。身上那幾件玉器也是為了升值攢錢、防身保命才買下來的。不然他以前連尋常的亭臺樓閣都能認錯,又如何對眼前竹樓欣賞得來?

眼前竹樓在常人看來,除了擺放位置有些奇怪,其他地方都是稀鬆平常。哪怕是鑄靈境二階的白孤,吞靈境巔峰的花邪,也是看不出有半分異樣。

但落在王西洲眼裡,卻是一番別樣的景象。

這“叉子”的兩端看似不平,但其實是有一絲道韻牽連,就像是一根絲線勾住了兩側竹樓的樓頂,兩座竹樓相互較勁如一場拔河,彼此吃住了力,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而中間的缺口,就是這場拔河的轉運點,向上下積攢靈力,向四周傾瀉勁氣。

王西洲眯了眯眼睛。

這似乎,是一座陣法?

中年男子笑了笑,知道王西洲應該是看出了些什麼東西,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指了指當中的那座一層竹樓,“這座心上齋,是我收藏好友貴客所贈心意禮物的地方,算上剛剛白公子的那件,已是有六千餘件藏品。”

“西洲一個不情之請,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這有什麼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擺了一個請的手勢,帶著幾人走向心上齋。

皎霞幫著推開竹門,然後退到門外一旁等候。

跨過門檻,幾人便來到心上齋的門庭處。放眼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用竹子製成的架子,上面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盒子,都相隔著相同的距離。

雖然盒子們擺放的位置大不一樣,都其中心點全都在一條直線上。若是從中心線的一端看去,一條線上的盒子就如同一片錯落有致的魚骨排,有一種凌亂的整齊美感。

“竹生前輩果然是廣交天下雅士,心意一片片,堆成抬頭山。”

眼前竹架上的盒子,說是小山其實並不為過。

六千餘件大小不一的盒子,哪怕只是巴掌大小,堆在一起也是蔚然可觀。

何況架子上有些小盒子裡,裝的是一顆顆須彌珠,其中的東西,指不定體型有多大,或者價值有多高了。

花邪一雙賊兮兮的眼珠子一轉,就瞄到了右手邊第三排竹架上的一個盒子。

每個盒子上都會有一張寫著字的紙條做為封條,兼提示之用。

花邪瞅著的那個盒子亦然。

天雲王朝建春十三年,夏蠻、戚瑞華二位仁兄聯袂來訪所贈,仙伽山玉章一枚,撞緣蓮花瓣一片。

仙伽山玉章什麼的花邪不熟,也不想多瞭解,因為不感興趣。但那撞緣蓮,可是好東西啊!

撞緣蓮屬於靈寶一類的靈株,不入丹藥。其本身具有強大的聚緣能力,可以讓持有者福緣水漲船高,機緣隨處可撿,而且沒有境界限制。

一整朵撞緣蓮可讓持有者百年機緣不愁,福緣暴漲。在此之後福緣也能高於常人不少,修行更是順遂。

撞緣蓮的聚緣能力無比強大,哪怕只有一片花瓣,也能為持有者引來十年福緣。雖然效果會削弱不少,但也是有價無市的存在。放出風聲去,恐怕連闢凡境的強者都會前來廝殺瘋搶。

花邪用手輕輕碰了碰王西洲的衣襬,後者順著花邪的視線看去,瞬間瞭然。

只不過王西洲多看了兩眼之後,便移開了視線。

他對撞緣蓮不感興趣。

倒是那仙伽山玉章,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但也只是如此。

別人家的東西,看看就行了。若是起了佔有之心,那心路可就走窄了。

花邪才吞靈境巔峰,無法做到以心聲與別人交流。低聲說話,中年男子就站在離自己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你猜猜看他能不能聽見?

王西洲不主動與花邪心聲交流,花邪現在還是真不敢隨意開口。

在別人家別亂說話,就算要說,也最好別讓那家主人聽見,不然被人記恨在心,背地裡嫌棄一輩子都是輕的。

要問為什麼?

經驗之談罷了。

中年男子沒有在意二人的小動作,倒是白孤的古怪神情,他看著有些好笑。

白孤一進門站定之後,便開始四處打量著竹樓內部。竹架、盒子,這些東西白孤只是一掃而過,便不再去看第二眼。

因為不認識,不感興趣。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難不成眼前這位竹生前輩能把別人送的心意送給自己啊?

真要是可以,那整座心上齋我白孤都看上了,竹生前輩難不成真送?

早點洗洗睡吧。

不過白孤的視線飄到一個角落時,卻被一件東西絆住了目光。

那是一塊一人來高的巨石,靠在牆角,通體紫褐色。露在外面的石頭表面,一側是如魚鱗般層層疊疊、鱗次櫛比的石鱗。另一側是交錯縱橫的溝壑白痕,是無數道器靈寶、仙法神術大戰時,在巨石上留下的痕跡,至今未曾消退半分。

而巨石的頂部,被人莫名地砍去,只留下一處平整如紙、光潔如鏡的石臺。

只是這石臺隱隱有星點閃過,似有異樣。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因為窗邊打下的幾縷陽光,照到了石頭裸露在外一星半點的礦石晶體,這才有那時不時閃過的星點。

白孤想到最近學到了一個詞,怪石嶙峋,用在這石頭上剛剛好。

白孤看著這巨石,心裡漸漸有些異樣升起。

倒也不是這塊巨石有多稀奇,還是多好看,就是白孤單純地覺得這巨石……有點眼熟?

中年男子站在一旁微微一笑,眼神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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