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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後,巷道上,積雪哪怕有所消融,也有四指來厚,踩上去基本看不見路面。
只是初雪,雪勢便如此兇猛,看來今年的冬天不好過啊。
站在門口的白孤看著路上的積雪,心裡滿滿的憂愁。
家裡的那床棉被去年應付都夠嗆,今年八成是耐不住了。棉衣的話,阿月窩在床上,空出來的棉衣可以給小小穿,應該可以。不行的話就兩人一起窩在床上,棉被加棉衣一起蓋,也能勉強湊合。
緊了緊身上那件縫了又縫,補了又補的破舊薄棉衣,白孤心裡默默地盤算,如果這個冬天不會冷得太離譜,他體質還不錯,抗一抗應該就能過去。
要是實在扛不住了,就去挨家挨戶問問有沒有多餘的棉衣,借來應付應付,回暖了就還。
再不行的話,就去城內問問老乞丐有沒有辦法,或者去找找看有沒有別人家不要了的棉衣,撿回來倒飭倒飭,也應該能應付過去。
思來想去,還是棉被的問題難辦。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今年冬天不咋冷呢!
白孤回給頭,對著已經醒了,但還賴在床上,裹著被子的白小小吩咐道:“我去城裡一趟,看看能不能找著那位吳醫師給阿月治病。你要是餓了,就燒點開水,掰點燒餅湊合湊合。記得差不多就給阿月嘴唇抹點水。阿月要是醒了就先給她喂點溫開水,再問問看怎麼樣,想吃點什麼。出了什麼事就去找老劉頭。記住了沒?”
昨晚上的燒餅白孤只吃了一個,剩下兩個都給白小小留著,以防今天自己找不到吃的,讓小妮子餓肚子。
白小小睡眼朦朧,有氣沒力地應了一聲。
“你重複一遍。”白孤著實不太放心這小妮子。
白小小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將白孤的話大致重複了一遍,說完又扯了扯被子。
有點冷。
白孤點點頭,這才放心出門。
——————
城裡與巷道上的場景還是很不相同的。
同樣都有積雪,伶仃巷裡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城裡的街道已經幾乎看不見積雪了,只剩下一小撮一小堆了。
因為城裡有專門清掃街道的人,積雪大部分都被掃走了,方便城裡行人走路。
至於伶仃巷,就看看走的人有多少,能不能把積雪給踏掉了。
不過一般,不能。
白孤在熱鬧的街道上走著,一邊朝黃鸝道方向前進,一邊留意著有沒有什麼可以弄些吃食的機會。
雖然說他已經餓習慣了,一天不吃飯也不是不可以。但老劉頭的話不得不聽,還是要注意點自個兒的身體。
主要是胃裡空空的感覺也確實不好受。
白孤打算先去黃鸝道找一下老乞丐,讓他帶帶路。畢竟在這城裡也就跟他熟點了。
況且老乞丐在城裡久,對路也熟悉,找他最合適不過了。
吊兒郎當地走了半個多時辰,白孤的腳步緩緩地停了下來。他站在路邊,眯起眼,看著對面那家名為么九館的酒館。
準確來說,是酒館門口廊道上蜷成的一團。
那……好像是個人?
旁邊蹲著的那個……誒,老乞丐!
白孤立馬跑了過去,想都沒想直接一腳踹在老乞丐屁股上,“找到你了,老傢伙!”
“臭小子你要死啊!”老乞丐一個趔趄,摔了個狗吃屎。又立馬跳起來,連忙摸了摸臉,確保沒事之後,老乞丐指著白孤的鼻子臭罵道:“你個臭小子,一見面就想踹死我啊!我這張帥氣的臉差點就破相了知道嗎!?急著去投胎啊!”
“這不是找你有事,急嘛。”白孤咧嘴一笑。
“這就是你求人辦事的態度?”老乞丐一聽白孤有所求,立馬擺出一副大爺的樣子。
“昂,就這樣,你幫不幫?”
“你小子這麼狂的嗎?求人辦事還這個態度?懂不懂的啊?”老乞丐懵逼了,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白孤又踢了老乞丐一腳,“你擱這跟我裝什麼大尾巴狼呢!要不是我,你早在掌燈道上涼透了。還能在這裡逼逼賴賴?”
老乞丐被白孤的話噎住了。
要這麼說的話,老乞丐確實欠白孤一個大大的人情。
雖然……
不過老乞丐懶得去跟白孤多說什麼,“你有啥事?”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姓吳的醫師,就在這城裡。有人還在黃鸝道柳絮街頭那裡遇見過,你認不認識?”
“姓吳的?”老乞丐托起手,思索了一下,“這城裡的醫師可不止一個姓吳的,你知不知道長啥樣?”
這個白孤當然知道了。
早上為了這個,他特地跑去西巷頭,把還在呼呼大睡的老劉頭生生擂門擂醒,問完了才出發。
“白頭髮,總是笑眯眯的,穿紫色衣服。”白孤想了想,補了一句:“應該挺老的了,大概跟你差不多,或者比你還老。”
老乞丐嘴角一抽,好小子,這是直接一句話得罪兩個人啊。
不愧是你!
但他還是略加思索,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人,“去長洲藥館看看?那裡有一個跟你說的差不多的人。”
“很老嗎?”
“你注意點措辭!”
“哦。”白孤頓了一下,“反正不比你年輕就是了。”
“……”老乞丐不是很想說話了。
“對了,長洲藥館在哪裡啊?你認識路嗎?”白孤想到一個很重要的點。
“柳絮街走到底,就是了。我在這城裡多久了,能不認識路?”老乞丐翻了個白眼,表示白孤的質疑很沒必要。
“那就走啊,帶路啊,我可不咋認路。”
雖然白孤經常來城裡,但僅限於靠近伶仃巷方向的幾條街道,柳絮街他到現在只是聽過而已,要是一個人去,迷路了咋辦。
自個兒餓肚子迷路事小,小小在家可是會著急的!這可是大事!
老乞丐猶豫了一下,“要不等會?”
“要幹嘛?”白孤瞥見地上躺著的那一團,“你該不會是想等這傢伙醒吧?這誰啊?”
“你只要知道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就行了。”
白孤上上下下打量了老乞丐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一團,“就你?你能認識什麼厲害的人啊?至於這傢伙,是喝酒厲害吧!酒鬼一個!”
這酒氣刺鼻得,白孤離著幾個身位都快被燻得受不了。
這得是喝了多少啊!
感覺到白孤言語間眼神裡的輕視,老乞丐臉都漲紅了,“你說什麼呢!什麼叫我能認識什麼厲害的人?想當年老子也算是風姿卓絕,瀟灑自在!劍仙聖賢作朋友,神女仙子為紅顏!瓊漿玉液不知喝了多少,大江南北也不知道走了幾遍!還有……”
“那你現在還混成這幅鬼樣子?當乞丐?”白孤冷不丁地戳了一刀。
老乞丐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頓時就說不出話了。許久才憋出一句:“臭小子!打斷別人講話是沒禮貌的!”
白孤只是看了老乞丐一眼,“張鐵匠最近……”
“好的,你贏了,是我草率了!”老乞丐在張六旗這種事情上,不想跟白孤爭論太多。
況且,這小子壓根不按常理出牌啊!老乞丐自認說不過他。
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團,“真不再等等?他估計等會就醒了。”老乞丐還是很猶豫。
“咋了?你看上他了?”
“滾蛋!昨晚上這傢伙請我喝酒,我總不能把他晾這兒吧,這樣做不道德。”老乞丐搖了搖頭,“況且我還指望這傢伙多請我喝幾次酒呢。”
後面才是重點。
翻了個白眼,白孤直接一腳飛起,“到底走不走,不走我直接把張鐵匠找來啊。”
“走走走!”老乞丐無奈,只能蹲下身,拍了拍地上酒鬼的肩頭,“兄弟,對不住了啊,下次見面再賠你一頓酒。”
說完,站起身,對著酒鬼的屁股就是一腳。
力度之大,白孤都聽到些許的風聲。
好傢伙,這屁股至少得腫吧?
但地上那酒鬼卻是紋絲不動,連呼吸聲都還是那麼平穩,絲毫沒有受那一腳的影響。
白孤甚至懷疑這傢伙是不是醉死了。
就那一腳,恐怕睡得再熟,都得跳起來捂屁股吧?
“走了!”老乞丐把手在發愣的白孤眼前晃了一下,喊了一聲。
白孤緩過神,看了看老乞丐,又看了看酒鬼,“這傢伙,不會是死了吧?這還不醒?”
“臭小子胡說什麼呢!這傢伙可厲害了,哪有那麼容易就死。”
“那他這是……?”
“昨晚上喝太多了,還沒醒酒呢,估計還得幾個時辰。”老乞丐嘬了嘬牙花子,把昨晚上塞在牙縫裡的牛肉絲給扽出來,終於舒服了。
“哦,這樣啊,帶路!”
老乞丐撇了撇嘴,“無趣!”然後便帶著白孤往長洲藥館的方向走去。
留在地上的酒鬼依舊紋絲不動。
——————
“到了。”走街串巷走了接近兩個時辰,老乞丐終於停下了腳步,指著路對面的一座三層八角樓,“就是這。”
白孤掃了一眼,“我不認字,你可別蒙我。”
“牌匾上寫著呢。”
“我說了我不認字!”
老乞丐嘴角一抽,怎麼會有不認字,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的人?
“你要不問問路人?”
白孤隨手攔了個路人,問了一下,這才相信對面的八角樓就是長洲藥館。
長洲藥館,可以說是城裡最大的醫館了,規模最大,醫師最多,藥材也是最齊全的。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人流來來往往,看病的,問藥的,求職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可以算得上城裡人員最為密集的地點之一了。
由於藥材數量巨大,從長洲藥館裡飄出來的藥香味,甚至連旁邊的餛飩店都給蓋住了。
白孤看了一眼餛飩店,嚥了咽口水,隨即收回目光。
昨晚上就吃了一個燒餅,早上也就喝了點水,現在肚子裡早就已經是空的了。
他怕再多看一眼,就會餓得走不動路了。
一旁的老乞丐不瞎,將白孤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雙手環胸,老神在在地說:“還沒吃早飯吧?吃碗餛飩?”
“我,我不餓!”
“騙鬼呢你。”老乞丐也沒多說什麼,領著白孤走到路對面,“老闆,兩碗餛飩!”
白孤在老乞丐對面坐下,低下頭,一言不發,從褲兜裡掏出幾根草,開始玩了起來。
這是白孤早上在來的路上拔的。
也是他從小到大一直玩的。
不一會兒,兩碗餛飩就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絲絲油香味混合著蔥花的香氣飄飄蕩蕩,鑽進二人的鼻孔裡,掃蕩著二人空蕩蕩的胃。
老乞丐也不嫌燙,抓了雙筷子就開始吃,“小子,你也吃啊,這家餛飩還不錯的。”
“我說了我不吃,我不餓。”白孤的聲音有點悶,但沒抬頭,依舊玩著手裡的幾根草。
“反正我就吃一碗,這一碗你不吃等會就得倒掉。”
“那你問一下店家能不能打包。”
“幹嘛?”老乞丐嘴裡還嚼著倆餛飩,突然想起了什麼,“給小小吃?”
老乞丐也知道小小,一個個子小,膽子也小的小女孩。
小小這個名字,還是老乞丐給起的。
按他的話說,是人如其名。
白孤沒說話,點了點頭。
“你吃你的,小小的份要回去再說。你現在打包,等回去的時候還能吃?都坨了好吧。”老乞丐用筷子點了點白孤,“快點吃,涼了不好吃。”
“我沒錢還你。”
“誰要你錢了?”老乞丐翻了個白眼,“我請你!”
“我請不回你。”
“不需要,你好好吃就行了,不用你請回我。”
“那這餛飩我吃不下。”
老乞丐被氣笑了,你小子昨天拿我的銅板不是挺好意思的嗎?怎麼現在一碗餛飩就這麼扭扭捏捏的了?
“你犯不著跟我裝什麼成熟老成,也不用跟我講什麼人情世故,沒這個必要。讓你吃你就吃,哪來這麼多臭毛病。你實在過意不去就隨便給我編個東西,當抵賬了。”
“你要什麼?”
“都說了隨便,小小年紀的,咋那麼事兒呢!”老乞丐扒拉了一口餛飩,又喝了口湯,嘖,美滋滋!
白孤又把頭低了下去,手上的動作明顯快了很多。老乞丐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白孤就將一隻草編的青蛙丟了過來,然後抓起筷子開始扒拉麵前的餛飩。
還沒等老乞丐反應過來,白孤碗裡的餛飩就已經消失了一半。
好傢伙,你這個樣子,還說不餓?
老乞丐放下筷子,拿起那隻草編的青蛙,放在眼前細細地端詳,“你這蛤蟆,編得真不錯。”
還別說,倒是有幾分神韻,真不錯。
越看越順眼。
“什麼蛤蟆,這是青蛙。蛤蟆太醜了,青蛙好看。”
“蛤蟆哪裡醜了!好看!”老乞丐莫名急了。
“蛤蟆又黑又腫,還難抓。青蛙就不一樣了,好抓,而且肉還好吃!當然是青蛙好看!”
敢情你這是以哪個好吃評判的哪個好看啊?
老乞丐嘴角一抽,“那確實,青蛙好看……”
白孤放下筷子,用手抹了抹嘴,面前的餛飩已經只剩下一個空碗了。
連湯都沒剩下……
老乞丐瞅了一眼,舔得是真乾淨啊……
又看了一眼正從他碗裡抽回視線的白孤,老乞丐有點無奈,轉過頭,“老闆,再來一碗餛飩!”
“我飽了。”
“你又欠我一隻蛤蟆。”
“好。”
有得吃就行,管它青蛙蛤蟆呢,反正都差不多。
白孤就這麼施施然坐著,等餛飩。
當餛飩店老闆笑眯眯端上一碗餛飩後,只見白孤把碗先向前,往老乞丐方向推了一下,拿起一雙新的筷子,把碗裡面幾個餛飩勻給老乞丐,這才攬回餛飩碗,開始大快朵頤。
“你這小子。”老乞丐見了,也沒開口阻止,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白孤的碗又空了。連湯都不剩的那種。
“小夥子,你很有前途嘛。”老乞丐愣了一下,這小子吃東西不用嚼是吧,我這還有小半碗呢,你就吃完了?
這是得有多餓啊。
“年輕人,系這樣子滴啦。”餛飩店老闆笑眯眯地說,“畢竟在長身體,吃多點很正常不是咩?”
“給他再來一碗。”老乞丐不知道為什麼,一臉不是很想搭理餛飩店老闆的樣子。
餛飩店老闆沒有在意老乞丐的態度,依舊笑眯眯的。
很快,一碗餛飩又端了上來。
白孤又想勻幾個給老乞丐,後者立馬護住碗:“我已經夠了,再多就吃不下了!這碗你自己吃。”
“三隻蛤蟆下次給。”老乞丐又補了一句。
“好。”白孤再一次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當老乞丐吃完碗裡最後一顆餛飩,喝完最後一口湯,抬起頭時,發現白孤正坐在對面,無聊地在發呆。
面前三個空碗一字排開,都是一樣的乾淨,一滴湯都不剩。
“吃飽了嗎?”老乞丐有點懷疑這小子還能再吃上幾碗。
“飽了。”
“再給你來一碗?”
“還是不了,吃得太飽耐不住餓,而且還要去找白鬍子老頭呢。”
果然還能吃……
“那就走吧。”老乞丐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桌子上,起身就帶著白孤走向旁邊的長洲藥館。
餛飩店老闆一臉笑眯眯地跑過來,先收起銅板,數了數,確定數目對了才收進懷中。銅板收完了才收拾桌子與空碗。
才到門口,濃郁的藥香便鑽進二人的鼻孔裡。
白孤驚訝道:“好香的藥味啊!”
“還行,要是能少點品類的話,還能再香點。這味兒有點雜。”
“你確定白鬍子老頭在這兒?”雖然長洲藥館是很大,但城裡也不小啊,找一個人難度可不小。
而且現在離老劉頭見到那位貴人都幾年了,那位貴人在不在世上還難說呢。
“……如果你描述得沒錯的話,應該是這兒。”老乞丐想了一下,“誰讓你來找吳姓醫師的?”
“我們巷子裡的老劉頭,之前幫忙治你腿的那個。”
“老劉頭啊……”老乞丐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那應該沒錯了,是這裡,不過這老頭在沒在不一定,他喜歡到處亂跑。不過試試運氣吧,說不定今天他就在呢!”
說完,老乞丐又想起什麼,“要是遇見了,注意點你的措辭!就你那個德行,人家不弄死你就不錯了。記住沒?”
“放心好了,跟你說話才那樣,別人我才不會呢。”
老乞丐一時被噎住了。
你這個語氣……我還得謝謝你那樣子跟我說話?
什麼人嘛!
不過老乞丐還是很快平復了心情,“能注意就行,別到時候一起被趕出來就好。”
長洲藥館在外面看已經很大了,進門之後才發現裡面更大!
白孤看了一圈,這藥館至少得有半條伶仃巷那麼大!
老乞丐拉著白孤的手,徑直走向櫃檯,將一塊槐木牌遞給走堂,“我找一下你們吳醫師。”
走堂似乎不認識木牌,但聽見對方要找那位,也不好怠慢,“您稍等,我去通報一下。”說完就去找掌櫃了。
老乞丐沒在意,轉過頭,對著白孤說:“小子,這裡大吧?”
“就是比伶仃巷小點,好壯觀啊!”
藥館裡面病人醫師走堂藥客皆有,雖然現在是早晨,人沒來多少,看起來稀稀疏疏的,但也有小几百號人。
這要是人滿,怕不是得上千人!
伶仃巷裡面都沒一千人吧?
一個藥館能容納這麼多人,真大啊!
白孤暗暗咂舌。
“能不能有點出息?別整天拿伶仃巷比來比去,格局要大!不然以後出門別人都笑話你沒見識!”
白孤撇了撇嘴,倒也沒反駁老乞丐。
沒辦法,這話確實在理。
這時候,一個穿著褐色長衫,略顯富態的中年人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剛剛的那個走堂。
“是二位找的吳前輩嗎?不知二位可否有與吳前輩提前知會一二?”掌櫃的看著目前的一老一少,心裡不禁犯起了嘀咕。
一個老乞丐,一個破落少年,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找吳前輩的人啊。
平時來的那些人,不說有多達官顯貴,福氣逼人,至少看上去衣著還算規整。
但面前的這兩人……衣著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不過掌櫃的還是有點眼力見兒,為人處世也算圓滑。先拿話套一下這倆人,要是真是吳前輩的貴客,那當然是以禮相待,笑臉相迎。
如果不是,自然是請倆人出去了,免得打擾到其他客人。
主要是那塊槐木牌,實在是讓掌櫃的不好拿主意。
畢竟如此行事,少有人為。吳前輩也說過,持牌者可直接去找他,具體是哪幾種牌吳前輩也讓掌櫃的記了眼。
但,唯獨沒有這槐木牌啊。
“沒有,不過吳老頭說過,我可以拿著這牌去找他。”老乞丐把手揣了起來,笑了一下,露出幾顆發黃的大牙。
“這……”掌櫃的犯難了。要知道吳前輩可是長洲藥館最好的醫師,想找他的人多了去,每天排隊的人可以從東城頭排到西城尾。如果帶錯了人去見吳前輩,這麻煩可就大了。
況且要是吳前輩因此發脾氣離開長洲藥館,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掌櫃的剛想開口,就聽見老乞丐的聲音。
“霞衣起長洲,柳絮落街口。你只管把這話轉述給吳老頭就行,其他的就不勞你操心了。”
掌櫃的應了一聲,連忙上樓去了。
老乞丐自個兒發話幫掌櫃的解了難,後者高興還來不及呢,還不趕緊去辦事?
白孤看了看老乞丐,眼睛裡滿滿的不可思議,“想不到,還能聽到從你嘴裡還能說出這麼有文化的話,真的是難得。”
“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呢!我好歹年輕時在外邊行走過一段時間,這點騷話還是會說的。”
看著老乞丐臉上那股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的驕傲和自信,白孤眉頭皺了起來,一臉嫌棄地說:“你可拉倒吧,就你?還是算了吧。”
老乞丐撅了噘嘴,無所謂地說:“你愛信不信。”
對於白孤這種嫌棄加不屑的語氣,老乞丐已經習慣了。
雖然每次聽還是會有那麼一點生氣,但,活了這麼久,還是有點涵養的。
況且,跟這小屁孩生氣實在犯不著,傳出去多少有點掉價。
不過還是有點生氣是怎麼回事?
有一點,嗯,對,就一點,不多。
算了,還是找個機會好好揍這小子解解氣,不然憋出病來可就不好了。
又跟白孤胡扯了一會兒,掌櫃的噔噔噔跑了下來,滿臉笑容地對二人說:“原來是吳前輩好友,恕袁某眼拙,怠慢了二位。二位這邊請。”
說著,為老乞丐二人帶路,上了三樓。
好友?
白孤雖然疑惑,但還是跟著老乞丐走。
管他那麼多呢,先看看能不能治好阿月再說吧,其他的不重要。
藥館的三樓明顯與嘈雜的一樓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到三樓,就能明顯地感覺到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不禁讓人將煩雜的心緒安定下來。入眼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都是房間。走廊彎彎曲曲的,呈圓形向外延伸,房間也順著走廊依次排列。
這個三樓的排列……有點像蚊香?
樓梯上來就是“蚊香”的中心點。
掌櫃的為二人引路,到了三樓便停下了,“吳前輩就在這七十二個房間其中之一,需要二位自行去尋。不過只有三次機會,尋到即是有緣,尋不到,就請回吧。”
因為這三樓全是那位吳醫師的地方,所以他便定了這麼個規矩——凡是來找他的人,需自行在七十二個房間之中找到他所在的房間,只有三次機會,找到了,方可尋病訪事。但若找不到,對不起,你我此次無緣,請下次再來。
雖然規矩很怪,但每天排隊來找吳醫師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沒辦法,名聲在外嘛。
真是個怪老頭。
白孤暗暗地在心裡腹誹了一下這位未曾見過的吳醫師。
等到掌櫃的離得遠點後,白孤用手肘碰了一下老乞丐,“怎麼辦啊?怎麼多房間,才三次機會,找不到怎麼辦?”
“不會的,能找到的。”
“你能保證?”
“能。”老乞丐一臉自信。
然後連開了兩間房,裡面都是空無一人。
“酒勁兒還沒醒?”
“這……這,純屬意外!這一次我一定能找到!”
白孤沒說話,只是踹了老乞丐一腳,然後自個兒找了起來。
靠人不如靠自己。
而且,白孤的第六感,很準。
他一直很相信他自己的第六感。
走到某一間房前,白孤突然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去,門牌上寫著五十七。
他伸手推開門,一股淡雅的蘭花香氣迎面而來。
白孤跨門而入,老乞丐跟在後面也進去了。
掌櫃的在門口輕輕一笑,合上了房門,便下了樓。
房間內沒有很冗雜的陳設,一處是喝茶的套具,另一處是看病的套具,兩道屏風分別隔開兩處,中間則是一套常見的會客座椅。
就是用料不尋常——都是用上好的金絲楠木打造的。
白孤雖然看不懂,但就看木材的成色,就知道價值不菲了。
真有錢啊……
老乞丐則是毫不客氣地走向桌子,拿了一個蘋果就開始啃了起來。然後老乞丐徑直走向一道屏風,往後面探了探頭。
“誒!吳老頭,你還真在這兒!”
聞言,還在驚歎長洲藥館富豪程度的白孤立即回過神來,連忙跑向屏風,見到了那位吳醫師。
一方木案後端坐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身著紫色長袍。雖然年逾古稀,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頭白髮用玉簪盤起,乾淨利落,整個人都不顯老態。
聽見老乞丐的聲音,老者放下手中的書,有些無奈:“我就知道是你這老傢伙。”
“誒不是,你怎麼一副很失望的樣子啊?怎麼,見到我,你很失望?還是說,你以為來的是誰?”
“只要不是你,誰都行。”
“……”
“對了,這小兄弟是?”老者才注意到一旁的白孤,便開口詢問。
“哦對,今天不是我找你有事,是這小子,我只是帶他來找你。他叫白孤。”
“原來是白小友啊,有什麼事嗎?”老者的聲音淳厚平和,有很強的親切感。
“您是吳醫師?”白孤躊躇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還是問清楚點,不然進錯門見錯人可就不好了。
老者明顯一愣,他想不到白孤會問出個這樣的問題。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和聲道:“正是老夫,你可以叫我吳老。”
“吳老,我想請您幫忙看病。”
“哦?”老者輕輕笑了一下,一手撫著書,另一隻手則虛握成拳抵在嘴邊,饒有興趣地看著白孤,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破落少年。
“你想問哪方面的?”
“吳老,我話還沒說完整。”白孤向前走了兩步,“我是想請您,幫我一個妹妹看病。”
“妹妹?”老者臉色頓了一下。
“小小病了?”老乞丐嘴裡的動作停了一下,“連老劉頭都治不了?”
雖然說白孤這小子嘴巴不是那麼討人喜歡,但性格還算不錯。小小是他撿回來的,自然也是隨了他的性格。
而且小小很乖巧,很可愛,老乞丐還是很喜歡這個小傢伙的。
“不是小小,是我鄰居的女兒。她母親不久前去世了,就剩她一個人。我見她可憐,就接過來一起住。”
“原來是這樣。”老乞丐恍然。
難怪這小子最近天天進城找吃的,原來是家裡多了一個拖油瓶啊。
老乞丐咬了一口蘋果,思考了一下,“吳老頭,你看看能不能幫幫忙?”
老者的臉色平靜如常,沒有說什麼。
白孤有些急了,連忙看向老乞丐。後者無奈,只好走了過去,低下身,一隻手搭住老者的肩膀,在老者的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真的?”老者有些不信。
“你看著辦。”老乞丐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反正又不關我的事,你愛信不信。
這下子老者陷入了思考了。
見狀,白孤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是劉爺爺讓我過來找您的,他說你應該有辦法治好阿月。”
“劉爺爺?”老者迷惑。
“就是他們巷子裡的醫師,之前治好我腿的那傢伙。”老乞丐提醒了一下。
“他說您曾經給了他幾本醫書,才讓他開始習醫。他還說你們前幾年在黃鸝道的柳絮街頭遇見過。”白孤作了點補充。
“是他啊。”老者恍然大悟,雙眼虛眯了起來。隨即他拿出了紙筆,“你描述一下你妹妹的症狀。”
這是答應了?
白孤內心狂喜,急忙開始說了起來。
老者邊聽邊寫,不一會兒就得出了結論:“天生的遺傳肺病,先前疲於治療,現已病入膏肓。”
白孤又掏出一張紙,上面是老劉頭寫的關於阿月的病症。
“肝火上盛,脾胃薄寒,體熱生斑,少氣不足,血虛盜汗,脈相如蔥。”
老者只是看了一眼,就嘆了一口氣。
白孤心裡急得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老者嘆的這一口氣差點把他急死,“怎麼樣吳老?阿月她,有救嗎?能治好嗎?”
“有得救,也能治,只是看你有多少誠意。”
白孤遲疑了一下,“吳老,我現在身上沒錢,但請您一定要治好阿月。我可以給您做工,做牛做馬都行。我,我不要錢,我可以給您做一輩子的工。”
老者抬手,止住了越說越激動的白孤,“小工我有的是,況且你怎麼保證你能做得比別人好,我又能信你的話呢?”
“這……”白孤瞬間就蔫了。
沒錢,沒勢,沒能力,就自己這麼一個三無少年,說出來的話確實沒有什麼可信度。況且,做小工他確實不會,需要從頭學起。但人家怎麼可能會要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小工呢?
同樣的產品,一般人都會選質量更好的。那些個殘次品,在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正常人都不會去考慮的吧?
而現在,自己就是那個殘次品,送上門的別人都不要。
這能怪別人嗎?
不能。
這只是人之常情。
兩個餡餅擺在你面前,讓你選一個。你會選那個沒肉的餡餅,放棄那個有肉的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見白孤久久沒說話,老者擺了擺手示意二人離去。
“吳老頭,真不能再考慮考慮?”老乞丐不得不出言解圍。
畢竟是他帶白孤過來的,這要是搞砸了,他這老臉以後可沒辦法在白孤面前支稜起來啊。
“老傢伙,不是我不幫忙,是這小子,給不出讓我滿意的誠意。這個忙,我實在幫不了。”
“拿我的命,換阿月的命,您看可以嗎?”白孤突然開口了。
卻一句話,震住了兩個人。
“你確定?”老者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來。
“確定。”
“不後悔?她只是你鄰居的女兒,跟你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沒什麼好後悔的。既然我把她接過來,她就是我親妹妹了,親哥哥對親妹妹好,很正常。”
“如果她將來忘恩負義呢?”
“那是將來的事,而且也是她自己的事。我沒辦法去改變她的想法,改變未來她的樣子,但至少現在我能決定我自己該做些什麼。”
“白小友,你這個人,有點意思。”老者突然笑了起來。
“啊?”白孤有點懵,不過老者接下來的話讓他差點歡呼起來:“我可以幫你妹妹治病,也不用你以命換命,你只需要幫我做一件事就行了。”
“好!別說是一件了,讓我做十件百件都行!”
老者沒有回應白孤的話,自顧自地說:“城外的故雪峰你應該認識路吧?去那裡,幫我採一株老參,就行。”
“故雪峰?可以。不過您是要什麼樣的老參,能給個參考嗎?”別說是老參了,正常的參白孤也沒見過幾回。
“就正常的老參樣貌,不過它是紫色的,一般它在的地方都會開紫色的花。不過你要注意點,它一般附近還會有蛇,你小心點。”
“額……這老參還挺特別。”白孤還是第一次聽有這麼……奇葩的參,“那這老參,一般在什麼地方長著啊?”
“老樹根部,大岩石下,或者是陰涼的寬敞山洞。而且一般都是長在地勢高的地兒,故雪峰山腰以下的就不要考慮了。”
“好。”白孤很快就答應下來,這事兒,聽起來也沒什麼難的嘛,手拿把掐的事兒。
“我先開幾副藥,你拿回去讓你妹妹喝,可以緩和一下病痛。等你什麼時候拿來老參,我就什麼時候為你妹妹正式治療。”
“喔對了,看病症你妹妹應該還能再撐個幾個月,老參的事兒你自行安排。”老者補了一句。
白孤點了點頭。
“小子,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要跟吳老頭說一下。”老乞丐突然開了口。
只不過,這語氣,有點怪怪的?
白孤心裡疑惑,不過也沒說什麼,就直接走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在白孤蹲在長洲藥館門口編了好幾只青蛙,又發了不知多久的呆後,老乞丐終於走了出來。
老乞丐出來第一句話就讓白孤感覺莫名其妙的。
“小子,去故雪峰的時候當心點,那裡的蛇,可厲害著。”
“喔,知道了。”
“走了,回去再看看那酒鬼還在不在,丟他一個人在那多少有點不道德。”
“你才知道?”
“嘿!不是你小子急著來找吳老頭嗎?怎麼還怪起我了?”
“我又不認識他,怎麼處置他是你的事,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你這臭小子……”
二人就這麼打打鬧鬧,重新走回掃雪街的么九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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