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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便道:“倘若是從前,我還可以替你做主,但是現在我既無心也無力。除非沉硯自己求了主子,否則我是沒法子的。他現時跟著君侯南下去了,你是不是要留在府裡等他?倘若等他,依舊在我身邊當差,只怕不能叫你如願。去老太太院裡,她老人家和善,到底也是一樣的。”
鳳蕭哭著搖頭:“我們沒說過這個,他只送了支釵給我,並沒有別的話。”
林容去撫她的淚,嘆:“傻丫頭。”鳳蕭哭了一晚上,第二日終是跪在林容面前:“奴婢願意回江州去,日後不能服侍縣主左右,請主子多加保重。”
弇山院雖依舊叫人把守著,老太太照顧得卻頗為周全,吃喝用度皆是精細無比,又另派了五個經年的老嬤嬤過來坐鎮,尋常不叫那些小丫頭伺候。每三日便叫大夫請平安脈來,又在院裡給她設了小廚房,一日日商量著進補。林容過了四個月,便不再嘔吐,陸慎又不在身邊,得了回江州的允諾,倒是一日日好了起來。
老太太每五日來瞧她,曾數次問:“那日到底出了什麼事,叫六哥兒這樣恨你,像待仇人一樣待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做了兩年的夫妻,又豈能沒半點情分?”
林容這才知道陸慎並沒有以實情告之,只含糊道:“老太太,總之,都是我的不是。說得清楚些,免不得連您老人家也要記恨我了。”
老太太只得嘆氣,拍拍林容的手,又忽笑出聲來:“當年你初嫁宣州,虞嬤嬤回來稟告,說這位新夫人,容貌脾氣都是地地道道的的江南女子,隻立得正主意,將來未必不能拿住君侯。”
林容不解,老太太接過丫鬟手裡的燕窩,哼哼道:“你還別裝不明白,我經的事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哪有瞧不透的?他做什麼,你一概不在意。你做什麼,他一概都在意。這還不算拿住了麼?”
林容只低頭,並不答話,在不在意又有什麼相干?默了默道:“老太太這樣說,我就無地自容了,將來我走了,自然又有好的來。老太太是福壽兩全的人,以後自然也要享重孫輩的福的。”
老太太只搖頭:“拿不住他的人,他輕易能瞧上嗎?”又站起來,慢悠悠嘆氣道:“走的時候話說得滿,事做得絕,辦不辦得到,那還兩說呢?”
一時話畢,回了榮景堂,坐下換了衣裳,受不得饞,叫廚房另送了宵夜來,正喝著茶,便見虞嬤嬤急匆匆跑來:“老太太要生了,要生了,說是羊水破了。”
老太太驚得立刻站起來:“算著日子,還沒到呢,我走時還好好的,怎麼這一會兒羊水就破了?”
虞嬤嬤回:“虞四奶奶陪著說話呢,似是說了個笑話,夫人也被逗得笑了半天。沒一會兒,就說不舒服,叫請了大夫產婆來。夫人開始還不說呢,大夫、產婆來了一瞧,才知道是羊水破了,今兒晚上只怕就要生了。”
老太太急匆匆往弇山院趕去,一府的女眷都在哪兒候著了,二奶奶、虞四奶奶忙上前扶了她老人家坐下:“大夫說,還早呢,只怕沒三四個時辰出不來。”
太太坐在一旁:“瞧她的身子骨,生上兩天也是沒數的。老太太先回去歇著,這裡有我看著,您老人家近來比不得從前,沒得這樣生熬著的。”
老太太只擺手:“都坐著等吧,現在即便是回去,又哪裡睡得著的?”
林容直熬到天亮時分,渾身汗透,嘴唇已叫咬出血痕,昏昏沉沉連半分力氣都沒有,幾乎懷疑自己將會死在這裡。
一旁的產婆強餵了參湯,一面去按林容的肚子,一面勸:“夫人,您再使點勁兒,已經能看見頭了,已經能看見頭了。”
林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陸慎,雙手攀著床帳,咬牙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我不成了,生死由天了。”
話音剛落,便聞聽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叫她悠悠轉醒,產婆抱了孩子到林容臉旁:“恭喜夫人,是位姑娘,長得跟母親一樣俊。”
林容偏過頭去,見那嬰兒紅紅的、皺皺巴巴,實在稱不上俊,她剛生下來就活潑得厲害,帶著溼意的胎毛蹭著林容的臉頰,毛茸茸的像初春的嫩草。
林容忽流出淚來:“真好,是個女兒。”又閉上眼睛,揮揮手,堅定道:“抱她走吧!我不要再見她。”
產婆略顯詫異,抱出去給長輩瞧瞧那是應該的,只這‘不要再見’又是什麼意思呢?只這種深宅大院,不好問什麼,到底抱了孩子出去,迭聲道:“恭喜老太太、太太並各位主子,夫人生了,是位姑娘。”
太太立時便變了臉色,擱了茶站起來:“是位姑娘?怎麼會,我瞧她平日裡最愛吃酸,酸兒辣女豈又錯的?連大夫都說,十有八九是個男胎?”
老太太雖免不得失望,卻到底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兒的第一個孩子,聽得兒媳婦這樣說,當下抱起來,笑吟吟道:“瞧著孩子,哭聲真有勁兒,隨她爹了。”
一時又意有所指:“這兒女都是緣分,託生在咱們家,都是一樣的。外頭那些中等人家,尚且知道姑娘家比小子更尊貴些,更何況咱們家。”笑著去逗那小嬰兒:“何況你又姓陸,陸家的姑奶奶又豈是好相與的?”
那嬰兒的哭聲竟漸漸小了些,一時屋內眾人都奇,奉承道:“咱們家大姑娘,這是歡喜曾祖母呢?這樣小的一個人,才出生,到底是血脈相連呢?”
眾人只顧著那嬰兒,並不曾過問林容,倒是虞四奶奶撫開簾子進屋子裡來,見林容已叫人收拾好,已換了衣裳,帶著抹額,坐在床褥上進食。
虞四奶奶揮手,叫婆子把鯽魚湯端出去:“你就要走了,喝了這湯漲、奶,反而難受。另換些好克化的來,我那時吃的是棗泥糕,熱量高,跟巧克力也差不多,吃兩塊兒,就有力氣了。”
林容吃了一大碗雞湯麵,這才放下筷子,瞧了瞧屋子裡的丫頭:“在這兒說,你不怕她們聽了去?”
虞四奶奶搖頭:“我不像你,我管家將近十年,這些人在我眼裡就是個物件,泥捏的人,我想怎麼捏就怎麼捏。敢傳出去,就是不顧著自己的命,也要顧她一家老小的命。嗯,我比你知道怎麼在這個地方生存。”
林容不說話,只默默吃著糕點,又聽虞四奶奶笑:“你倒是也聰明,我從不顯露什麼,也叫你猜出來。猜出來,也知道看人臉色,並不來問我。其實你想得也沒錯,裴令公,也就是你師兄吧,的確給你留東西了,叫我事先得了去,我也的確扣著不肯給你。”
她說著拿出一塊兒玄鐵令牌來:“不管你信不信,我雖看不慣你,卻也不想你死,我手上是沾過不少血。”
林容並不與她說話,接過那令牌,細細摩挲著,不一會兒,湧出淚來。
虞四奶奶嗤笑,一面笑一面道:“你這幅樣子,最叫男人愛,也最叫我恨。我是庶出,四五歲的年紀便討好嫡母,八九歲進了君侯府,便幫著太太管家,出謀劃策。磨掉渾身的稜角,膝蓋都跪破了,這才立住跟腳。”
她忽地恨恨道:“我打折了脊樑,跪得這樣辛苦,才在這裡活下去,你卻偏偏不肯跪,不屑跪,世上豈有這種道理?”
林容笑一聲:“我不肯跪,被休棄回鄉。你跪得好,盡享榮華富貴。的確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嘛!”
虞四奶奶搖搖頭,轉著手中的那支水頭極好的翡翠玉鐲:“你不用諷刺我,這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倘若在現代,我這個月薪六千的小職員,這種博物館裡才有的鐲子,也戴不到我的手腕上。”
林容揚了揚手裡的令牌,道:“多謝了。”
虞四奶奶站起來:“我念在同鄉之誼,只幫你這一次。從此,便當不認識了。”
第84章
林容是在草長鶯飛的煙花三月乘船南下的。
初時,老太太說林容還沒出月子,這女人月子裡最是艱難倘若匆忙上路受了風那便是一輩子的事了。待林容出了月子又道這年雍州天氣極冷,即便是出了正月,南下運河也叫冰封住,不得通航。又命乳母抱著孩子在林容跟前伺候。
林容叫老太太強塞了孩子在懷裡哭笑不得,道:“老太太這是何必呢,我早晚是要走的倘我這時抱得多了屆時換了乳母,這孩子免不得認生,總要哭鬧上幾日的。倒不如您老人家抱了去,叫乳母精心照料著,還好些。”
老太太便道:“這孩子命苦自小便沒得親孃在身邊。日後的事那是沒辦法,你現如今還在這裡能抱她幾日便抱上幾日吧。便是她年紀小,不記事,將來我說給她聽,她也歡喜的。”
這一番話說得林容不能應良久,握著孩子的小手終是點頭:“好,便叫這孩子留在這兒吧,多謝老太太了。”
等孩子過了百日,終究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冰雪消融,河道流通,不等老太太發話,太太便早已經準備好南下的船隻:“知道老太太心慈,可憐那崔氏,不願意遣她回江州。可您老人家也知道,六哥兒做出的決定,又豈有更改的。什麼事情都講究名正言順,合乎禮制,她在府裡不明不白地住著,六哥兒又怎麼另聘高門賢淑,衍嗣延綿?”
老太太只不說話,吃了杯茶,問:“你久不管事了的,怎麼今兒想起這些來?”
太太捂著帕子咳嗽幾聲,臉色瞧著十分不好的模樣:“老太太,我這身子不知還有幾年,總想著能親眼見六哥兒有個承嗣的兒子才是。”說罷,便拿出一封摺子,遞給老太太:“您瞧瞧吧,這也是六哥兒的意思。”
老太太本不大信的,翻開那摺紙,見是雍州驛官寫的條陳,言道崔氏夫人南下,預備船隻何許,又另派多少人護送,一路南下到何處暫歇,又到何處下船,安排得很是周到。在那條陳的末尾,是陸慎龍飛鳳舞的批示——準,照此辦。
太太又拿出一份單子來:“到底算她生育有功,不算她來時的嫁妝,另贈她黃金萬兩,綾羅千匹,也算全了咱們陸氏的仁義了。”
老太太瞧了,只得點頭:“好吧,既然是六哥兒的意思,那便照你說的去辦吧。”
驚蟄這日,雍州忽下起了瓢潑大雨,老太太抱著重孫女,親往碼頭送林容。
林容摸摸那孩子熟睡中的臉頰,紅撲撲的暖洋洋的,曲膝福身,對老太太道:“日後,這孩子就要麻煩老太太了。我雖遠在江州,也日日感念老太太的恩德。”
老太太直嘆氣,道:“要感念,也是他來感念,輪不到你。”又拍拍林容的手:“你這孩子見事通透,可這通透二字又害了你。我年事已高,你這一走,我們祖孫兩還不知有沒有見面的時候了?”
在雍州這一年多,這位老太太從沒有為難過她,反多加照拂,這樣離別的話,叫林容幾不能答,只吶吶道:“老太太,您必定長命百歲,我……”
老太太擺手:“哪有百歲的,活上七十,已經算長壽了。”又問:“你可知道這孩子取了個什麼名兒?”
林容搖搖頭,老太太遞過來一張信箋,開啟來是一個方正圓潤的大字——昭
老太太道:“是六哥兒走之前,便取好了的,我有嘉賓,德音孔昭。只我覺得這個名字不像個女孩兒的名字,另去了信詢問。他那裡戰事頗緊,軍務繁忙,也就是這幾日才回信,說無論男女,一概都取這個昭字。”
林容低低唸了一句:“陸昭!”
言罷,並不再說話,她退後三步,衝著老太太再一次福身行禮,便頭也不回地登船而去。
老太太立在那裡,免不得對著小陸昭嘟囔:“你這一雙爹孃,一個比一個狠心,也不知是哪一個先……”那聲音後面便漸漸聽不見了。
林容站在船頭,面南而視,江風吹拂,衣袖飄飄,頗有凌雲之態,直至暮色蒼茫,見半江瑟瑟半江紅之景,忽遙見一孤帆扁舟,舟中有婉轉小調傳來——雙雙新燕飛春岸,片片輕鷗落晚沙。歌縹緲,艫嘔啞,酒如清露鮓如花。(古詩詞)
這歌聲輕靈婉轉,雖隔得極遠,卻叫人每個字都聽得分明,一時船塢中眾人都行至甲板上,問:“那姑娘在唱什麼,這樣高興?”
林容臉上帶著恬淡的笑,望著洲心的江鳥悠遊遠逝,默默道:“真好!”
一連行船二十日,走走停停,越往南便越覺天氣炎熱,這日在船中瞧了會兒醫書,伏案盹睡,忽聽得外間丫鬟捲起朱簾稟告:“崔夫人,胡將軍來回話,說明日午時便可到江州。江州刺史在渡口迎接,不知夫人見還是不見?”
林容只道:“叫他不必來接,我徑直往六姐姐那裡去。”
丫鬟應了一聲是,剛出去一會兒,便聽得急促的雨聲,一時電閃雷鳴,雖還未到掌燈時分,卻見黑雲壓船,一片漆黑起來。
林容忙站起來,去關那窗,卻不妨一個巨浪打過來,叫她幾乎站立不住。又忽聽得外頭丫鬟軍士的驚呼生,奔跑聲,嚎哭聲。
“不好了,這雨下得太大了,這一段水路又險,這船隻怕捲進旋渦裡了。”
“來人啊,來人啊,有人掉進江水裡去了,快救人……”
“這船不行了,快請夫人出來,放小船……”
幾句話未完,又一個巨浪打過來,幾乎把船卷翻,林容便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
三月時,陸慎佔領了四處要塞,步步緊逼,完成了對洛陽的合圍,江山易主似乎只在瞬間了。
這日,陸慎攜臣下,登邙山而遠眺洛陽,德公隨侍在側,撫須嘆:“東都洛陽,北依邙山,南靠運河,兵家必爭之地,歷來易守難攻。前朝中興惠帝攻打洛陽,耗兵五十萬,圍困一年半,這才得以入城。便是如今這亂世,已八十年未失敵手。如今主公派出四路大軍,先破要塞據點,逐步逼近,不過八九個月,便把洛陽圍得個水洩不通了。”
一武將又回稟告:“主公,據探馬司回報,洛陽城糧食斷絕,百姓幾乎把樹皮草根都吃光了。想來,河間王是守不了多久的。”
陸慎按劍而立,聞言不過淡淡:“洛陽有百姓近百萬之多,這些可都是河間王的糧食。”又問:“齊王楊府正那五萬殘兵可到了?”
一人出首回話:“稟主公,那蜀中的楊府正倒是乖滑,只派了一萬人往江州而去。其餘人,均侯在鄱陽湖。”
忽然一人快馬而至,跪在陸慎面前:“主公,雍州家書。”
陸慎看也不看,反呵斥:“本侯在處理軍務,你反以家事奏前?”又命左右:“叉出去。”
這一議,便是大半日。陸慎回到中軍大營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了,又坐在案前,對著行軍圖沉思到天明時分。
沉硯端了熱水進來:“主子,您好幾日沒睡了,先洗把臉吧!”
陸慎嗯一聲,點點頭,站起身來,忽碰落一卷軸,那畫卷落在地上,緩緩展開,見是一架紫藤花下,一婦人抱著一嬰兒,婦人淡然適怡,似正哼著歌謠輕輕哄睡。那嬰兒緊緊抓著母親的一縷青絲,不肯鬆手,一副天倫之樂的情形。
陸慎一時定住,望著那捲畫,久久不語。
沉硯見狀,立刻俯身拾起來,拍拍上面的泥土:“君侯,是前幾日老太太命人送來的,您說不看,奴才便命人收起來了,方才整理書案,一時沒注意倒放在這兒了。”一時,只怕陸慎遷怒,趕緊收進青花瓷大缸裡,正要出去,忽聽得陸慎問:“她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沉硯愣了愣,轉身,便要回話,卻還沒說出一個字,便見陸慎揮揮手:“算了,出去吧!”
沉硯道了一聲是,臨出軍帳時,又聽得陸慎吩咐:“護送去江州的胡行恭,等他來了,立刻叫他進來回話。”
不過幾日,洛陽便傳出河間王已經病逝的訊息,有守門的將領偷偷請降,陸慎皆置之不理,只問:“天子安否?”這便是要天子死的意思,天子一日不死,陸慎一日不進洛陽。
這日,下了大雨,陸慎發起高熱來,他已經許多年不曾生過病,不知為什麼,許是那日登高受了風寒,開始時不過頭疼,幾日之中高熱竟然久久不退。侍從們急得慌了神兒,急忙從洛陽調了太醫過來。
陸慎不知怎的脾氣反倒平和起來,病榻之側,臣下陳策之事,泰半都點頭:“可以,你去辦!”
沉硯跟隨他多年,今日又領了外事,越發不安起來,試探道:“主子,您是不是有什麼事吩咐奴才去辦?”
陸慎略微抬抬眼皮,翻過一頁書,淡淡道:“沒有。”
沉硯出了轅門,就見胡行恭飛馬而來,他看著胡行恭摔下馬,蒼白著一張臉道:“夫人歸船行到江州,忽逢暴雨,那船頓時傾了大半,我趕忙吩咐人放下船,誰知來不及了,那一船人不過活了八九十人。君侯曾命我……我不敢回稟,在江心打撈數日,均不見夫人。我雖留了人在江州,但是夫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胡行恭驚懼之下,不停的擦汗,拉著沉硯的手:“沉硯兄,我該怎麼同君侯回話?咱們同是府內出身,這一回,你可一定要幫幫我……”
沉硯聽了,回頭望向中軍帳,只有一抹橘色的燭光隱隱於黑暗之中:“這幾日是不能說的,君侯的病情才剛有起色。”
胡行恭焦急,問:“可,這……這能瞞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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