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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卿到的時候,大門敞開著,連個守門的婆子也沒有,整個院子靜悄悄的,只聽得一樹聒噪的蟬鳴,吱吱吱地無端叫人煩躁。
進了門,兩個一紅一翠的丫頭,正站在廊下指揮小丫頭舉著竹竿粘知了。
穿紅衣的那個脾氣急,往衣襟上別了手帕:“笨手笨腳的,這小半天了,才粘了十幾個,只怕待會兒縣主醒了,你們都還磨洋工呢?”
一面說一面親自拿了竹竿,站在高几上,瞧得翠禽驚心:“你快下來,可不是好頑的,這几子哪裡夠得著,往外頭借個梯子來才是正理。”
鳳簫哼一聲,一邊踮著腳一邊回:“我寧願摔下來,也不願去借梯子,受那些婆子的氣。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掂人的分量,放小菜兒,要不是嬤嬤吩咐了,橫豎得鬧一場。”
她說著往下一瞥,瞧見門口呼啦啦站著十幾個人,忙從高几上下來。她才在外面受了氣,眉眼間還是不忿,問:“來了也不說話,連個腳步聲都沒有,做賊呢?”
這府裡分派過來的小丫頭前兒是聽過杭卿訓話的,當下停住,放下手裡的竹竿,齊齊垂手行禮:“杭卿姑娘!”
翠禽瞪了鳳簫一眼,示意她閉嘴,笑著迎上去:“聽聞虞嬤嬤昨兒病了,府裡現來了位主事姑娘,想必就是姐姐吧,快請屋子坐。”
翠禽把人請到屋子裡,又上了茶、點心,問:“不知姐姐來,有什麼事?”
杭卿暗自打量,只見這屋裡錦幔繡帳,金曲譜,玉篆牌,端是珠光璀璨,富貴非常,偏偏這樣的金玉堆裡,懸了一張素色的竹簾,簾後叫西斜的日頭映得金燦燦一片,傳來的一陣清新的竹香。
杭卿道:“君侯吩咐,送一批玉器給夫人,不知夫人可在?”
翠禽往裡頭望了望,這時候自家縣主還睡著,也絲毫沒有叫主子起來的意思,道:“今兒早上主子才叫送回來,頭痛了半晌,吃了藥剛睡下。”
杭卿垂下眼眸,笑了笑,又道:“這可是大事,夫人身上不好,怎麼不請了大夫來?”
翠禽道:“吃了常備的丹丸,已經好多了。主子特地吩咐了,說昨兒想必姐姐也是一晚上沒個安生,不準去打擾姐姐。”這實在是翠禽瞎掰了,林容回來倒頭就睡,何曾這樣吩咐過?
杭卿唸了一句佛:“倒是夫人體恤我了。”一面又叫丫頭小么兒捧著錦盒進屋子裡來,叫翠禽看過箋子,一一交接好,便領著人回了止戈院。
翠禽、鳳蕭,原不是自幼跟著崔十一娘在內院長大的,一個是長公主身邊的二等丫頭,一個在外書房伺候,此刻見了錦盒裡的玉器,只知道價值不菲,也瞧不出別的來,悄聲掀開珠簾,往內間而去。
只見曲嬤嬤坐在縣主床邊的腳踏上,手裡拿著一本祟書,一面替林容打扇,頭卻一搖一晃地打盹兒。
鳳蕭、翠禽兩人相視一笑,忙退了出去。
林容醒來的時辰已經是戌時三刻,院子裡,裡裡外外都上了燈,仍舊不想起來,躺在床上發懵。窗戶開著,那隻白猿躲在廊下扣磚縫,見林容不理她,便也無趣地伸手一吊,往海棠樹上去了。
過得一會兒,聽得鳳蕭在外面笑:“晌午那邊才送了東西過來,晚膳的時候,廚房那起子小人便緊趕著送了新鮮鹿肉來。說出來都好笑,哈哈。”
“這時節熱,縣主怕燥,這鹿肉燉了湯也就是了。”
林容聽見新鮮鹿肉幾個字,忙坐起身來,掀開帳子:“不要燉湯,烤著吃。”
鳳蕭、翠禽兩個人笑著進來,服侍林容梳洗,打趣道:“還以為縣主今兒要睡足一整天呢,鹿肉早就料理好了,炭爐子也升好了,就等縣主醒了,就上鐵架子烤呢。”
林容出得門來,見廊下果然已經備好了鐵爐、鐵叉、鐵絲蒙之物,她因從周長吏那裡得了千崖客的訊息,緊繃的弦終於鬆了點,自褪下腕上的玉鐲,親自動手起來。直烤得鹿肉滋滋流油,這才撒上孜然、胡椒、鹽巴。
直吃了四五塊兒,便覺得油膩了,這才放下。到底這具身體弱,不敢勉強。剩下的鹿肉叫丫頭們自己烤了分食了,還剩下四五斤大小的一塊肉,預備收了去,就見那白猿一隻手吊著樹枝,伸手一撈便順走了。
鳳簫叉著腰罵:“這畜生,你到會享受,也不看配不配?”其餘人等,都鬨笑起來。
進了內室,林容嫌熱,往臨水的小閣子坐著納涼。曲嬤嬤這才捧了錦盒過來,一一開啟,請林容過目。
“今兒晌午,君侯身邊的杭卿姑娘送了東西過來,是明崗大師的一批玉器。”
林容喔了一聲,記得在江州長公主府的時候,有一扇明崗大師雕刻的十二扇玉屏風,最為長公主珍愛,每逢宴飲大事,引族中親友觀賞。
她挑開錦盒,見是一巴掌大的玉杯,杯身雕滿芝蘭,杯蓋上是三隻圓雕獅子。另有一茶晶梅花花插,雕白梅二枝,偶露花蕊。除此二玉器之外,另有綢緞、彩帛、藩國布數匹,金箔數許,鵝黃素緞長方香袋二十個。
別的倒不覺得有什麼,金箔、彩帛之類的,在江州公主府也見多了,只是這兩樣玉器,林容只覺十分精美,曲嬤嬤道:“這茶晶梅花花插是昔年太宗皇帝娶妻時的聘禮,洛陽之亂後,下落不明。長公主昔日重金相求,多年不得,引為憾事,想不到竟流落到雍地了。”
林容喃喃:“這樣?”
曲嬤嬤接著勸:“君侯賞賜這樣貴重的玉器,縣主又怎麼能失禮?應該前去謝恩才是。”
林容不應,只做沒聽見,拿起那香袋:“嬤嬤,你瞧,這香袋倒是繡得好。”又開啟來瞧,見裡面裝著藿香、白芷、香櫞等物:“分給丫頭們吧。”
曲嬤嬤嘆了口氣,只好順著林容的話頭:“這香袋的針腳,不像是針線上的人做的,只怕是君侯身邊貼身的人繡的。君侯身邊別無內寵,獨那位杭卿姑娘,連府裡負責守衛的百戶也尊敬非常。我今兒個瞧著……”
林容哎了一聲,默了默,終是說了出來:“嬤嬤原是長公主身邊的人,跟我來雍地,想必長公主也有囑託。平日裡,大家心照不宣,在此地,也算相互依靠。只是她要我做的事,我是極不肯去做的。嬤嬤耳提面命,倒教我為難了。”
曲嬤嬤聞言立刻跪了下,流出淚來:“縣主這話,老奴萬萬不敢受。老奴無兒無女,跟縣主來雍地,便只有縣主一個主子。老奴只是憂心縣主日後……”
這樣大年紀的人跪在自己面前,林容沒法無動於衷,只硬著心腸道:“嬤嬤,我並不敢做你的主子。”
曲嬤嬤擦了擦眼淚:“老奴以後都不說了,都不說了。”
……
陸慎第三日一早才從外邊回來,甫一進門,從小徑上過,便見一校尉披甲跪於階下,見著他回來,立刻砰的一聲,在黃地上磕出一個坑來:“標下那日行為失檢,言語冒犯夫人,請主公責罰。”
這人嘴唇乾裂,臉上發皸,偏偏髮髻上都是露水,陸慎皺眉,問左右:“跪了幾日了?”
杭卿迎上來,接過陸慎手裡的馬鞭,回:“君侯剛走,趙校尉便來了,已經足足跪了三日了。我派人去稟告了德公,他老人家說,此乃主公家事,沒有臣子做主的道理。”
陸慎哼了一聲,幾步邁上臺階,回首道:“自己回去領一百軍棍,此次宣州之戰,你本是頭功,現如今也要給你減一等。”
這樣的責罰不可謂不重,便是自幼習武、筋骨強健,一百軍棍下來,也得臥床養傷大半個月了,那校尉不憂反喜,心裡重石高高落下,當下謝恩:“標下謝主公恩典。”
陸慎見他如此反生厲色,冷冷問道:“你可知為何要罰你?”
那校尉猛然抬頭,眼裡盡是疑惑:“主公?”
第16章
趙孟懷,江北樂平人,累功封滎陽侯,食祿兩千石,予世券。少家貧,因勇武簡拔於太祖左右。太祖徵宣州,孟懷為帳前先鋒,臨敵勇猛,所向皆捷,大破東門。時明穆皇后出遊,孟懷遙望見之,彼時不知身份,為其儀容所撼,嘆:“大丈夫娶妻當如是!”
《雍史·列傳·卷二十一》
陸慎搖頭,此人雖勇猛,卻莽撞,只能做個衝陣的猛將,卻不能做獨領一軍的將才。道:“你那日雖言語輕浮,卻無調戲褻玩之意,又並不知崔氏的身份,不知者無罪。我雖治軍嚴苛,卻也不會以此加罪士卒。”
那校尉抬頭,既然不是因為這個,那主公為何罰自己?
陸慎接著道:“宣州新克,兵卒徵收,新兵演武,諸事皆繁雜,正是用人之際。你乃中軍校尉,不在軍中司職,卻在此長跪,是何道理?”
那校尉見陸慎並不把那日的事放在心上,想到自己因此怠慢司職,頓時羞愧萬分,又想主公不拘泥出身,從寒士中簡拔自己於左右,是何等的知遇之恩?一時湧出淚來:“主公待標下之厚,臣無以為報。”
陸慎嗯了一聲,揮了揮衣袍:“自去領罰吧!”
陸慎喜潔,進得屋內,沐浴後,便在臨窗的大案上寫字。這是自他幼時養成的習慣,倘無軍務,每日必寫一篇大字,以靜其心。自接掌陸氏以來,更是五六年不得間斷。
杭卿奉了茶進來,站在桌旁回話:“主子那日吩咐把一批明崗大師的玉器送給夫人,我私心想著府裡太太、姑娘也喜歡,便把玉釵手鐲類的留下,也說不上什麼值錢稀罕的話,取個心頭好罷了。往夫人那裡送了一套玉杯、一茶晶花插,另外添了些金箔、布匹,又十二個時令應節的香袋。也不知妥當不妥當?”
陸慎筆下不停,只淡淡嗯了一聲,並沒有別話。
杭卿站在原處,盯著窗戶下的青銅泥金瑞腦飄出縷縷青煙,見陸慎並沒有發話叫她出去,又才接著道:“兩位嬤嬤的病好些了,大夫說,總是水土不服,年紀又大,這才起了病症。太太來了信來,說叫兩位嬤嬤仍舊回雍州去將養。”
陸慎聽了,過得片刻,放下筆來,喝了口茶,吩咐:“你素來妥帖,這些你自己安排便是。”
杭卿道了聲喏,又回稟:“這幾日,夫人閉門不出,一概人都不見,只昨兒上晌派了人來說想去山上道觀裡,打平安醮。主子不在,想著外頭人雜事多,我也不敢做主。”
陸慎聽了,微微沉了臉,瞥見書案上的一本《陸氏家訓》,叩了叩桌面,道:“拿去給崔氏,叫她每日抄十遍送來。”
杭卿道了一聲是,雙手奉了書出來,打發了桂圓、蓮子兩個小丫頭送了去給林容。
兩個丫頭走走逛逛,把園子倒逛了一大半,這才捧了書到林容的院子裡。
林容正沐浴過了,坐在窗戶前瞧鳳簫打絡子,只見那丫頭挑了幾縷絲線,手上的動作飛快,不過一會兒便打了一條攢心梅花的絡子,懸在香墜兒上:“主子,您瞧瞧,可還妥當?松花配柳黃、桃紅、蔥綠這些顏色都好看,可惜這些絲線顏色不大正,過一次水就用不了了。”
一面說一面抱怨:“這位新來的杭卿姑娘厲害得很,連我們這些丫頭等閒也不許出門了。要辦什麼事,要拿什麼東西,統統都是她指派人去。前兒主子叫我去道觀裡添些香油錢,也叫她駁回來了,說什麼外頭的差事自有外頭的人辦,我這樣的丫頭只管在內院侍候。”
鳳簫說了半晌,見林容沒答話,回過頭來見她撐著下顎發呆:“主子,以我看,這杭卿姑娘可不是個尋常伺候人的丫頭。”
林容正發愁怎麼想法子去那個道觀裡,打聽千崖客的訊息,只淡淡嗯了一聲,聽見槅扇外頭有人來,問:“誰來了?”
翠禽繞過屏風,手上拿著一本書:“是止戈院打發小丫頭來,說是君侯命縣主每日抄十遍《陸氏家訓》,明兒這個時辰來取。”
林容接過來,見那本家訓足足十多頁頁,算下來得幾千字,每日十遍,只怕抄到半夜也抄不完:“每日十遍?要抄幾日?”
翠禽搖搖頭:“沒說。也沒說是什麼緣故。”陸慎此人御下嚴苛,倒是沒人敢假傳他的命令。
林容一口氣哽住,不知又是哪裡得罪了陸慎。倒是曲嬤嬤一臉喜滋滋,忙令丫頭們備筆墨來:“縣主是陸家的媳婦,自然是要知道陸氏家訓的,這才是把縣主當自家人的意思呢。”
林容無言以對,叫眾人逼著一直抄到五更時分,實在忍耐不住,扔了筆,往床上大睡了一通。
曲嬤嬤不識字,翠禽捧著一疊宣紙發愁,瞧林容的字跡越到後面越潦草:“嬤嬤,這隻怕不太工整。縣主摔下山崖,傷了手,手腕使不上力氣,寫的字也大不如前了。這樣的字寫出來,能交差嗎?”
第二日雞叫時分,曲嬤嬤又把林容唸叨著起來,直到下晌,果來了兩個小丫頭取了一疊厚厚的宣紙回止戈院。
如此幾日,林容非但尋不到機會出門,反而日日叫拘在院子裡抄書。到了第四日,無論曲嬤嬤怎麼說,林容都不肯動筆了,磨著叫翠禽幾個丫頭代筆。如此這般糊弄了一回,也並不見止戈院那邊傳什麼話過來,倒也由得林容偷懶了。
這日,因連日天熱,院內眾人都漸漸中了些暑溽之氣,林容正在後廊陰涼處配些消暑的藥。鳳簫蹲在一旁:“主子,荷梗、粳米都能入藥?”
曲嬤嬤著急忙慌地進來:“翠禽、鳳簫,快給縣主梳洗換見客的大衣裳。止戈院剛來人,說雍州府裡的姑老太太前往徐州,路過宣州,君侯命縣主前去拜見。”
林容問:“是那位在道觀里長住的姑老太太嗎?”
曲嬤嬤把林容按在鏡臺前,取了妝奩等物來:“可不是,還有哪一位敢稱‘姑老太太’呢?”一面又喋喋囑託:“縣主一會兒,可要恭順有禮一些,這位姑老太太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大,萬萬不好得罪了。”
這位姑老太太,是陸慎的姑祖母,十七歲時嫁給徐州王氏,丈夫死後,帶著麾下數萬部曲重歸雍州陸氏,頗有勇略,極善騎射。在陸慎祖父暴斃而亡之後,掌管陸氏十餘年,在陸氏很是德高望重。
林容轉了轉眼睛,道觀里長住,道觀?
梳妝打扮完畢,早有幾個青年僕婦在池水旁撐船候著,林容問:“要乘船?”
為首的一個蹲了身子道:“夫人,姑老太太最是怕熱,住在曲水那邊的陶然居里。”
林容點點頭,上了船,過曲水,便見一路上都是柏、楸之樹,古意森然,亭亭如蓋,濃廕庇地,非有數十年經營不可得。僕婦撐了三五十竿,便棄船上岸,過了一畫舫,繞過迎面的影壁,便見一大叢芍藥花圃,花圃盡頭是一月洞門。
門口廊下皆是身著紅衣甲冑的女兵,及進,便聽得裡面一婦人朗聲大笑:“我雖老誒,卻仍開得了三石的弓,騎得了最烈的紅鬃馬,不過區區百十里路,又算得上什麼勞累?”
有僕婦進去稟告,過得會兒便來人引林容進去。
林容緩步進去,微微頷首,並不敢東張西望,目之所視,只能瞧雕漆椅下的大銅腳爐,行跪拜大禮:“孫媳崔氏拜見姑祖母。”
姑老太太歪在榻上,見這崔氏,款款而來,行動間裙襬微微浮動,行大禮的時候,腰間的環佩偶爾發出玲玲之音,雖不大穩重,獨腰背挺得極直,無絲毫畏縮怯弱之態。她年輕時在行伍中領兵,性烈豪爽,是個最煩這些閨門規矩的人,心下便添了三分滿意,招手道:“過來,叫我這老婆子好生瞧瞧。”
林容抬起頭來,便見對面羅漢榻上坐著個七十上下,滿面銀髮的老嫗,身著青縐綢五蝠褙子,頭上戴著個嵌碧玉的抹額,形容和善,一副積古老人家的模樣,只臉上從耳後到嘴角有一大道黑褐蜿蜒的刀疤,瞧著殊為可怖。
陸慎陪坐在下首,因是陪長輩,臉上多了些暖色,見這崔氏今日一身楊妃色的雲錦,群上繡著大幅印金彩繪的牡丹花,紫磨金的輕紗羅背心,剔透似煙,是一貫雍容豔麗的裝束,只她神色恬淡,並不大笑。倘不是額間點著桃花妝,竟瞧不出一點新婦的瀲灩之態。
林容見他也在,只好行禮:“妾身見過君侯。”
不知怎的,陸慎忽然想起她這幾日抄的《陸氏家訓》,微微露出一個諷刺的哂笑,冷著臉道:“無需多禮。”
林容緩緩上前,走到姑老太太身邊,叫她拉著手細細打量了一番:“很好,是個齊整的好孩子。難為你從江州來,天遠地遠的趕路。”
又問:“你祖母身子可還硬朗?我年輕時,在你們園子的草廬裡讀了三年的書,倒是多得她的照顧。”
林容不知其中淵源,含糊答道:“祖母倒還康健,閒時同家裡的小輩說說樂樂一陣,悶了便領著人在園子裡頭逛逛,又或者聽聽戲,也就消磨過去了。”
姑老太太便笑:“你祖母如今也不大管事了,一味的頤養天年,同小輩們取樂玩笑,正所謂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好福氣啊。只,我卻沒有這樣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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