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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的薄霧將散未散,翠綠的枝葉上沾滿了朝露,晶瑩剔透,在綠葉的脈絡邊緣顫動欲滴,倒映著初晨的虹光。
蒼白修長的手指撫過這片碧綠樹葉,將其上的露水拂了去。
再往上看,則是雪佈道袍的淺白袍袖,攏著少年好看的手指,絲絲縷縷的玄氣流淌而現,在其指間綻放著瑰美絕倫的光暈。
“這些沐浴朝霞的花草露水之中,竟然也有著如此濃郁的靈機。”
姜宿手指輕劃,將其中的靈氣汲取乾淨,抬首朝著杏花院的光幕之外望去。
少女身著一襲素裙,滿頭長髮使著一支玉簪挽著,亭亭玉立,安靜素雅。
杏花院的光幕雖是透明,可卻是從內朝外,才能看的如此清晰。
若是在外面朝著庭院裡面看來,所望見的,只不過是一成不變的庭院之景。
就算庭院中人隔著光幕站在面前,外面之人也看不到其存在。
經過宿夜休憩,姜宿的神闕玄氣恢復了大半,精神與神魂之間,亦是緩解了許多疲憊。
經此一事,姜宿同樣察覺到,自己不僅玄氣上限遠遠超過尋常生靈,就連玄氣恢復的速度,也是恐怖無比。
在不曾服食丹藥的情況之下,竟然短短數個時辰,就恢復了近半的玄氣總量,這等速度若是傳將出去,簡直是駭人聽聞。
“許映靈師姐,你到底要做什麼?”
杏花院的護陣光幕寸寸褪去,素裙少女的瞳孔之間,終是出現了雪袍少年的倒影。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可許映靈的聲音依舊有些低,輕聲道:“你是命火通玄境數萬弟子之中,新晉的第一序列天驕。我身為命火通玄境之內,十餘個序列天驕之一,前來尋找師弟敘話,似乎並不過分。”
姜宿面色平靜,根本懶得戳穿許映靈拙劣到極點的藉口,道:“許映靈師姐,若是讓我前往十七山修習神通之事,卻是不要再提了,我需要靜修一段時間,無暇前往他處。”
許映靈這裡卻搖了搖頭,清澈的眸光彎起,露出好看的笑容,道:“姜宿師弟,你誤會了,其實我是要來告訴你,遠離第十七山,永遠都不要靠近那裡。”
此言落罷,素裙少女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沿著石階,徑直朝著望舒庭的山壁石臺走去。
清晨的山風溫柔撫摸,揚起少女的裙袂,金紅的朝陽灑落而下,亦是映入了她明亮素淨的瞳孔。
她的步伐變得輕盈了些,似乎終於擺脫了困在自己身上的,沉甸甸的枷鎖與束縛。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
無論是落魄長老自以為完美的掩藏與佈局,還是姜宿以退為進、利用於她,毫無心理掛礙地取得那道神通,她都知曉。
靈犀山界十七座巨山,命火通玄境的弟子足有數萬,身為萬里挑一的序列天驕,許映靈看上去雖然安靜淡雅,可心下卻是聰慧靈透,只不過從來都是少與人言。
“許映靈師姐。”
聽到她的話語,反倒是姜宿這裡,有些驚異。
素裙少女停下腳步,側過頭來,朝陽的金光浸染著她的髮絲,臨照著她清美的側臉,裙袂翻揚間,美似花瀲。
姜宿站在杏花院邊緣,抬起眸光望著她,道:“許映靈師姐,你來我杏花院,留下一句話便欲轉身離開,似乎別有其意。”
許映靈輕笑,道:“姜宿師弟,你的神思靈慧不比我差,應當知曉我的意思。”
姜宿沉默。
素裙少女仰著小臉,面上的笑容竟是愈加肆意了些,道:“雖然我早就已經不是無暇之玉,可是從現在開始,我叫作許映靈,不再虧欠任何人的許映靈。”
早在她記憶懵懂之時,那無數個被蹂躪糟蹋的夜晚,她就已經不欠他了。
不知過了多久,花草馨香漫入口鼻之間,青翠掩映的石階之上,已是不見了素裙少女的纖影。
姜宿望著她離開的地方,心下隱約有著預感。
許映靈掙脫心靈上的束縛之後,此後憑藉其橫壓數萬弟子的根骨悟性,其修境與心境定然會勇猛精進,勢不可擋。
“每個序列天驕,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姜宿師弟,我觀伱面如平湖,眸光清冷如淵渟嶽峙,不知你的心裡,是否有著驚雷乍響?”
輕柔的女聲傳入耳畔,姜宿抬眼望去,趙菡萏目光含笑,靜立在十餘丈之外的石階邊緣,正朝著自己望來。
“趙師姐。”
姜宿低垂著眼瞼,行了個禮。
趙菡萏輕笑道:“師弟無需多禮,我與顧寧回返山界之時,帶來了一些淵泉靈茶,故而我來喚你前去嚐嚐。”
姜宿應道:“既是趙師姐、顧師兄相邀,自無不應之理。”
蓮花院。
碧波水池波紋盪漾,時不時有著魚兒跳起,帶起些許雀躍的水花。
“姜宿師弟,這段時日裡,可是有著好些師妹傳書於我,索要你的庭院令牌氣息。”
趙菡萏眉眼含笑,先是為姜宿斟了一盞茶,又為顧寧斟了一盞,最後才小心翼翼地,為自己斟了小半盞。
姜宿口鼻之間嗅著淵泉靈茶的香氣,並未去接趙菡萏的話茬,而是笑道:“趙師姐,顧師兄,我雖不知這靈茶有何效用,不過僅僅嗅其氣味,便有著定心凝神、竅穴舒暢之感,此物只怕很是珍貴。我初次前來蓮花院拜謁,有些匆忙,也不曾準備些禮物,倒是唐突失禮了。”
顧寧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搖了搖頭,道:“姜宿師弟,你我同為第一山的序列天驕,又是望舒庭七院的近鄰,我等身為師兄、師姐,對你照拂乃是理所應當,無需這般多禮。”
姜宿隨其端過茶盞,淺嘗輒止,並未開口。
不過心下卻是想定了,下次再來蓮花院之時,多少也要帶些靈物。
雖然其目的從始至終都是突破境界,以求增加壽元。
可姜宿更為清楚地知曉,木異於林,風必摧之。
悄無聲息地沒入滾滾人流,在不違背自己心緒的前提之下,儘可能地做到和光同塵,才是長久之道。
至少在這靈犀山界之中,當是如此。
茶香四溢間,姜宿只覺暖流在全身上下席捲而過,三大竅穴通暢無比,四肢百骸都有著雀躍的靈光玄氣奔湧而出。
甚至就連神魂之上的命火,其燃燒之勢都熾烈了幾分。
“這淵泉靈茶,一兩便是五千塊靈岫,我還道些許散碎茶餅有些寒酸,未曾想到,你顧寧師兄竟是直接取了半塊茶餅出來。”
趙菡萏笑著開口,目中有著些許肉疼之色。
聞聽此言,姜宿舉著茶盞的手指,下意識地停頓了片刻。
這一口下去,便是足足數百塊靈岫。
顧寧卻是不置可否,道:“姜宿師弟的靈禽杏花,幫助我等完成了獅駝妖城的差事,這淵泉靈茶便算是謝禮。”
此言落罷,他放下手中杯盞,取過一方木盒,朝著姜宿道,“這裡是兩千塊靈岫,姜宿師弟,此乃你應得之物。”
姜宿伸出雪袍袍袖,將盞中熱氣騰騰的淵泉靈茶飲盡,道:“顧師兄,杏花其實也不曾出什麼力。”
顧寧目光堅定,道:“這是此前說好,用來給你消除運阻的靈岫,姜宿師弟,你前時誅殺了數十個妖城侍衛,運阻若是長久不消,會影響你的修境。且將其收下,稍後前去運阻殿,將運阻消了。”
趙菡萏亦是開口道:“姜宿師弟,我等並不缺靈物資源,你若是不收,便是不拿我等當做師兄師姐了。”
姜宿沉默片刻,見實在是推辭不得,還是接過那方木盒,收入了袖中。
不過他也極為清楚地知曉,趙菡萏與顧寧若是當真似其所言那般,完全不缺靈岫,前時也未必會利用序列天驕的特權,去爭搶獅駝妖城的差事。
驀地,趙菡萏跌坐在綢布木榻之上,秀麗的面龐變得有些蒼白。
“你且回去休憩,我來倒茶罷。”
顧寧一把將她扶住,目光關切。
趙菡萏強笑道:“應當不礙事。”
姜宿問道:“顧師兄,這是……”
顧寧嘆了口氣,面上卻是帶著笑:“此次回來之後,我察覺到菡萏已是或璋有瓦,再過些時日,怕是下不了床榻了。”
趙菡萏白了他一眼,道:“似我這般花靈,即便是有璋有瓦,也需三年工夫才能誕下子嗣,何必將我說的那般虛弱?”
姜宿眸光顫動,心下驀地思緒翻湧,想到了一件險些被自己忽視的事情。
直至此時,他才堪堪察覺到,趙菡萏根本不是人族,而是靈怪。
靈犀山界十七山之中,姜宿所見的幾乎所有生靈都是人形。
以至於讓他下意識地忽視了,這裡乃是人妖鬼怪混雜之處,人族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並且是相對而言,較為弱勢的族群。
至少在青丘妖國數百萬裡的國境之內,應是這般。
“許映靈,是人麼……”
“好像不是……”
“楚牧師兄,似乎也不是人……”
“甚至就連眼前的顧寧師兄,也不像人族……”
心下思忖之間,姜宿悄然運起霜白的業火,朝著顧寧看了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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