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落英滿目不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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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宿靜靜地望著石秀，注意力卻並不在她這兒，而是放在了自己神魂深處，忽然而起的震顫之上。

不知為何，其對於死亡有著無法形容的恐懼之意，縱使尋常生靈都懼怕死去，可是姜宿這裡對於此事，卻是尤為敏感。

彷佛，自己曾經真的死亡過，故而才會對其這般懼怕。

又彷佛，若是再死亡，便是真正的死去。

會完全失去自己的主觀意識，再也不存於浩渺天地之間。

這是姜宿決計無法接受之事。

即便只是稍稍提起一句，都會引起姜宿自己所無法控制，源自於神魂深處的劇烈震顫。

這震顫，讓姜宿這裡被恐懼所包裹，頭痛欲裂，心神絞痛至了極點。

“流花，照影。”

數息之後，姜宿逐漸止住了心神深處的狂瀾，目光平靜，朝著石秀笑了笑，聲音清冷好聽。

石秀面露不解之色，皺著眉頭，道：“流花照影……這是什麼意思？你在說什麼？”

姜宿微微搖頭，不再開口，而是轉過身去，玄黑袍袖翻揚間，於熾烈的狂風之中，在巨石邊緣席地坐了下來。

石秀見此情景，心下不禁愈加憤恨，咬牙道：“你等二人，實在是可惡至極！”

龐蘆面露嘲諷之色，道：“你在這裡鬼叫些什麼！？我還是那句話，縱使你看我不順眼，又能奈我何？”

石秀正自惱怒間，眼角餘光卻是瞥見了數丈之外的青袍弟子，想到此前他對自己的和顏悅色，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道：“師兄，我覺得你方才，對此二人的定罪不公！”

青袍弟子側過身來，見是石秀，冰冷的面色緩和了些，道：“石秀師妹，且莫焦急，此時畢竟未入道統，你等還算不得真正的靈犀山弟子。不過那小妖朝著龐蘆狠下殺手，我出手將其丟下石臺，也算是其罪有應得。”

石秀咬著嘴唇，道：“可是那龐蘆的嘴臉實在可惡，師兄，伱……”

“且住口，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指點，”聽到這裡，青袍弟子的神情有了些許不耐，不過想到方才進入口袋的數百塊靈岫，他還是強行將心中的煩躁，暫且按捺了下來，“石秀，你要知曉，這世間萬事沒有什麼真正的公平，就連你的入山資格，不也是在別人身上搶來的麼？”

聞聽此言，石秀的身形不禁顫了一顫，小臉蒼白，說不出話來。

青袍弟子拂袖道：“且回去休憩罷，此事莫要多言。”

玄氣捲動之下，石秀竟是直接停滯在原地，面上的神情亦是凝固了下來！

青袍弟子微微皺眉，自覺自己這道玄氣罡風已經十分溫柔，絕不可能對其造成任何殺傷。

有些疑惑地走到石秀身前，青袍弟子一望之下，面色微變，瞳孔不禁急劇收縮！

從髮絲起，至其腳跟，石秀從頭到腳都遍佈著如微塵般的五彩光點，這些五彩光點以極為恐怖的速度急速漲大，頃刻之間便串連成了一道又一道的五彩光線！

密密麻麻的五彩光線如蛛網般瘋狂蔓延，不過片刻，便將石秀盡數吞噬，轟然崩散開來！

轉眼之間，瑰美絕倫的五彩光雨崩散而出，緩緩灑落在了石臺之上！

流花照影！

落英！

“引道使者！這裡有怪事發生！”

青袍弟子已是駭的面色蒼白，驚聲呼喊之下，這座石臺之上所有的青袍弟子皆是縱躍而至，甚至就連另一座石臺之上的忘虛道人，都驀地看了過來！

下一刻，忘虛道人眉頭一皺，唸了個咒決，身周玄氣翻湧之下，在兩座急速穿行的石臺之間御風而起，穩穩地落在了姜宿所在的石臺之上！

“這是怎麼回事？！”

忘虛道人看了一眼面前依舊在灑落的五彩光雨，伸出手掌，接過一些星星點點的光華，卻發現這些渺如微塵的光點轉瞬而滅，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青袍弟子的目光之中殘留著驚恐，拱手道：“稟使者！實在是怪事！我只不過是用玄氣推搡了她一下，她便直接潰散成了這樣！弟子心中當真沒有半點殺意！”

這座石臺之上，另外的數個青袍弟子亦是齊聲開口道：“我等可為師兄作證！”

忘虛道人目光陰沉，朝著四周掃了一眼，面色更加難看，道：“死的人是獅嚴妖王的女兒石秀，不久之前，我剛收了獅嚴妖王的定神丹，現在你就給我整出這等事來，難道你是刻意要我被青丘氣運所疏離，壞我道途麼？！”

青袍弟子當即嚇的跪了下來，面色煞白，求饒道：“好教使者得知，弟子絕無此意！”

又有一個青袍弟子上前行禮，沉聲道：“引道使者方才在休憩，或許不曾看見其中詳情，可我卻是在旁看的清清楚楚。師兄那道玄氣極為輕柔，莫要說造成這種程度的軀殼潰散，即便是把石秀推倒，只怕都有些難度。”

五彩光雨逐漸隨風而散，忘虛道人負手站在原地，面色沉凝，似是在思索。

無論是青袍弟子還是龐蘆等人，皆是噤若寒蟬，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這等手段，確實不是你區區一個命火通玄境的弟子，所能做到。”

忘虛道人的聲音依舊冰冷，只不過其身周所散發的氣勢，卻不再似方才那般凜冽。

幾個青袍弟子互相對視一眼，皆是微微鬆了口氣。

忘虛道人的神情之間，有著些許可惜，道：“你即刻迴轉獅駝妖城，將這顆定神丹還給獅嚴妖王，勉強算是戴罪立功，此間之事我會暫且記錄，畢竟此情景太過詭異，非人力所能為。”

此言落罷，他揮袖取出一個玉瓶，放在了那青袍弟子的身前。

“還請使者放心。”

青袍弟子接過玉瓶，小心翼翼地放入袖中，隨即取出一把飛行靈器，御使其上，直接飛離石臺，朝著來處的方向急速行去。

其與石臺背道而馳，速度極快，在姜宿這裡看去，青袍弟子的身形頃刻便隱入夜幕雲霧，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死狀竟然這般恐怖！怎會有人的軀殼直接潰散成了光點！”

“此事居然如此詭異！”

“我等還是聚在一起罷！”

石臺之上，諸多即將入門的生靈皆是面露恐懼之色，坐在一處議論紛紛。

龐蘆這裡亦是有些心神不定，走到姜宿身前坐了下來，低聲道：“據我看來，定然是這座石臺的氣運不好，這才過去多久，就死了兩個生靈！”

說話之時，龐蘆卻是全然不覺，方才那第一個摔死的妖怪，正是他耍弄心機，親手所為。

姜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並未開口。

龐蘆自覺無趣，便也不再說話，目光朝著石臺前方看去。

不知不覺間，四面八方已是有了許多相似的石臺法寶。

這些巨石在諸多青袍弟子的御使之下，從下方的地界疆域之中飛行而上，陸續匯聚在了一處。

雲海之間，密密麻麻的石臺你追我趕，此起彼伏，穿雲破霧而行，極是壯觀。

朝暮輪轉，日升月落。

灰暗的天穹逐漸浸染了瑰麗的金紅色澤，雲霞翻湧，大日璀璨的光芒灑落而下，終是至了破曉。

天邊極渺遠處，有無法形容的巨山矗立於天，縱使高及千丈的渺茫雲海，也只能堪堪至其半山腰處。

遙遙望去，隱約有數之不盡的流光破空而過，環繞著那巨山翩躚而舞。

龐大的靈犀氣運翻滾咆哮，於插天山巔之處，化作了不可思議的巨大龍捲，籠罩著方圓數萬裡的廣闊疆域。

那是可以稱之為道統的存在。

靈犀山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