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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袍袖一甩,取出一張玄氣畫卷,那上面立時便極為清晰地顯現出了,方才姜宿在集市之中的留影!
雖然衣著有著不同,不過骨相模樣卻是分毫不差!
此時姜宿四肢百骸的玄氣盡數耗盡,無法繼續維持“陰靈”的遮掩面貌之效,這才被這兩人認了出來。
“玄氣化繩,給我困!”
另外一人面色興奮,彷佛已經看到了虎家的重賞,雙手掐訣之下,絲絲縷縷的玄氣顯化成粗壯的繩索,朝著姜宿這裡捆卷而來!
姜宿冷冷地望著他,並未有所動作,但見那玄氣繩索甫一落在身上,便被玄黑長袍震開,崩散成了煙氣。
縱使沒有玄氣催動,可“陰靈”畢竟是法寶,單單其本身,便完全足以抵擋住這等程度的進攻。
姜宿輕拂袖袍,玄黑袍袖之中所蘊藏的陰氣蔓延而出,絲絲縷縷瀰漫而去,頃刻間便將這兩人卷在了其中!
“這是什麼東西!”
“這廝究竟使得什麼手段!?”
淒厲的慘叫聲中,不過數息工夫,此二人便被陰氣腐蝕成了漆黑的煙氣,隨風而散。
姜宿的面色依舊有些蒼白,方才其乃是憑藉著法寶自身的威能,才將這兩人誅殺。
若是白骨虎家當真正在懸賞自己,那些蜂擁而來尋找自己的生靈,怕是隻會愈來愈多。
心念動間,取出一塊靈岫,催動雪白業火將其卷在其中,熾烈灼燒。
片刻之後,有著許多精純無比的靈氣,在靈岫之上逸散而出。
姜宿尋了一棵巨樹,在其背後席地而坐,汲取著這些靈氣,命火燃燒之間,緩緩恢復著神闕穴之中的玄氣。
過不多時,玄氣恢復了些許,姜宿當即便將其渡入衣袍之中,絲絲縷縷的陰氣蔓延而出,再次將其相貌遮蔽了起來。
在此地恢復了半晌,姜宿神闕穴之中的玄氣約麼有了五成之多,起身重新進入了喧囂的集市之內。
姜宿在其中穿梭而過,直至走出集市數里,又行至了獅駝妖城的邊境之處,都不曾引起其餘生靈的半分注意。
“那神通威能如何?”
前往獅駝妖城的官道之上,姜宿揹著用布包起來的青霜長劍,耳邊驀地響起了灰瞳有些虛弱的聲音。
姜宿腳步未停,眼角餘光看到了它出現在自己肩膀上,冷笑一聲,道:“當真是好得很,我不過是稍作演練,便汲取了渾身上下所有的玄氣,險些連我的精血都抽乾了去。”
灰瞳趴在他脖頸之側,語氣頗為有氣無力:“我看到了,你的遮蔽之法沒有玄氣維持,被人認了出來。”
姜宿沉默片刻,道:“我現在就帶你去找老鴇,如何?”
聞聽此言,灰瞳卻是沒有往常那般興奮,不置可否道:“自無不可,答應你的一百塊靈岫還在我這裡,把你的玉佩予我,我幫你放進去。”
姜宿取下玉佩遞給它,問道:“你怎地了?怎麼這般沒精打采?”
灰瞳在他肩膀上站起身來,遙望著愈來愈近的獅駝妖城,道:“在外面玩的太久,伱帶我看完老鴇之後,我就要回家了。只是可惜,你抵擋我‘心照’之術的原因,我還不曾知曉。”
姜宿挑了挑眉,並未開口。
沿著官道邊緣又走了數里路程,姜宿側頭看了看它,問道:“你家在何處?”
灰瞳擺了擺烏黑的爪子,同樣不曾回答。
唳!
妖禽嘶叫之音在頭頂呼嘯而過,數個巡察統領分別御著妖禽,於數丈高處破空而行,在官道之上引起諸多矚目。
天色漸暗,已是亥時。
不知不覺地,姜宿已是行至了獅駝妖城的城牆之前。
巍峨的城牆如同鐵壁一般,高及二十餘丈,數不清的妖兵持著武器,在城牆之上來回巡守,神情肅殺。
密密麻麻的人流排著長隊出入高大的城門,姜宿所在的這一道,乃是第六道城門。
“你是何方人氏,入獅駝境內所為何事?”
前方的妖怪入城之後,守門的妖兵招了招手,朝著姜宿望來。
姜宿道:“白骨廟散修,入城玩耍。”
守門妖兵點了點頭,顯然方才只不過是例行詢問,它拍了拍身前巨大的儲物袋,道:“兩塊靈岫。”
姜宿沉默片刻,取出兩塊靈岫,放在了那開著口的儲物袋之中。
守門妖兵大手一揮,道:“放行。”
隨後便側過身去,不再理會姜宿,而是朝著下一個人繼續招手。
姜宿走入巨大的城門之後,望著燈火通明的數十條建在高處、愈來愈高的的天街,以及城門之後密密麻麻的十餘條大道,這才堪堪察覺到此地之繁華。
夜幕降臨,獅駝境內卻是通明如白晝。
無論是人、妖、魔、怪,在此地都仿若凡俗一般,老老實實地做著自己的生意與買賣。
獅駝妖城境內,又有許多稍小的城池,居住在此處的生靈,可謂是數不勝數。
姜宿在洶湧的人流之中行走,望著四下裡擦肩而過的諸多人妖鬼怪,第一次有了一些渺小如蟻之感。
在這些生靈有些興奮的面色之中,姜宿隱約猜到,今日極有可能並不是一個尋常的日子。
不知如何修建的天街懸於頭頂,一重接著一重,每一重都有著數丈之高。
在此處望去,這些天街之間亦是熙熙攘攘,重疊而上,以許多半懸空的階梯相連,其中明亮如晝的燈火,甚至隱約遮蔽了皎白的月光。
“在那裡上去。”
灰瞳伸出手爪,指了指腳下長街盡頭處,一個可以登上天街的階口。
姜宿皺了皺眉頭,察覺到業火仍舊護持著神魂,道:“我並未開口,你是如何知曉我要上天街?”
灰瞳懶散地趴在他肩膀處,道:“你一直抬首看著最高處的那條天街,是條狗都能猜的出來罷。”
姜宿微微搖了搖頭,道:“我是在為你尋找老鴇。”
此言落罷,他便在玄黑袍袖之中,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那條數十丈高處的明亮天街,“你看那最高處的街道西側,有一片金碧輝煌的閣樓群,喚作‘照香宮’,老鴇便在那裡。”
灰瞳抬眼看了過去,果然見那重重疊疊的天街極高之處,有著數座泛著金光的宏偉樓闕,其巨大的牌匾之上璨光瀰漫,篆刻著“照香宮”三個大字。
巍峨的門樓之下鶯聲燕語,許多衣著單薄的妙齡女子翩然而舞,更有許多形容俊美的凡人妖怪佇立在前,面帶笑容地望著過往的生靈。
半柱香。
一炷香。
兩炷香。
半個時辰。
順著彎彎繞繞的階梯來回行走,在人流之中緩慢挪動,足足半個時辰工夫,姜宿終於踏上了最高的這條天街。
此處高及八十餘丈,凌駕於下方所有的天街之上。
自此地朝下望去,繁華熙攘之間,滿城燈火盡入眼底。
“這位公子,還請將你的喜好告知,我等好為你安排。”
照香宮宏偉巍峨的門樓之下,一個俊美的妖靈迎了上來,朝著姜宿笑道。
在其身側,還有著許多同樣的情景正在發生,遮掩形貌的生靈更是佔了一小半之多,故而姜宿儘管同樣將自己的形貌掩藏了起來,卻並未引起任何生靈的注意。
“暮殿下可在此處麼?”
姜宿懶得與其廢話,看了它一眼,開口問道。
那妖靈愣了愣,道:“暮殿下是誰?”
姜宿眉頭微皺,見其不像是在撒謊,思忖片刻,又道:“你可識得一隻身穿黃袍的妖怪麼,其平日裡衣著極為華貴,形容卻是極為猥瑣。”
妖靈皺眉思索片刻,道:“衣著華貴的黃袍妖怪,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照香宮主的故交。”
姜宿道:“帶我去見照香宮主。”
聞聽此言,妖靈的神色有些曖昧,笑道:“我家宮主雖然賣藝也賣那個,但是價格極高,非尋常生靈所能承受得起。”
姜宿輕聲道:“且說來聽聽。”
妖靈壓低了聲音,道:“見上一面,便是五百靈岫;若是要買她的那個,與其顛鸞倒鳳、共度春宵,則是需要一萬靈岫!”
灰瞳那裡卻是來了精神,揮舞著爪子,在姜宿耳邊急聲道:“買她的那個!我要那個!”
姜宿神情古怪,朝著妖靈侍人尷尬地擺了擺手,轉身走到天街邊緣,俯視著下方的夜色,道:“一萬靈岫,你買得起麼?”
灰瞳目光詭異,道:“我可以變出虛假的靈岫,買下那個之後,我等再離開,到時候她想找也找不到我等。”
姜宿驀地眉頭一皺,似乎想到了什麼,取過自己的玉佩看了一看,面色頓時陰沉下來:“你給我的這一百塊靈岫,難道也是虛假?!”
灰瞳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你只說要一百塊靈岫,又沒說要真的還是假的,難道假的靈岫,便不是靈岫了麼?”
姜宿眼角抽了抽,道:“我把你這缺腦筋的黑廝,當真是不當人子!我帶你來找老鴇,你竟然用虛假的靈岫來騙我!”
灰瞳往後縮了縮,理直氣壯道:“我又不會探囊取物之術,你要我去哪裡找這麼多靈岫?就連這一百塊,我還是偷著觀摩了別人的靈岫許久,這才勉強變化而出。”
不遠處的妖靈侍人看不到灰瞳,只見姜宿獨自在這裡發怔,以為他是嫌棄價格有些貴了,便湊了上來,笑道:“公子要知道,我家宮主可是方圓萬里之內,一等一的絕色美人兒。一萬塊靈岫,嘖嘖,就連這樣,都還得排隊哩。”
姜宿目露思索之色,在其想來,有蘇暮若當真是青丘有蘇氏,即便是再落魄,也不至於在這裡明目張膽地賣那個。
這照香宮主,極有可能並不是有蘇暮。
“公子考慮的如何了?”
妖靈的聲音依舊極為熱情,俊美的面上並無半點不耐之意。
作為照香宮門前的引路妖怪,它們的第一條規矩便是,無論對待任何客人,就算是一隻會說話的螞蟻,它們都得是這般表現才行。
姜宿輕聲道:“你去告訴你家宮主,就說有蘇氏的故人,前來謁見。”
那妖靈怔了怔,思索片刻,還是應了下來:“好教公子知曉,我可以為你通傳上去,不過在我之上還有門將、護法以及宮侍,它們能不能報上去,便不是我能決定的事了。”
此言落罷,它便徑直轉過身去,快步走入了第三道金碧輝煌的宮門之中。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還不曾告訴我。”
灰瞳在他肩膀上跳了下來,落在了天街石階的邊緣處。
在它身側咫尺處,便是沒有任何防護,高及八十餘丈的深空。
“你不怕跌下去麼,”姜宿輕輕搖了搖頭,“我喚作姜宿。”
“姜宿,”灰瞳重複了一遍,咧嘴笑了笑,“再過一會兒,我就要回家了,你是我所遇見的生靈之中,唯一一個逃過‘心照’之術的人,我會盡量記住你。”
姜宿不置可否:“被你記住,難道是什麼很光彩的事麼?”
灰瞳不再開口,而是沉默了下來。
姜宿伸出袍袖,摸了摸它生著烏黑絨毛的的頭顱,道:“靈岫的事我便不與你計較,等下若是照香宮主出來,還需你幫我一個忙。”
灰瞳微微閃躲,使他的手指落在了空處,道:“直說便可。”
姜宿神情莫名,道:“用你的‘心照’之術,看看她是否知曉,有蘇暮的真正來歷。”
灰瞳微微點頭,道:“自無不可。”
又沉默了一會兒,灰瞳驀地開口道:“其實方才我看過那妖靈侍人的心緒,已經知曉了‘老鴇’是什麼東西。”
姜宿目光有些玩味,道:“那你還要不要那個?”
灰瞳嘆了口氣,道:“若是那個是那個,我就不想那個了,但我不知曉這裡的那個,到底與我想的那個是不是同樣的那個,所以我要看看這裡的那個,再決定要不要那個,與我所想的那個對照一下……”
聒噪聲中,姜宿這裡不可抑制地有了頭暈腦脹之感,強忍著神魂深處的暈眩,直接伸袖捂上了灰瞳的嘴巴,使其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來。
“宮主到!”
四面八方的喧囂寂靜了一瞬,隨即便變成了愈加沸騰的聒噪!
許多生靈皆是死死地抬起頭來,神情激動無比!
“照香宮主,方圓萬里之內第一美人兒!”
“聽聞與其共度春宵,足足需要上萬塊靈岫!”
“據我所知,千里之外的嶽陵山山神都曾前來此處,丟下數萬靈岫,將她蹂躪了個半死!”
“快看!這廝的神色居然還這般高傲!”
“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冷豔美人兒!”
“我不行了!宮主踩我!”
“我也受不了了!”
許多人妖鬼怪皆是面色激奮,更有許多生靈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從天而落的霓裳美人,雙手朝下一放,用力地顫動起來!
照香宮主身著鵝黃宮裝,繡著繁複花紋的霓裳飛舞之間,於華光之中翩躚而落,緊抿著嫣紅的唇瓣,冷豔至了極點。
只不過此間所有的生靈都知曉,只需付出一萬塊靈岫,便可以將其當成豬狗一般蹂躪!
照香宮主高昂著白天鵝般的脖頸,冷冷地望著姜宿,隨手佈下了一道隔絕光幕,道:“你怎會知曉有蘇氏?”
姜宿打量著她,道:“有蘇氏乃是青丘狐族的姓氏之一,難道不是世人皆知之事麼?”
照香宮主嗤笑道:“話雖如此,可是在這青丘的邊陲角落,即便出現有蘇氏,也根本無人會將其與青丘狐族聯絡到一起。”
姜宿道:“有蘇暮在何處,我有事要尋她。”
此言落罷,照香宮主冷豔的表情才有了些許變化。
沉默數息之後,她的語氣依舊冰冷:“她在方圓數萬裡之內,有著上百個產業,平日裡她最喜歡下去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照香宮,只不過是她的諸多產業之一,不過你又怎會知曉她的名諱?”
說話之間,她在暗地裡,卻早已催動了一塊玉牌。
唳!
驀地,有鶴唳清鳴傳遍天穹!
一隻翼展五十餘丈的巨大仙鶴盤旋於天街之上,捲過陣陣呼嘯的狂風。
身著碧裙緞裳的少女自仙鶴背上縱身而下,青絲飛舞,裙裳翻揚之間,徑直落在了隔絕光幕之中,姜宿身側數丈之處。
照香宮主立時便跪伏了下來,鵝黃宮裝如花瓣般散落在地,高傲如天鵝的脖頸,亦是死死地低垂在地面上,恭敬至極地道:“暮殿下。”
有蘇暮卻是並未理會於她,而是定定地望著姜宿,道:“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姜宿望著她面上的模糊,輕聲道:“你不也是一樣麼?”
有蘇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神動念之間,催動藏靈玉,絲絲縷縷的靈光褪去,顯現出了她的容貌。
似明珠生暈,白透如畫,美玉瑩光,滿頭如瀑青絲垂落下來,精緻好看的眉眼之間,卻是隱約蘊藏著無法言說的冰冷與驕傲。
她走到姜宿身前,仰著小臉看著他,伸袖輕拂,道道靈光拂過,散去了“陰靈”法寶的偽裝。
有蘇暮的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望著眼前清美白皙的黑袍少年,道:“你竟然與我生的這般像,姜宿,你到底是誰?”
正沉默間,烏黑小獸驀地主動現出身來,伸出一隻爪子指著有蘇暮。
“你就是姜宿口中的老鴇?”
聞聽此言,有蘇暮再也繃不住自己的表情,眼角跳動之間,目光冰冷,咬牙切齒地朝著灰瞳望來。
“你這該死的畜牲,你方才說的什麼,可敢再說一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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