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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簡渠醒來,覺頭痛欲裂,低頭一聞,就有一股酒臭味撲來,讓他皺了眉。
這不是衣服沾染上,明顯已有人給換了乾淨衣裳,只是能做也只有這個,由內而發的酒味,只能是自己清醒後洗漱。
揉著額,從榻上下來,雖身處陌生處,但簡渠已想起,昨日是心情鬱郁,在蘇子籍處醉倒,他對蘇子籍人品很信任,微微驚訝,就只剩下一些給別人添了麻煩的羞愧了。
一出門,就看到一個少年提一籃熱騰騰食物從門口進來,見他晃悠出來,招呼去已放了水的地方洗漱。
“在這裡夜宿的方先生剛走,您不如等路先生回來?”自稱被路先生臨時僱來的少年叮囑,放下東西就走了。
簡渠苦笑了下,雖心情仍不算好,還強撐著淨了面,又洗漱一番,逼著自己吃了些東西,就坐在院中,望著遠處天空,一動不動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腳步,有人進來,簡渠這才抬頭看去:“蘇賢弟?”
“簡兄醒了?”蘇子籍緩步走來,問:“你現在可有別的事?”
見簡渠還有些沒有清醒,提醒:“沒有,就隨我去一趟刑部監獄,去見你想見的人。”
簡渠原本還有些疼的腦袋立刻清醒了,直接站了起來:“我立刻就可以走!”
等出了這院子,跟蘇子籍上了一輛牛車,再次向蘇子籍道謝:“這次的事,多謝蘇賢弟為我奔波!”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蘇子籍淡淡一笑。
簡渠知道,就算這事對蘇子籍不難,可也絕對動了人情,自己現在無以為報,只能是以後找機會報答了。
抵達刑部監獄,這是有著一個連綿的圍牆,還有人按刀巡查,才下了牛車,就看到幾個路人正圍著一張榜,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蘇子籍若有所感,朝著過去,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榜上所畫的像,正是錢之棟。
下面寫著姓名、籍貫、所犯罪名,以及處斬的日期,問斬日子就在三日後。
見簡渠在身側看了,臉色蒼白,蘇子籍低聲:“正巧這次過來,算是送別了,你在這裡等著,我去買些酒肉。”
拍拍肩,就獨去了幾百米外一家酒肆。
這酒肆規模不大,酒烈,只有著幾樣招牌菜,都是醬肉,蘇子籍要了一罈酒,又指著幾樣醬肉各要了兩斤,雙手提著回去。
簡渠走過來,將東西全接到自己手上,蘇子籍也沒客氣,空手就朝著刑部監獄的大門而去。
“誰,刑部大獄,不得擅闖。”
這時是上午,有獄官帶著幾個獄卒巡檢視守,見有人過來,就上下打量著。
蘇子籍也不廢話,直接掏出趙公公給的令牌。
皇城司百戶,獄官頓時打了個激靈,直接站起了身,仔細看了看:“喲,您就是蘇會元?公公吩咐小人在這裡等您,可算是等到了,快請進!”
又招呼一個獄官,耳語了幾句,讓其在這裡待著,自己則親自帶著蘇子籍與簡渠向裡去。
這時,又一個獄官晃晃悠悠過來,滿臉橫肉,油光滿面,正遠遠看見背影,站住了腳,問留守的同事:“這樣早,就有人來探監了?”
留守的獄官說著:“是啊,來探錢之棟。”
“錢之棟?”
滿臉橫肉的獄官像一隻突然發現老鼠的貓,身子一傾,目光專注起來,聽得同事還在說:“怕你都想不到誰探監,今年新出籠的會元,哎呀,不是親眼見了,我都不信,有人這樣年少有為。”
“看起來,才十六七歲的樣子,就已是會元。”
“會元,怕是手頭寬裕,也顧著名聲。”滿臉橫肉的獄官躍躍欲試,盤算著一會是不是敲詐一番。
畢竟這跟錢之棟扯上了關係,一個會元不想名聲受損,也只能乖乖掏銀子堵上這些人的嘴了。
原本的留守的同事一轉身見了,哪還不知道想法,無語:“你可別瞎折騰,這個會元來頭可不小,奉了大內皇城司百戶的令牌來探監,你惹到了不該惹的人,誰也救不了你。”
“皇城司百戶的令牌?那就算了,有命拿錢,沒命花。”搖搖頭,本已起了貪心的獄官就熄了心思。
再說蘇子籍與簡渠,跟一個獄官入得大獄,牢房很暗,地上全用青石砌成,是防止有人挖洞。
牆是青磚很厚,中間有一條通道,兩側用木柵隔成大小不等的號間,一進門,第一個感覺就是臭,這是各個號間的馬桶散發的味道。
不僅僅這樣,還有血腥味,是犯人用過刑,從普通犯人的牢房,又到重刑犯的牢房,一路走來,就像走過了人間地獄,慘叫聲不斷響起,最後才到了錢之棟的單人房。
“蘇會元,這就是錢之棟的牢房了,小人給您開啟牢門?”看一眼簡渠手裡提著的酒肉,知道這不是奚落人來的,而來送行,獄官十分體貼說。
蘇子籍點頭,獄官就掏出鑰匙,將這間牢房大鎖給開了,給三人空間,他則去了外面。
蘇子籍目光落在柵欄里正坐在草蓆上的人,見錢之棟一身落魄,頭髮鬍子都有些亂糟糟,神色如常,就是目光陰鬱,臉在弱光下顯得青黯,就知道,這人怕是已知命不久矣,反不急了。
“進去吧。”見簡渠有些猶豫,蘇子籍提醒一句,表情從容進來。
“沒想到,臨了,竟是你二人來給我送行。”錢之棟目光從簡渠臉上劃過,又落到手裡提著的酒肉上,哈哈一笑:“有酒有肉?不錯!不錯!知我者,蘇子籍與簡渠也!”
“把酒肉擺上。”蘇子籍再次提醒呆呆的簡渠。
簡渠這次終於醒悟過來,嚥了下口水,過去將酒菜就在地面上擺上,一罈烈酒,幾包幾層油紙包包著的醬肉。
錢之棟也不客氣,直接開啟了酒罈,拎起對著嘴,暢快喝了幾大口,才放下又大笑一聲。
“痛快!”
蘇子籍一撩袍子,席地而坐,看著錢之棟:“你交代的事,我已辦了,你可安心去了。”
錢之棟滿不在乎吃著酒肉,可身上的氣息,因著蘇子籍的話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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