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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鄭,我是布魯諾,是西海岸這邊的加利福尼亞,鮑勃忘了給你發請柬了,我們實在是太忙了——”

略帶熟悉的嗓門傳來,鄭建國也就滿臉無語的嘆了口氣:“好吧,你們是程式猿,我就原諒你們了,你們怎麼搬到那邊去了?”

布魯諾毫不遲疑的開口道:“這邊靠近其他公司,可以降低公司運營成本,我們準備大幹一場。”

“說說你們怎麼幹?”

鄭建國拽著電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他的腦海中閃過布蘭科,布魯斯,布魯諾三人的面龐,想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布家三兄弟時,話筒裡便傳來了布魯諾的聲音:“我們準備再招五個人——”

“嗯。”

鄭建國點了點頭豎起耳朵,在他的感覺裡,這招的肯定不是像程式猿這號的,便準備好聽他繼續說下去,只是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五秒鐘過去了,他就瞅著毫無聲息的話筒懷疑是不是壞了的時候,也就試探著開口道:“布魯諾?”

“在,鄭,你感覺怎麼樣?”

布魯諾的聲音傳來,鄭建國陡然感覺到牙好像有些疼:“我感覺,你乾的不錯——你們乾的不錯。”

“謝謝你的支援,再見!”

乾脆利落的道謝後掛上電話,鄭建國便感覺這幾位也是實在人,下意識的把電話放好,沒想到鈴聲再次響起,只得再次抓起電話,裡面傳來了熟悉的善縣普通話:“建國嗎?”

“你好,剛哥,是我。”

腦海中閃過羅剛的笑臉,鄭建國飛快坐起了身子應過,羅剛的聲音再次傳來:“叔有事想找你,我讓他給你說了——”

“叔?”

腦海中浮現出個大大的問號,鄭建國才想起羅剛他叔好像是羅樹強時,卻沒想到話筒裡傳來了老爹鄭富貴的聲音:“蟈蟈?”

“爹,是我,你還好吧?”

鄭建國面色愣住的問過,自打他給家裡留了這邊的聯絡方式後,年把時間下來這還是第一次家裡打電話過來,便感覺心臟都懸了起來:“家裡有事兒了?”

“沒,不是家裡的事兒——”

鄭富貴的聲音有些遲疑,還是頭次聽見老爹這麼個語氣的鄭建國便猜出這是因為旁邊的羅剛,懸著的心放下後笑道:“縣醫院的工作比衛生室忙吧?”

“不忙,我在衛生室還能給人看病扎針開藥,現在到了縣醫院裡面輕鬆多了——”

鄭富貴的聲音中隱含吵雜聲,鄭建國想了想也就知道這可能是老爹跑到郵電局打的電話時,老爹的聲音不禁抬高几分:“現在去了那個什麼誰踢室——”

“叔,是CT室——”

伴著鄭富貴聲音的傳來,羅剛的聲音跟著響起,到了這鄭建國才算是整明白老爹在說什麼,也就開口道:“爹,你們那的CT室是咱們國家第二臺,整個共和國就兩臺——”

“我知道,現在外省都有人專門跑善縣來用CT看病——”

鄭富貴飛快打斷鄭建國的話,他專門跑郵電局打國際長途,可不是閒的沒事兒了:“可我聽他們說這臺CT是你買的?”

“爹,你見到瑟琳娜了吧?”

鄭建國沒想到老爹會問這個問題,飛快腦筋開動想著老人打這個電話的目的,這是知道自己買了CT心疼錢還是有別的想法時,嘴上卻是沒有閒著:“就是楊娜,她是我的女朋友——”

“噢?那個——楊娜是你女朋友?”

鄭富貴的注意力頓時被這個話題帶歪了,語氣揚起後也不顧先前的CT了:“可我看她不像純種的中國人——”

“爹,您說什麼呢啊?什麼叫純種的?”

鄭建國有些蒙的飛快開口說過,鄭富貴也好像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不滿,連忙改口道:“就是,就是我看她的眼睛不像是黑的——”

“楊娜的媽媽是法蘭西人,眸子是藍色的,不過瑟琳娜的不仔細看也不明顯,以後這個話您可別亂說了。”

鄭建國繼續開口糾正老爹的思想,鄭富貴腦海中浮現出有了媳婦忘了孃的說法,才想起這傢伙現在18歲了,連女朋友都找好了,接著想起楊娜的長相,卻不得不佩服這小子會挑女朋友,只是目光轉動間看到旁邊的羅剛時,便聽話筒裡傳來了聲音:“她買的也就是我買的,實際上我出來後賺了點錢,這臺CT也不貴,我還讓她給齊省醫學院買了臺核磁共振,您在CT室注意做好防護就行——”

“你賺了多少錢?”

鄭富貴的目光在羅剛身上掃過,注意力再次被傳來的聲音給帶歪了,這還是爺倆第一次談起錢的事兒,鄭建國聽到這裡便開口道:“您要用錢就找四姐要,我已經給她打過招呼了,還有我在首都買了幾套房子,等到夏天的時候我讓她帶你和娘去那邊轉轉——”

“那得大幾萬吧?”

鄭富貴飛快開口問過,鄭建國聽到老爹沒去追問房子的事兒,也就明白過來這可能是四姐已經給老爹說過,便開口道:“爹,咱們俗語有句叫財不露白,幾萬塊連CT機的零頭都不夠,具體數字我就不說了,您要是感覺閒著沒事兒了,也可以自學下英語,等到我忙完這幾年,就把你和娘都接出來享福。”

“哦,好,你忙,這幾年?”

鄭富貴下意識的開口說過,接著想起這貨說的不是幾天,也不是幾個月,而是幾年時,便聽到旁邊的羅剛聲音傳來:“叔,建國現在學業繁忙,他不光在學醫學,還在學物理學,旁人幾輩子都達不到他現在的深度——”

“哦,蟈蟈,羅剛和你三姐定親了,你二姐定親的時候你沒在家,你三姐定親的時候也沒在家,你——”

聽見羅剛的聲音,鄭富貴也就想起過去的這年把時間中,家裡的事兒到有小半都是他招呼的,便感覺這小子是越學越遠了,以前跑去省城上學是以為足夠遠了,倒是沒想到現在一翅膀飛到了地球那邊,心裡也就有了這小子白養的明悟時,卻是知道這話萬萬不能說的:“我找你沒事兒了,你和羅剛說兩句。”

“這個,叔您說就行了——”

羅剛瞅著話筒咕咚嚥了口唾沫時,便見鄭富貴直接把話筒塞進了他的手裡,揹著手走了:“讓你說你就說。”

“哦~”

拿著電話才放到耳朵上,羅剛便開口道:“建國——”

“剛哥,保守估計,我在國外還得待上五年,兩年醫學院三年專科,這五年時間裡,家裡就得靠你了。”

眼瞅著這哥哥和預料中那樣轉正,鄭建國也就把自己的學業計劃說了出來,先前鄭富貴那語氣中的不滿他也能感受的到,畢竟他也是有過兒女雙全孫輩繞膝的經歷,是深知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因為對比是最容易撕裂親情和感情的行為,一個兒女的情況下沒得比,也就無法得出好壞的結論,然而鄭富貴的五個子女中,最受期望的他現在離家有一個地球的距離。

那麼家裡的四個姐姐就得替他扛起為人子女的責任,好在鄭富貴和杜小妹現在正當年不說,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時候,這才壓下了兩位老人在逢年過節和午夜夢迴時的思念之情。

當然,鄭建國的這話能對羅剛說,卻是不能讓兩位老人知道:“這個事兒你知道就行,說給俺爹孃知道了,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好,你在外邊好好學習的時候也注意照顧好自己,別讓叔和嬸他們太擔心,家裡你就交給我吧。”

飛快的應下這個要求,羅剛也就想起兩人差不多是在去年這個時候認識的,然而只是這三百多天的時間裡,這位已經完成了從聞名全國到名震天下的轉變,這會兒他又說起還要在外邊學五年,便開口道:“哥祝你心想事成!”

“還是哥嗎?該是姐夫了——”

鄭建國接上說了,不等對方開口後繼續道:“不過按照咱們善縣的風俗,現在還是哥,剛哥你現在還在善縣一中?”

善縣的風俗是有了孩子再改口,最大的用意還是避免把年輕人叫的老了,屬於表達善意的範疇,只是羅剛並不是善縣人,他是跟隨叔叔羅樹強才過來生活的,這會兒聽到鄭建國的說法,也是跟著笑了:“哥和姐夫都一樣,我現在還在一中後勤處——”

“那你抽空幫我到城關中學查個人的地址,就是我的同學郝運。”

鄭建國腦海中浮現出個大光頭,這是郝運在他記憶中最後的印象:“他在我畢業那會被分到南疆農場裡當知青,上次來信說可以回家了,從那我就再沒接到他的資訊,你幫我去學校查一下他家的地址,看看他是不是回去了,我在首都買了幾套房子沒人看,如果你找到他了,就直接讓他去找四姐,就說我已經安排好了。”

鄭建國的朋友不多,這是認識他才一年的羅剛都知道的,確切的說不止是羅剛,整個三里堡大隊都知道這貨的玩伴只有李鐵,而後者現在是港島大老闆了,才和國家電視臺簽了合作協議,要投資拍電視劇。

直到這會兒,羅剛才從鄭建國口中聽到他的又一個朋友,當即飛快答應下來:“好的,要是找到他我就讓他去聯絡冬花。”

“找不到他,就過年再去看看。”

鄭建國記憶中的郝運是一輩子沒出過山省,也就更不要說是經歷過同學和戰友之死,所以到了這會兒,他已經沒辦法去用記憶中的理解去看待現在的郝運:“如果他不願意去,就算了。”

趙楠的死對於郝運打擊很大,這是鄭建國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趙楠會是這麼個結局,可想想這個世界的世事無常,倒是又開口道:“你和三姐定的什麼時候成家?”

“我父母早逝,現在只有叔叔這一個親人,現在臨近年關比較忙,打算過了年正月十八。”

羅剛的聲音裡夾著淡淡的鬆快感,鄭建國眨了眨眼,倒是能體量這哥哥不上不下的情況,幾十年後的兩口子成家是恨不得沒爹沒孃才好,然而等到真沒沒爹沒孃了,也就能體會到兩口子的磕絆日子會是多麼的辛苦:“現在單位沒有多餘的房子,我和秋花打算先租個房子——”

“那就租我的吧。”

鄭建國飛快的開口打斷,眼瞅著時間進入1980年,改開也已經進入了第二年,檔案什麼的也早就在1979年中時分陸續下發,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經歷過十幾年風波的人們是寧願以不變應萬變,也不願意響應上面的號召去身體力行,特別是對於不變依舊會活的不錯的城鎮居民來說,更是如此。

而這,也是鄭建國依舊讓大姐家二姐家,現在又有了三姐家繼續苦挨下去的原因,給錢是傷感情的事兒,這是老話說死的,升米恩鬥米仇早在幾百年前就成了金科玉律,說的便是不止要賬能把親人變仇人,給錢也是能把親人變成仇人的。

不能給錢,也就更不能給房子,這是鄭建國早就做好的打算,大姐二姐出門子時他還小,現在巴巴的送錢過去只能會嚇到人家,就和鄭富貴先前猜測那樣,在老人的想象中賺個幾萬塊也就到頂了,他要是直接給個十萬二十萬的,那不是送人情,那是把人往絕路上逼。

共和國第一個萬元戶是怎麼涼的?就是因為都知道有錢了,今天借點明天借點,別人借了我也可以借,不借且不是代表自己吃虧,現成的錢都不拿了花花,這也是鄭建國把錢放在鄭冬花手裡面的原因。

人都說知子莫若父,然而在鄭建國看來,鄭富貴手裡是不能有錢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認為錢就是花的,朋友同事們談錢會傷感情,所以直到現在也沒要回多少舊賬,至於杜小妹的手裡,他是怕嚇到這個老孃,

當然,那麼大筆錢放在善縣也花不出去,最貴的房子才五六千塊一套,這對於鄭建國來說就是毛毛雨了:“到時我讓人把鑰匙給你,你別給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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