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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建國會寫詩的事兒在高二五班掀起了陣波瀾,同學們驚訝於這位其貌不揚的同學還有這麼個本事後,卻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拿記憶中的鄭寶貝和這會兒的詩人鄭建國作比較,學生間和老師中所談論更多的還是關於善縣高中的動員大會,很快上午的自習課還沒結束訊息傳來:“參加動員的不光有縣革委會主任,還有地委的革委會主任,還說地區裡所有的高二學生全部提前畢業,趙楠出名了——”
趙楠出名了,作為城關高階中學建校以來影響力最大的學生,鄭建國直到揣著畢業證離校也沒再見過她,等到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時,還是在一週後從三里堡大隊知青點的新知青寇陽嘴裡聽來的:“她去南疆了,那批倡議者都去了,你找她?”
“不,我只是問問——”
鄭建國飛快搖了搖頭,目光在她額頭上的汗珠上掃過,扯了扯嘴角道:“你知道郝運去哪了?”
“這個不知道,他應該會給你寫信的吧?”
扶著和人差不多高的鐵鍁呼呼的喘著氣,寇陽一雙眼睛掃過遠處滿臉打量之色的女孩,鄭建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便開口說道:“這是我四姐鄭冬花,我沒想到你也會跟著下鄉。”
“那是我表妹,羅蘭。”
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寇陽說著轉身看了眼身後不遠處正打量著鄭建國的女孩,他也就明白過來這位老同學在說什麼:“她是——”
“對,就是你猜的那樣。”
寇陽不等鄭建國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接著發現知青隊長張國懷正拿著毛巾擦著汗走來,壓低了聲音道:“不要對旁人說。”
“嗯,胃口不好就要多吃,你現在才接觸體力活,沒有胃口吃飯很正常,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
隨著王國懷走近,鄭建國提高了嗓門不高不低的叮囑著,寇陽不想點出羅蘭的身份,那很可能是連代理支書郭炳河都不知道,按照他對這時領導們的認知來說,能為子女走後門走到這個程度的才是主流,子女畢業後沒有留在城裡是他們的底線,舔犢之情又無法讓他們把孩子送到邊疆大荒受苦,那麼折中下做到這個程度也是無可厚非,至於趙楠則是求仁得仁了:“我以為你也會和趙楠她們摻和一起——”
寇陽眉頭微皺:“她叫我了,我沒去。”
“哦,小寇和蟈蟈認識?”
王國懷將毛巾搭在脖頸間,皺著臉望了望初升的朝陽開口問過,鄭建國笑了笑接上道:“我們是同班同學,這不就多說了兩句,行,不打擾你們幹活了,回聊。”
“哦,這小子——”
鄭建國前面的話是衝著王國懷說的,只是在後面臨告別時已經看向了寇陽,揮揮手轉身向著遠處的鄭冬花走了過去,王國懷瞅著這姐弟倆一前一後的離開,滿臉鄙視的哼聲道:“這麼大的人了,走到哪裡都讓姐姐跟著——”
寇陽從鄭建國消瘦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瞅著王國懷開口道:“王隊長你還是叫我名字吧,畢竟是男女有別。”
粗黑的眉毛抖了下,王國懷轉過半個身後點了點頭道:“這裡是知青點,咱們在這都是同志關係,不過你的要求我接受了,寇陽羅蘭,這地你們倆翻的太淺了,春耕深一寸,可頂一遍糞。春耕不肯忙,秋後臉餓黃。”
王國懷的嗓門有些大,再加上這時順著風向,已經走遠的鄭冬花聽到便停下腳步,鄭建國這會兒已經回過頭來:“四姐,我讓你看的書看的怎麼樣了?”
“哦,有些似懂非懂——”
被鄭建國一句話扯回了神,鄭冬花面上閃過忐忑之色,一雙眼睛望著他有些莫名:“你讓我看這些——是想讓我去考那些知青們都考不上的工?”
“那得看什麼樣的知青,剩下的這些知青自然是考不上。”
鄭建國說著轉頭,瞥了眼站在寇陽和羅蘭姐妹倆前手中鐵鍁翻飛的王國懷,這位知青隊長來了七年了,幾乎是每次的招工考試都會去參加,可每年都是名落孫三,回過頭來後自顧自的開口道:“大浪淘金更淘沙,排除掉那些去了邊疆大荒沒辦法參加招考的知青,也不說那些窮山僻壤工業基礎薄弱招工計劃不足的農業地區,單是咱們餘泉地區的知青年年都有招工回城的,年年也有剩下的,你認為這些剩下又剩下的,他們能考得上工?”
這話鄭建國也不是說了一次兩次了,四個姐姐中大姐也就是脫離了文盲的範疇,二姐三姐四姐的下來倒是識字越來越多,到了鄭冬花時她還拿到了高小畢業證,正好是這套叢書針對的目標人群,所以自打他從寇陽手裡接二連三的買下六本自習叢書,特別是化學完整的四本到手後,就拉著鄭冬花一起看了起來,只是這會兒她有些搞不清狀態:“讓人知道了——”
“知道又怎麼了?”
鄭建國飛快開口打斷她的話,記憶中這個姐姐是內心最敏感那個,所以對於旁人的目光也就最在意,一輩子好像都為了旁人的目光在活著,是身累心也累:“你別看他們比你多學了四年,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比你多學的那四年是一點用都沒有,拋開他們嘴皮子上的本事,真正的這些數理化知識還不如你我。
最起碼咱們跟著老爹這麼長時間,一些基本的知識是不缺的,但是他們就不一樣了,在學校裡面學的工基農基純粹就是過場,真正的重心還是那些理論,但是現在沒人說了。”
眨了眨眼,鄭冬花知道這位弟弟是不會騙她的,而且在這不到兩年的高中時光裡,她自己也不時的關注著他的學習進度,再加上她這些天看的化學自學叢書,也深知這些並不是現在高中生所能學到的,否則鄭建國也不用花掉將近三塊錢去買了,學校應該發才對。
只是去考工,這還是超出了鄭冬花的想象:“難道考工時,就不考這些理論了?”
“這些理論是可以背的。”
聽到鄭冬花有心動的跡象,鄭建國笑了:“我聽他們參加招考的知青說過,除了專業方面的知識,也就是數理化這些部分外,還會考一些文字上的內容,有的是默寫一段語錄和自己的讀後感,還有的是寫一篇自傳,就是讓你自己介紹自己的情況。
這兩種測驗是用來看你對理論學習或者檔案學習的程度,有個考上的知青說,他寫自傳的時候就著重寫了自己在農忙時用語錄上的內容來鞭策自己,結合實際的進行了描寫,四姐,你對語錄和檔案學習的還湊合吧?”
“嗯,湊合。”
鄭冬花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這會兒的社員們也是要學習的,特別是在農閒的空檔更是重點,現在經過鄭建國的這番說辭,她心中的疑慮雖說還沒消失,卻是已經較之先前少了大半,只是想起白天需要掙工分,也就遲疑的開了口道:“那你得和咱爹說晚上點油燈的事兒——”
“好~”
想起老爹這些天拉的臉,鄭建國撇了撇嘴也感覺有些麻煩,鄭富貴雖然同意他的計劃不去走後門到衛校裡旁聽,可先前投入的本錢就算是打了水漂,得知這個事兒的杜小妹都沒給爺倆好臉色,而晚上讀書就要點燈熬油。
電燈是有的,大隊部和知青的倉庫以及副業那邊的養殖場裡面都有,可正因為這樣鄭建國才沒辦法去扯一條過來,一是錢不湊手二是這會兒沒有分電錶。
一個大表跑下來的電費按照燈的數量來劃分,不說大家使用的時間長短,他總不能跑到那兩個地方去數人家有幾盞燈,再算上那損耗也不是他這小門小戶能撐得起的,這也就把用電燈的想法給堵死了。
油燈對眼不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情況,鄭建國沒辦法做出改變,就只能隨大流的去適應,到了大隊部衛生室看了看發現古麗沒在裡面,倒是鄭富貴坐在桌子前正給人看病,過去瞅著他給人拿過藥開了口道:“爹,怎麼你在這裡坐診的?古麗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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