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楊士奇點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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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

楊溥走出天予殿。

被帶著寒意的清涼空氣一激，楊溥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誰能想到，昔日的無名之輩，今日已然平步青雲。

不得不說，造化弄人，任誰都不知道，在未來有什麼等待著自己。

“楊兄弟，”

楊溥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楊溥回身，驚喜道，

“楊大哥！”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禮部尚書楊士奇，作為楊溥的伯樂，楊士奇將楊溥一路從偏鄉帶到京城，

再加上兩人一路上的丐幫情誼，這二楊私交甚厚。

啪的一聲，

楊士奇重重抱住楊溥，滿臉激動，甚至比自己當官都要興奮，

“楊兄弟，我就知道！大鵬一日同風起，今日正是你的風來了啊！

走，為兄給你準備了酒宴，為你接風洗塵，

再叫上楊榮，咱們三兄弟不醉不歸！”

楊溥一陣感動，“好！”

楊溥直接應下，兩人把臂行出皇宮，又在外宮把工部小楊弄了出來，

......

福滿樓

看著眼前一大桌子花花綠綠的菜，楊溥驚道，

“楊兄，這，這得花多少錢啊？！”

楊溥心中又是湧起一道暖流，雖說楊士奇為三品大員，但俸祿也絕對不算多，楊士奇尚未婚娶，以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吃這一頓，可是得燒掉楊士奇的不少銀子，

小楊榮瞪大眼睛，嘴角早就流出了口水，喜道，

“媽呀！老楊，你這回可真是出血了啊！”

楊士奇眼皮一跳，笑著糾正道，

“這哪裡是出血？都是割肉了！

不過，今天我高興，該花錢的時候就得花！

咱就別算這些多少銀子了，說來掃興，先吃著！”

楊溥也不再多說，暗自把楊士奇的恩情記在心裡，想著等下次自己發俸的時候，也一定要請老楊吃一頓，

“開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藉著點酒勁，小楊榮壓低聲音道，

“那詹徽今晨進宮面見洪武爺，等到出來以後便辭官，這一步棋下得可真夠臭的，但，他不臭咱兄弟也上不去啊，哈哈哈哈！”

宮中訊息流通極快，別看楊榮品秩不高，小道訊息那是聽得一個來、一個來的。

楊士奇眉頭一挑，

“說話小心點。”

小楊榮立馬捂住嘴，也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提起酒杯掩飾尷尬。

楊士奇轉移話題，看向楊溥問道，

“兄弟，怎麼見你總是時不時的愁眉不展呢？可是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讓我們給你想想辦法。”

楊溥長嘆口氣，平步青雲的欣喜已然消散，隨之而來的則是愁緒，生怕自己讓陛下的信任落空，

“唉，如此這般....”

楊溥將陛下意圖改革刑部的意願，三言兩語的總結了一遍，當然，有意的去除掉了不該說的部分，

並不是說不信任另外兩位兄弟，只不過，有些不該說的事情說出來，讓他們聽到，反而對他們不好，

小楊榮眼睛一閃，他思維最快，楊溥話音剛落，小楊榮便應策道，

“改革刑部，那最先要把上面的擔子先撤掉啊。”

楊士奇眉頭緊皺，點頭道，

“與我想的一樣。”

楊士奇雖然年齡不大，在朝中也算得上是老油條了，楊溥看向楊士奇，追問道，

“楊兄，你多指點指點！”

楊士奇沉默片刻，用手指蘸了下茶水，刷刷的畫出了平行的三條槓，

將楊溥和楊榮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刑部主掌天下刑罰，大事上奏，小事立斷，在三法司中，程式位列第二。

都察院稽查，刑部用刑，大理寺奏斷。

但實際情況是，刑部是最關鍵的一環，刑部需要把已經確定的卷宗和證詞，都交到大理寺，大理寺這才能奏斷判案，

這也是為何之前，都察院和大理寺勢微，但刑部依然經久不衰，

說句不好聽的，那兩個機構不過是虛設，有事刑部自己就辦了。”

小楊榮眼睛一閃，開口道，

“三司會審非常制，那也是在生出大案要案之時，才開三司。”

楊榮此言說的通俗點，

三司會審，不是拿來用的，而是向天下表示審理過程是可信的，

除非是某一件案子，引起了極大的輿論，鬧得天下皆知，甚至傳到了聖上的耳朵中，那才會開三司會審。

但，大明天下，照著去年的黃冊審計，戶數五千萬，人數已兩萬萬有餘，一天要有多少的案子彙集在刑部？最起碼成千上萬個。

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檢索好每一個案子。

說句不好聽的，稀裡糊塗就判了。

桌上，方才楊士奇用茶水畫出的橫道，有些蒸發，楊士奇便又將手指伸入到了茶水中，重重的描了一遍，

“兄弟，這是你。”

楊士奇指著最上的橫道，看向楊溥說著。

“我？”

“對，不只是你，包括刑部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員。

大明的兩位聖上均是重法，重公平，

洪武爺明令規定案卷不可積壓，需在定日內完成，

可刑部一天案卷無數，還有上頭的壓力往下沉，兄弟你作為刑部的頂層官員，在這種情況下，你該怎麼辦？”

楊溥張了張嘴，隨後無奈道，

“還能咋辦，再往下壓唄。”

楊士奇隨著楊溥的話，將手指從最上的那條橫道，移動到中間的那條橫道，

看得小楊榮眼皮一跳，聲音沙啞道，

“楊老大，中間的這道不會是刑部的中層官員吧？”

“呵呵，”楊士奇笑了笑，繼續道，“現在，來自於聖上和上司的壓力，都壓到了中層官員身上，他們該怎麼辦？”

楊溥嗓子有些發乾，他知道這裡楊大哥說的刑部中層官員，包括四品到七品，在這個品秩下，這些官員還算是管理層，

也就是說，他們不經手犯人，主要負責文書工作，甚至，有些刑部中層官員幹了一輩子，就連牢獄都沒進去過一次，

楊大哥這話問的，刑部上層官員都沒辦法，中層官員那就更沒辦法了，

還能咋辦？再往下壓唄！

“楊大哥....”

楊士奇適時的手指移到了最後一條橫槓處，意味深長的說道，

“這些可就是獄卒了啊。”